無字驚鴻 作品

第 181 章 高考恢復

 秦子楚現在的心情就是很暴躁。

 在廠子裡待著不開心,回村更不開心。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開心的地方,活著真是太難了。

 村長接到兒子回村的消息,但是也並不太積極。忙完了手頭的事情,才慢吞吞過來看了一眼。

 兒子這麼大個人了,沒爹孃盯著也出不了事,用不著急著去看他瘦了沒。

 秦政也忙完了上午的工作,和秦柱結伴往家走。他家距離村口比較近,正好順路。

 也正好方便了扶蘇偷溜。

 很快,兩人就看見了被一群大娘嬸子圍著喊地瓜的秦子楚。

 秦政:……

 秦政總覺得這個小名和子楚不搭,尤其是搭配著子楚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起來就更詭異了。

 輕咳一聲掩住笑意,秦政和村長打了聲招呼,徑自回家去了。

 回到家,沒看見兒子。

 秦政問小女兒:

 “你二哥呢?又去哪裡野了?”

 清婉答道:

 “他看到堂哥回是去黑市逛逛。”

 秦政:果然。

 秦政也不去管他。

 扶蘇不在也好,不然鐵定會出去嘲笑子楚的小名。到時候就算子楚涵養再好,也得打人。

 隔了一會兒,秦子楚過來登門:

 “秦扶蘇在家嗎?”

 清婉搖了搖頭,幫哥哥打掩護:

 “他今天一大早就去縣裡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秦子楚冷笑一聲:

 “故意躲我?”

 清婉當然不能承認了,二哥和她是一家人,堂哥可不是。而且他們全家都不是很喜歡這個堂哥,清婉沒有理由幫他。

 所以清婉疑惑地說:

 “應該不是吧?他又不知道你今天要回家,難道你提前和村長說過了,村長又轉告給了我二哥?”

 秦子楚被堵了回去。

 他眯了眯眼,看著清婉那說謊不打草稿的模樣,沒看出任何心虛氣短。想想秦家這個小閨女一直都是很柔弱乖巧的性子,應該不至於有騙人不怕拆穿的心理素質。

 秦子楚勉強接受了她的說辭:

 “那等他回來了我再找他。”

 反正自己這次回村要多住幾天,他就不信秦扶蘇還能幾天不回家。

 清婉送走了秦子楚,悄悄皺了皺眉。

 想了想,她出門去找大哥了。

 扶胥正在菜地裡幫忙摘中午要用的菜,見妹妹來了有些意外。

 扶胥直起身問她:

 “怎麼了?”

 清婉湊近了小聲說:

 “堂哥回來了,好像要找二哥算賬。”

 扶胥點點頭:

 “我知道了。”

 清婉打完小報告,幫著兄長把東西一起拎回去,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中午陰嫚回來吃飯,最近天氣沒那麼熱了,陰嫚也就沒有繼續在縣裡下館子,那樣太費錢。

 小耳報神清婉趁機又找姐姐告了一狀。

 她姐冷哼一聲:

 “他有本事找那些造謠的村裡人算賬啊,二哥又沒說謊,憑什麼找我家麻煩?”

 家裡人不喜歡子楚也是有原因的。

 小時候扶胥和子楚一起上山撿菌子,結果遇到了頭野豬。子楚丟下扶胥自己跑了,後自己是下山去叫幫手的。

 弟妹們可不這麼覺得,他們認定了子楚就是故意把他們大哥留下來吸引野豬的注意力,這樣就好自己逃跑了。

 陰嫚點評:

 “他從小就會欺軟怕硬裝模作樣!”

 清婉認同地點頭:

 “對!”

 陰嫚看了一眼柔弱的妹妹:

 “你這兩天別出門了,他要是知道你打小報告肯定要報復你。他這人陰險,你別被他給坑了。”

 清婉眨了眨眼:

 “嗯嗯!”

