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直播(第3頁)
“秦政活了八十年,他又那麼縱容孩子,想來太子確實該是很清閒的。”
言下之意事情都被當爹的大包大攬了,兒子可不就有的是時間摸魚划水了麼。
主播站在展館門口:
【來逛畫展,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幾千幅畫雖然沒有全都展示了出來,相似度高的那些裡只挑了一幅展示,但剩下的數量也很可觀。】
她一指前方的幾座仿古建築。
【看到了嗎?這些都是!】
【最左邊這個是專門展覽巡遊畫作的,都是陛下和太子巡遊時期的見聞,這個是一定要看的,千萬不能錯過!】
【家人們,你們想想,我們平日都是從影視劇裡瞭解古代的街景環境,或者從紀錄片裡看看專家復原的古建築。】
【但是還原度到底有多高,真的說不好的。不像這個,這可是當代人的親筆畫,還是寫實派,據說走在裡面跟穿越了似的!】
主播說著說著,甚至都顧不上介紹其他幾個建築都展示哪些主題的畫作的。她迫不及待地進入了巡遊主題,進門先是一個仿古的城門。
室內建個城樓大門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城牆頭上的牌匾寫著“第一次巡遊”,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彷彿進入了巡遊現場。
博物館搞得像模像樣的,還弄了幾個穿著衛兵衣服的守衛塑像立在兩側,彷彿在檢閱來往行人。
主播今天特意穿了初秦制式的裙子,周圍好多跟她一樣穿傳統服飾的,大家都在排隊進城,氛圍感拉滿。
剛踏入城門,主播就沒忍住“哇”了一聲。
她只聽說過這個展館,沒去網上搜過照片。網友都說別搜照片直接去,不然驚喜感會大大降低。
現在踏入其中,主播才知道網友為什麼這麼說。
——她以為裡面是掛了一排排的電子打印畫作,其實是畫作被等比例放大了,然後貼在了牆壁上。
畫裡的人和真人差不多大,走在裡面真就感覺自己進入了古代街道。要不是周圍有警戒線拉著不讓靠近,還有玻璃牆貼在畫上隔絕氧氣,沉浸度還能更高。
天幕外一群古人是感受不到主播有多激動的,這些街景他們早就看慣了。見主播激動得小臉通紅,還很疑惑她在激動什麼。
主播簡直流連忘返:
【我聽說這些畫作裡有小彩蛋,讓我絕對不能錯過驪山陵的博物館。】
很快,主播在裡頭找到了她想要的彩蛋。
【快看!這個在和老婦人交談的像不像李斯?】
鏡頭對準不遠處一個站位原因只露出半張臉的老者,對方一身低調的衣衫,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布料其實很精貴。
主播沒忍住拍了好幾張照片。
由於這個展館展示的不是真正的文物,很多其他博物館禁止的東西這裡都是不做限制的,這大大方便了來往的遊客。
李斯看著天幕上的那個畫中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真的是他,居然畫得如此之像。
不過,倒是比他現在看著年輕很多。
想想也是,這是第一次巡遊,那時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馮去疾羨慕地說道:
“有了殿下的畫作,後世人竟然對李兄的長相如此熟悉,光看一個側臉就能認出你來。”
不像他們這些人,畫師的畫作還原度非常有限。他們自己有時候對著畫作都認不出來是自己,而且還不見得能傳到後世。
這會兒大家都顧不上後人派什麼機器人進地宮的事情了,機器人到底是什麼他們都不曉得。
李斯強壓下嘴角的笑容:
“殿下不可能只畫了在下一人。”
確實,主播很快又找到了其他臣子,俱是始皇一朝的名臣。
但這些都比不過另外兩個。
主播一回頭,發現市集區域的畫作中,有兩名男子站在某個攤位前相談甚歡。他們微微側身,頭偏過來,面對面聊著什麼,相處的氛圍看起來異常融洽。