 秦政:……

 秦政多看了小閨女兩眼,心想這孩子果然是越長越像扶蘇了。

 也不奇怪,家裡就兩個人不事生產的。

 一個是十歲出頭的小閨女,這麼小的女孩子也做不了太多活。他家捨不得壓榨這樣的小孩子,乾脆就讓姑娘在家玩了。

 另一個是扶蘇,需要時常上山和去縣裡倒騰東西,給家裡改善伙食。不上工正好方便他做這些,不然每次離開還得請假。

 只是扶蘇不會天天上山或者出門,這就導致了他和清婉經常一起待在家裡。俗話說近墨者黑,相處久了清婉就把她哥那些小手段學了個七七八八。

 外頭人都說秦家的小閨女柔弱乖巧,簡直是全村最討喜的小姑娘了。

 但是家裡人其實都知道,這丫頭心硬如鐵心黑手狠。把性別換一換的話,就和扶蘇差不多了。

 只不過扶蘇只對他爹乖巧,清婉對全家都乖巧。

 秦政到底還是叮囑了小女兒兩句:

 “少跟你二哥學那些壞毛病。”

 清婉無辜地看著父親:

 “二哥身上哪裡有壞毛病?”

 秦政:……

 秦政冷酷地說:

 “你現在這個做派就是跟著他學的壞毛病。”

 陰嫚忍不住笑了一聲:

 “清婉,你悠著點,叫二哥知道你學他,你要捱揍的。”

 她哥可小心眼了,堅決拒絕父親身邊出現自己的“替身”。

 自己最親愛的姐姐發話了,清婉瞬間收斂表情,變回了正常的一臉冷漠。

 她矜持地頷首:

 “好的,大姐。”

 將閭悄悄鬆了口氣:

 “還是這樣看著比較順眼。”

 話題中心人物秦扶蘇在縣城磨蹭到快天黑才回家,還是跟妹妹一起回家的。因為這樣可以蹭自行車,他懶得自己走路。

 陰嫚樂意之極,又能壓榨她哥騎車帶她了,不用自己騎就很省力。

 兄妹兩個趁著夜色偷溜回家。

 做賊一樣的,看得秦政眼睛疼:

 “你就準備這麼躲著他?他後頭幾天肯定會反覆來找你的。”

 扶蘇蹭到父親身邊坐下:

 “白天看熱鬧的人多,不能和他起衝突,我可不要變成村裡人圍觀的對象。他等會兒肯定會趁夜過來找我,到時候再應付他就行。”

 子楚也不樂意成為村裡人的熱鬧,所以他肯定會配合的。等下過來之後,子楚只會比他更不想鬧大,那麼主動權就掌握在扶蘇手上了。

 見兒子有成算,秦政也不管了。

 沒過一會兒,子楚就再次登門了,當時秦家正在吃晚飯。

 平時這個點秦家的晚飯早就吃完,但是因為扶蘇和陰嫚故意拖到夜裡才回來,大家為了等他們,稍微晚吃了半個小時。

 子楚按照以前的經驗找過來,恰好碰見他們還在吃,立刻意識到自己中圈套了。

 果不其然。

 扶蘇露出了誇張的驚訝表情:

 “堂哥怎麼來了?來蹭飯的嗎?你鼻子可真靈,你怎麼知道我從縣裡國營飯店打了紅燒肉回來?”

 子楚:……

 給他說得好像子楚是個嘴饞的,聞著紅燒肉的味故意這個時候上門佔便宜一樣。

 子楚壓低聲音咬牙切齒:

 “你少跟我扯東扯西,村裡那些流言是不是你傳的?”

 扶蘇明知故問:

 “什麼流言?”

 子楚再次:……

 子楚自己不樂意重複那些話語,扶蘇掐準了這一點。要麼子楚自己厚著臉皮複述一遍,要麼就說不出來、那扶蘇可以賴掉這件事。

 但不論他選哪一條,他都在氣勢上輸給了扶蘇。

 子楚迅速識別了扶蘇的險惡用心。

 他冷笑一聲:

 “什麼流言你自己心裡清楚。”

 但是這種說辭只能應付要臉的人,不要臉的扶蘇選擇耍賴到底。

 扶蘇迷茫地看向父親:

 “爹?他到底在說什麼?你有聽到最近村裡傳了什麼流言嗎?”

 秦政:。

 秦政瞥他一眼,給了他一個“下次不許拖我下水”的警告。

 但這一次嘛,當然還是得幫兒子的。

 所以秦政回答道:

 “最近村裡一直在說他要去城裡當上門女婿。”

 扶蘇故作恍然大悟:

 “這個不是幾個月前就在傳嗎?關我什麼事?不是村長自己傳出來的?”

 子楚又一次:……

 這對父子是懂避重就輕的。

 陰嫚忍笑忍到肩膀顫抖,清婉悄悄給姐姐擋著,免得被人發現了。

 秦政配合地跟兒子一唱一和:

 “你後了只是副廠長家的女兒追求他,沒有上門女婿這回事。”

 扶蘇懂了:

 “村裡人覺得不可能,副廠長的女兒哪裡會嫁給他,只有可能是娶他,所以越發認定他就是要去入贅了?那怎麼能怪我,我都是實話實說啊!我還給他闢謠了!”

 扶蘇回頭去看子楚,一臉“我好心好意幫你,你怎麼不領情”的模樣。

 子楚磨了磨牙:

 “那我真是謝謝你。”

 扶胥嘆了口氣:

 “這事確實怪不到二弟頭上,你總是不回家,他們才會這麼編排你。”

 子楚:?

 怎麼,還怪我了?

 陰嫚也跟著倒油:

 “那些嬸孃說別家孩子在城裡工作的,都經常回家看爹媽。你不怎麼回來,要麼是不孝,要麼就是入贅去了,不方便回來。”

 然後用真摯的眼神詢問子楚,你是哪一種呢?

 子楚感覺這個賬算不下去了。

 這家人可真擅長倒打一耙,他被人造謠還是他的錯了。

 將閭嘟嘟囔囔:

 “你被人造謠無論是誰的錯,也跟我家沒關係啊。你要是去找罪魁禍首,那還能掰扯掰扯,幹什麼來找我哥?看我哥好欺負?那就別怪我們埋汰你了。”

 扶胥打圓場:

 “好了,這個話題就別再聊了。趕緊吃飯,飯菜要涼了。子楚,你是不是還要去找其他嬸孃?我們就不送了,還吃著飯呢。”

 子楚一句話沒能插上,被他們一環套一環就把事情單方面定性為已經解決了。

 哪怕還想再說什麼,他們來句“你不去找造謠的嬸孃”理論嗎,也得被堵回去。

 可是這麼傳的嬸孃太多了,哪裡能一一找得過來?但他不找嬸孃,只找扶蘇,就不佔理。

 要掰扯所有人都別想跑。

 秦子楚滿臉不悅地離開了。

 扶蘇拾起筷子繼續吃飯,一點沒把子楚放在心裡。

 接下來的幾天,子楚也沒自找不痛快。村裡人壓根不知道他們兩家鬧矛盾的事,畢竟除了子楚不愛搭理這家人之外,村長和婦女主任都和他家來往密切。

 陰嫚吐槽子楚人緣真差:

 “羋嬸也就算了,本來就是後孃,和他關係不好正常。村長叔也不跟他站一邊,可見他就是不討人喜歡。”

 榮祿突然蹦出來一句:

 “這算不算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

 眾人:……

 榮祿意識到說錯話了,縮了縮脖子,閉嘴不再亂開口。

 可能是為了破除上門女婿的謠言,後續子楚有假期就會回了,就是每次見到他都要八卦一下他和副廠長家閨女處得怎麼樣。

 子楚又不是清心寡慾的柳下惠,雖然一開始還堅持著不肯和趙同志處對象。時間長了,見人家持之以恆,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子楚的態度也鬆動了。

 趙同志和呂廠長處過對象這件事,他其實不是很在意。子楚這個人思想比較開放,沒那麼多封建的講究。

 先秦人士大抵都這樣。

 何況男人嘛,總是比較自負的。

 有漂亮姑娘一直巴心巴肺地對自己好,就容易既往不咎。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他們還是很樂意展現自己的“大度”的,覺得沒必要和女人計較。

 屬於自我感動的一種。

 偏偏子楚失憶了,忘了趙姬做的錯事還真是原則問題。再她看來趙同志也沒幹過什麼事,所以態度很容易就鬆動了。

 過年前的這次回村,子楚就把人帶了回來,說要商量婚事。

 扶蘇震驚:

 “他們真的要結婚啊?”

 他還以為有了入贅這個謠言,子楚就更不樂意和她在一塊兒了呢。

 秦高試圖分析:

 “可能是覺得自己以後也能當上領導,所以不怕別人謠傳。等他爬上去之後,別人肯定不會再信這種說辭了。”

 有點道理。

 何況男人的節操一般都比女人低一些,好些男人並不覺得靠娶妻獲得岳家支持,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這屬於正常投資。

 沒本事的男人在靠著岳家上位之後才會惱羞成怒不承認這些往事,生怕被人罵成是鳳凰男。

 換個人比如劉秀,他也靠著娶郭聖通得到了支持,但他會自卑到不許人提嗎?他只會覺得這是自己和郭家的利益交換,郭家看重的是他個人的能力,聯姻才是附帶的。

 扶蘇再次活躍在吃瓜第一線。

 這次因為是親戚的關係,他可以登堂入室。別人只能在院子外頭看熱鬧,他可以進屋去看。

 村長可太知道村裡人的德性了。

 所以秦柱根本沒在院子裡頭說話,而是叫了小情侶進屋細談。

 看到扶蘇過來,秦柱眼皮子一跳:

 “怎麼哪兒都有你?”

 扶蘇坐到華陽身邊,擺出個自己身為親戚要幫忙參謀參謀的態度。這就弄得村長不好趕人了,只能叮囑他別亂說話。

 陰嫚那幾個有樣學樣,也跟了進來。

 秦柱忽略他們,只看向小情侶:

 “我不同意你們結婚。”

 子楚有點詫異:

 “為什麼?我又不是去入贅。”

 他娶誰不是娶,娶副廠長閨女還能有點助力。雖然現在呂廠長看重他,但這種畢竟不夠穩妥,呂廠長又沒和他再一條船上綁死,隨時可以抽身。

 結了親就不同了,聯姻一直是相對穩固的利益結盟手段。

 趙姬也咬了咬唇:

 “叔,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秦柱只是禮貌地安撫了她一句,然後說了些“我家門第不夠高攀不起”的場面話。

 子楚看出了點端倪,哄著趙姬先出去散散心,他和他爹單獨聊聊。華陽看了父子倆一眼,主動請纓帶她出去逛。

 畢竟是客人,不好冷落了。

 人一走,秦柱就直接說:

 “我聽說她家和革委會有點關係?”

 子楚瞬間瞭然:

 “雖然革委會那些人遲早會被清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倒黴。好些人沒幹什麼壞事,爹你不用太擔心。”

 趙家的關係網他也是打聽過的。

 秦柱搖了搖頭:

 “這可說不準,有些人表面裝得正經,誰知道背地裡幹過什麼。”

 上頭真要清算,具體誰會被揪出來、誰不會,他們這種在村裡消息閉塞的人是很難判斷的。

 穩妥起見,秦柱覺得這婚不能結。

 何況他剛剛看過那姑娘了,覺得不是什麼好的結婚對象。光是人他就看不上,更何況她的家庭。

 子楚皺眉沉思了許久,一時沒回話。

 秦柱突然想問問扶蘇的意見:

 “你覺得呢?”

 雖然扶蘇是搗蛋鬼,但有的時候他看問題的角度確實新穎,可以啟發大家的思路。

 扶蘇也沒藏私,實話實說:

 “紡織廠遲早倒閉,副廠長當不了多少年了。就算她家沒有革委會的關係,你跟她結婚也佔不了多久的便宜。”

 這是埋汰子楚的說法。

 實際上扶蘇想提醒的是,紡織廠未來會倒閉,子楚現在乾的廠子也有可能倒閉。

 如果子楚能保證自己在倒閉前爬到足夠高的位置,這樣廠子倒閉他也能調去其他部門接著當領導,那大可繼續幹下去。

 要是沒辦法保證,那就及時止損,找其他出路。

 下崗潮在八十年代爆發。

 現在距離那會兒也沒幾年了。

 受到市場經濟的衝擊,國營廠子那種落後老舊的經營模式,很難維持下去。偏偏他們習慣了現狀,好多廠子連求變都不肯,也放不下姿態去和民營廠子爭。

 有些廠子明明已經改變了,看起來欣欣向榮。但這些廠領導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後頭有關係網。

 所以還會出現別的更大的領導派個自己人來空降,搶走原本的廠長位置,想的是摘桃子接手改進後的廠子。

 結果心比天高,本事卻不行,於是廠子好不容易喘過了一口氣後,又迅速衰敗下去了。

 子楚想說呂廠長不是迂腐的人。

 遇到危機他肯定會求變。

 扶蘇這麼一通分析丟出來,子楚頓時沉默了。是啊,呂廠長能保證他不被人替換掉嗎?

 在絕大多數廠子都陷入危機的情況下,獨樹一幟能扭虧為盈的廠子多顯眼?多的是人企圖分一杯羹,呂廠長身後的關係網能硬到百分百保住他嗎?

 很難。

 扶蘇慢悠悠地說:

 “我要是呂廠長,我就辭職不幹了。自己出去辦廠,自己當家做主,幹什麼都方便順暢。”

 自家的私人廠子可沒那麼多約束。

 子楚問他:

 “你確定市場會開放?”

 這些的前提是商業上的開放,一但不開,就能繼續維持現狀。

 扶蘇也反問:

 “你覺得不會開?”

 子楚覺得會開。

 大家都是當過國君的人,失憶了不代表看事情的眼光也沒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審視目前的局勢,怎麼選擇才對國家更好,大家心裡都有數。

 子楚是想走政路的,國營廠的領導也屬於政界人物。但是出去辦私營廠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呂廠長就和政界割席了。

 陰嫚湊到兄長耳邊問道:

 “他會怎麼選?”

 扶蘇輕聲回答:

 “當然是娶了趙同志,利用趙廠長和呂廠長的關係,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去。在廠子倒閉前跳出去,去其他部門任職。等呂廠長私營生意坐大了,他倆還能互相扶持。”

 經商的不能一點政界人物都不認識,不然競爭對手都能得到一手消息,自己卻得不到。

 子楚要是能給呂廠長當政界的關係網,那局勢就要對調了。到時候就是呂廠長求著他,他能翻身做主。

 陰嫚感慨:

 “你們男人心好髒。”

 扶蘇微笑:

 “只是足夠自私利己而已。”

 他還有別的沒說呢,比如趙廠長最好別出事。萬一出點可能牽連子楚的事情,子楚能第一時間離婚把趙姬掃地出門。

 扶蘇趁機教育妹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他人的鬼話都不要信,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自私雖然顯得不太道德,可以後的社會只有自私點才能過得好。

 也不是說要妹妹去做損人利己的事情,這個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的,不是你自私點別人就會受損。大部分時候,是你自私之後別人就佔不到你的便宜了,你可不欠人傢什麼。

 陰嫚點頭:

 “我知道的,我爹把我寵到大,可不是為了讓我去給別人當老媽子。”

 她在村裡可見過太多無私奉獻的女性了,但是沒人為她們的奉獻感動,還會嫌棄她們奉獻得不夠多。

 子楚果然跟扶蘇推測得差不多。

 他思考過後還是堅持要娶趙姬,說既然廠子可能十幾二十年內就會倒閉,那他就得加快速度往上爬。

 有趙廠長的關係在,他才能保證自己的升職速度足夠快。

 秦柱看他都考慮好了,到底沒多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子楚都是成年人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裡有數。

 於是秦柱商量起了彩禮的事情。

 現在結婚都是要給彩禮的,不說七十年代了,古代也一樣。結婚前要走完六禮,其中的納徵就是送上聘禮。

 到了現代,這個流程被簡化了很多。比如納吉的合八字,大部分家庭就省略掉了。

 當前年代當然更不能合八字了。

 這會兒打擊封建迷信的力度還是很大的。

 扶蘇聽了一耳朵,不感興趣。

 這種沒什麼需要掰扯的彩禮沒熱鬧看,趙家人估計也不會跑彩禮給太低了不行。

 扶蘇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弟妹們離開了。

 村長家的婚期定得比較急,其實趙家人早前就和子楚商量好了幾個日子,就等秦家挑一個。

 現在談妥了,流程就走得很快。

 兩家的意思是年前就把婚結了,現在結婚都快,不會拖太久的。

 秦柱找上扶蘇:

 “結婚辦酒,得多弄點肉。”

 雖然趙家早知道他們是農村家庭了,但是酒席還是得辦得體面點。不然顯得不夠重視親家,憑白惹人不快。

 扶蘇秒懂:

 “我給你弄點肥的山雞,你就說是跟人換的家養雞。”

 普通野雞比較瘦,不如家養的肥碩。野雞端上桌,別人一看就容易分辨是家養的還是野生的。

 要找肥的野雞不容易,好在扶蘇在這方面天賦異稟。

 村長家結婚,扶蘇幫著倒騰東西,倒是小賺了一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反正扶蘇該薅羊毛的時候一點不含糊。

 知青點那邊新屋已經蓋起來了,之前挨挨擠擠的知青搬了幾個去新屋。呂雉他們倒是沒搬,習慣了和商家搭夥過日子的生活。

 村裡大家也沒多說什麼。

 他們想著商家日子過得艱難,就當給母女倆多點進項了。

 結婚這天知青還去幫了忙,主要是想和村長套套近乎,問一下回城的事情。

 村長的消息比他們靈通,現在還和副廠長家結親了,肯定知道很多內幕。

 兩位女主沒湊過去。

 她們倆來自未來,自然知道以後的局勢發展。扶蘇這些天跟著她們一起做工,也聽到了隻言片語。

 這會兒兩個女主就在討論回城的事。

 孫秀秀意有所指:

 “我覺得,高考遲早會恢復的。”

 曲小梅眼前一亮,趕緊附和:

 “我也這麼覺得,國家現在急需人才,只有大學才能給國家培養足夠的人才。”

 兩人都以為對方是七十年代土著,絞盡腦汁想提醒對方好好學習,不要錯過了翻年的高考。

 聽到對方對高考的恢復如此有信心,曲小梅和孫秀秀同時在心裡感慨——我姐妹真是個目光長遠的聰明人!

 要知道這年頭很多人都不確定高考會不會恢復的,就算你跟他們說肯定會,分析一大堆,他們也半信半疑。

 難得有個贊同自己的,簡直令人感動。

 扶蘇聽著她們這麼互相忽悠互相吹捧,忍住了沒笑。

 扶蘇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

 “如果高考恢復了,你們要參加嗎?”

 此話一出,兩個人的表情同時扭曲了一瞬,回憶起了當初被高三支配的恐懼。

 孫秀秀僵硬地說:

 “我、我就不了吧?我學習成績很差的,肯定考不上大學,而且高中知識我都忘光了。”

 作為一個家境優渥的現代人,畢業之後她甚至都不用為生計奔波。她拿著這些年父母長輩們給她的壓歲錢、零用錢,自己去理財投資,已經實現財富自由了。

 所以孫秀秀穿越前其實根本都沒出去工作過。

 本來工作上也不怎麼用得到上學時候學過的知識,不工作就更用不上了。有時候看到一元二次方程,她都得懵一會兒。

 曲小梅的笑容也十分勉強:

 “我家裡條件不好,我沒上過高中。”

 她上過,她當然上過,她還是大學畢業生呢。但是吧,當初高中的時候她就因為不愛學習,堪堪只考了個三本。

 哦,後法取消了。

 但她那個年頭是有一本二本三本的區別的,三本分數線低很多。

 曲小梅不知道別的三本什麼樣,反正她上的那個基本就是混文憑。大學四年她成天打遊戲,課是沒聽過一節,知識忘得比孫秀秀還乾淨。

 ——也不對,曾經聽過半節高數課。結果後半節就聽不懂了,大大挫傷了她學習的積極性,乾脆擺爛。

 說真的,曲小梅和孫秀秀超級佩服那些年代文女主的。穿越女主來了之後一心考大學,還憑本事考到了清北。

 反正她倆做不到。

 孫秀秀的觀點是,過日子自己舒心最重要。大學不缺她一個小廢物,她更樂意抓住風口賺點錢,以後繼續過衣食無憂的日子。

 反正她只要賺到足夠她後續投資理財吃基金回報的錢就夠了。

 曲小梅的觀點則是,上輩子已經夠捲了,在個用不到什麼專業知識的小公司裡頭996到猝死,這輩子真的卷不動。

 聽說這年頭的大學沒法摸魚,去了之後都要認真學習。頭懸梁錐刺股,不好好學習的還會被全班鄙視。

 天吶,她真的吃不了學習的苦,還是放棄為妙。

 扶蘇瞭然地笑笑:

 “高考考不上的話,那就得等以後找別的機會回城了,是麻煩了一點。”

 既然兩位女主都不擔心這個,那說明高考恢復之後沒幾年,知青就能隨便回城了。

 扶蘇若有所思。

 上千萬知青的回城,必然導致城裡工作崗位緊缺。以前搞下鄉就是為了解決知識青年沒工作的問題,所以回城後的無業知青必須得有新的出路。

 要麼,他們自己創造工作崗位,要麼,上頭提供足夠的工作崗位。

 畢竟不事生產的青年人太多,可是會影響社會治安的。

 扶蘇回去就和父親說:

 “經濟開放應該在知青回城之前。”

 先進行經濟開放,允許私人做小買賣。可能會在某些大城市試點,發現局面可控之後,再推行到全國各地。

 接著,知青就可以回城了。

 這個時候,哪怕大家看不起做小買賣的,覺得擺攤的不如正緊工作光榮,為了生計也有很多人會選擇妥協。

 等到發現做生意確實挺賺錢的,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失業問題因此迎刃而解。

 而且大量人口參與進經濟活動,經濟自然就被盤活了。社會進入高速發展期,一舉多得。

 想出這套組合拳的領導確實厲害。

 秦政在心裡列了一下時間線:

 “高考恢復、經濟開放、知青回城、工廠下崗,應該是個遞進式的過程。前三者發生的時間距離短,最後這一條則是長期問題。”

 廠子肯定是陸續倒閉的,家大業大的倒閉得更晚。青年人做生意對國營廠子的衝擊也是循序漸進的,社會會慢慢完成換血。

 等下崗職工越來越多,他們也會參與到生意經營上去。

 做生意的人多了,有錢人就多了。對商品的需求量增加,民營廠子的規模就會持續擴大。

 所以這些廠子會不斷招工,下崗工人有機會的話還能去這些廠子工作,不至於徹底沒了生計。

 只是這樣的變革下,終歸會有家庭生活艱難。有些人不習慣新的廠子,有些人年紀大了新廠子不招。

 扶蘇點頭:

 “以前養老靠工廠發的退休金,以後工廠靠不住了,就得上頭來負責這一塊。”

 養老保險應運而生。

 翻看歷史記錄就會發現,第一次施行養老保險是在1986年,和下崗潮的時間接近。

 下崗潮剛開始就推行養老保險,絕對不是臨時想出來的應對方案。應該是提前就意識到了市場經濟的衝擊,早就在為這項政策的實施做準備了。

 扶蘇自告奮勇去找女主繼續打探細節。

 在他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兩個心眼有但不多的女同志透露出了不少內幕。

 孫秀秀試探著提醒:

 “我覺得高考恢復應該很快,可能也就年後的事情,最遲最遲後年恢復。”

 這是企圖提醒大家現在就可以開始複習了,免得等消息下來發現複習時間太短根本不夠用。

 她可是知道的,消息傳來後一個月就進行考試了。一個月管什麼用啊,她覺得一個月都不夠她把單一學科要背的東西記住。

 好在第二次高考是第一次的半年後,恢復了夏季考試的規律。第一次沒考上,學個半年考第二次也不影響,就是沒了提前複習的優勢。

 孫秀秀唏噓一聲。

 她聽說有些知青下鄉插隊也沒忘記學習,在村子裡待了多年依然堅持讀書。這種人她是佩服的,第一次高考其實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吧?

 曲小梅則說:

 “高考這種事情盡力而為,要是實在考不上也別太難過。我們遲早能回家的,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反正我們還年輕,等個三五年就是了。”

 暗示大家五年內肯定有結果,別因為高考失利就心態崩了,徹底喪失了希望。後世好多高考失利跳樓的,她也擔心村裡其他知青會這樣。

 郭嘉聽著聽著,越發感覺這兩人奇奇怪怪的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扶蘇。

 扶蘇衝他眨了眨眼。

 兩個女生完全沒發現自己說得太明顯了,還覺得自己這麼說足夠委婉呢。

 她們越說越上頭,很快又提起了回城之後找不到工作怎麼辦的事情。

 孫秀秀就提議思維別太死板,能活下去就行,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暗示大家不要因為別人都看不起擺攤的,就自己也死要面子不去幹這行。

 曲小梅也補充說社會風氣是會變的,有些以前覺得不好的,以後大輿論未必如此。說不定現在被瞧不上的工作,未來人人追捧呢。

 郭嘉:……

 郭嘉心情複雜,心說這兩姑娘善良是很善良,就是過於善良了。

 她們看人特別單純,不僅自己單純,還覺得大家都一樣單純。所以提醒的時候幾乎要掰開了揉碎了說,生怕其他人聽不懂。

 等人結伴離開後,郭嘉感慨:

 “看來她們生長的環境很美好啊。”

 如果只有一個人單純善良,還能說是個例。兩個都這樣,只能證明當時的社會就是這樣的。

 也挺好,在這種社會長大的孩子大多積極向上、品行優良,對於往前數很多時代來講,這就是理想中的大同世界了。

 呂雉有些羨慕:

 “真好。”

 可惜她生得早了點。

 不過她也算幸運,看樣子她應該能活到見證那個時代的年紀。

 自己小時候享受不到,後輩們能享受到也不錯。

 呂雉提起另一件事:

 “知青回城之前,經濟肯定就開放了。但是現在去哪裡都要有介紹信,知青想要提前去試點城市做生意很難,村裡估計不會給開。”

 主要是村裡也擔心知青是找藉口跑去那些城市,之後就一去不回了。萬一上頭問責下來,幫忙開介紹信的村長要擔責任的。

 扶蘇明白她的意思:

 “知青開不了介紹信,村裡人能開。”

 村裡人如果想去做生意,村長估計不會攔著。畢竟家就在這裡,不怕他們不回來。

 扶蘇和商蔓到時候要出去不難,郭嘉呂雉孫秀秀曲小梅這些人,就趕不上這趟紅利了。

 好在最初開放的試點城市也不多。

 商機在後續的二十年裡比比皆是,晚一兩年並不影響什麼。

 這也是為何兩位女主一直跟著扶蘇折騰農業技術改革的原因,反正幾年內都走不脫,不如找點事幹。

 扶蘇問郭嘉:

 “你想去做生意?”

 郭嘉笑了笑:

 “我還是比較適合做學問。”

 他可不擅長這個,所以他應該會走高考這條路子。

 扶蘇點點頭:

 “那你明後年就可以離開了。”

 韓信晴天霹靂:

 “你要參加高考啊?那我們很快就要分開了。”

 扶蘇建議:

 “你也可以去參加高考。”

 韓信:……

 韓信選擇轉移話題:

 “郭嘉,你高考準備考去哪裡?”

 好的,又是個學習苦手。

 商蔓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

 “韓信你不考試吧?回頭你給我打下手,這年頭亂得很,獨自做生意太危險了,還是得有點人高馬大的保鏢幫忙。”

 韓信點頭:

 “行,我跟你混。”

 他這幾個月可是見識到了商蔓有多會把握商機了。

 商蔓很快又拉上了章邯,打手越多越好。畢竟如今在各地跑運輸的司機都經常遇到殺人劫道的,她不小心點不行。

 呂雉思索片刻,很快也答應了入夥。

 郭嘉左看看右看看:

 “就我一個考大學啊?”

 扶蘇安慰他:

 “我弟妹肯定也考,你們可以作伴。”

 郭嘉:“……那你呢?”

 扶蘇理直氣壯:

 “我怎麼能去上大學呢?我得留在家裡陪我爹的。其他弟妹都去外地上學了,留他一個在家怎麼成?”

 郭嘉:“呵呵。”

 商蔓警覺:

 “那你去外地做生意,不還是留他一個在家嗎?”

 扶蘇這時才露出了獠牙。

 他微微一笑:

 “商妹子,你缺投資不?”

 商蔓雖然很會攢家底,可這年頭賺錢太難了。他猜商蔓攢下的家底不會特別多,應該也就幾百塊。

 幾百塊看起來很多,做生意就有點不夠用了。到時候商蔓只能慢慢來,平白耽誤時間。

 可是,如果她拉到更多投資,那就不一樣了。別看秦家這些年吃好喝好,好像沒存下多少錢,其實不然。

 扶蘇自己有很多倒騰山貨的私房錢,妹妹陰嫚也攢了許多工資沒花。到時候他們兄妹兩個注資,等著拿分紅就行。

 妹妹不是想以後躺著收租子嗎?

 現在投資了商蔓,未來當包租婆的日子指日可待。

 商蔓也沒怎麼猶豫:

 “可以!”

 別人主動投錢,她沒有拒絕的道理。

 扶蘇於是回去和妹妹說了這個好消息,告訴她雖然啃不到二哥了,卻能啃隔壁的商姐。

 陰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