主播差點激動地尖叫出聲,努力了再努力,才成功壓低了聲音:
【那兩位是陛下和太子!】
雖然早就知道太子能畫出第三視角的自己,可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很震撼。這種走在大秦街道上偶遇兩位的驚喜感,誰懂啊。
彈幕裡已經檸檬一片了。
「嗚嗚嗚,早知道博物館是這樣的,我早去咸陽了!」
「不行,今年的假期必須去咸陽旅遊」
「本咸陽人一直沒去過始皇陵,覺得皇陵能有什麼好看的,對不起,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摩多摩多,主播趕緊再找找別的彩蛋,聽說太子很喜歡搞這種畫裡藏人」
主播依依不捨地和陛下太子合了好幾張影,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些畫作是按照巡遊路線挨個展示的,剛剛她看到的就是武關中的模樣。後頭還有山水、村莊等各式各樣的場景,雖然切換時沒有那麼絲滑,但大家可沒心思挑刺這個。
主播捕捉了從車窗裡探頭的太子,合影+1。又捕捉了坐車太久出來騎馬因而混在馬隊中的陛下,合影再次+1。
她像個掉進米缸裡的老鼠,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拍不過來。
【不行,我回頭還要再來逛幾次。我覺得一兩次根本沒辦法找出所有彩蛋,肯定會有遺漏的!】
「建議做成vr遊戲,我一定拿到全綵蛋成就!」
「臣附議!」
第一次巡遊的畫展最後一組圖是泰山封禪圖,博物館特意安排了一個圓形的大廳,周圍一圈牆壁還原了整個封禪時的站位。
參觀者就彷彿站在人群中,四周都是臣子,最前方是兩位君上背對著他們,站在供桌前,向天地念著祭詞。
主播十分惋惜:
【可惜只有背影,如果有正面的話,一定非常適合合影。】
這話秦政聽了還能端得住,畢竟在現代待了十多年。嬴政卻感覺到了冒犯,表情很是不悅。
正面面對的方向是天地和泰山神,後世人要是站在那裡,豈不是不敬仙神?弄得好像自己祭天是在祭她一樣。
嬴政當即發出彈幕:
「主播慎言!」
可惜這麼一條“秦始皇:主播慎言!”迅速淹沒在了粉絲的彈幕裡,沒有被主播注意到。
主播光是把八次巡遊的展區全都逛一遍下來,就花了半個上午。這還是後面幾個區域走馬觀花才能達成的,要是和之前一樣挨個找彩蛋,那一天都出不來。
主播到底還記得自己在直播,答應了要帶大家把幾個博物館都逛一遍。
離開巡遊畫展時,她還解釋了幾句:
【其實一共是九次巡遊,但第九次太子沒有作畫。據說第九次是湊數的,為了湊夠九這個極數,去的地方正是驪山陵。】
【《始皇帝傳》記載,當時陛下感受到大限將至,就叫停了太子對皇陵的吹毛求疵,告知工匠可以開始收尾了。然後陛下帶太子來了一趟,視察驪山陵建造得如何,看完之後非常滿意。】
【可能因為陛下身體衰敗的原因,也可能是太子覺得皇陵一行沒必要畫,所以這一趟沒有任何畫作,博物館才只展覽了前八次的畫。】
有當事人在場的情況下,真的很難忍住不去問對方為什麼。
蒙恬可以忍住。
侍者卻沒忍住:
“殿下緣何最後一次不曾作畫?”
扶蘇倒是好脾氣地回答了:
“你不覺得畫地宮中的場景,再把畫掛在地宮作裝飾,看起來很奇怪嗎?”
原因就是如此簡單。
侍者:……
主播來到了下一個展館前:
【這個展館裡全部都是太子給陛下畫的肖像畫,全!部!都!是!】
說著,鏡頭貼到了展館門口的介紹上。
上面明明白白寫了秦梓桑給他爹畫了上千幅肖像,有單人有合照。這還不包括那些被放到巡遊區域展覽的,不然數量還得翻個倍。
【據說太子殿下閒得沒事就給阿父畫一張畫,誰看了不誇一句父子情深?】
主播踏入室內,帶大家親眼看看始皇帝陛下從幼年到老年的歲月變遷。博物館按照時間順序排列,一路看過去真的衝擊力巨大。
嬴稷一看就覺得不對:
“別的先不說,怎麼還有幼年時期的政兒?”
彈幕也在問。
主播回答:
【這是太子根據自己的想象、結合陛下的相貌,藝術加工出見過陛下當年模樣的侍者和臣子都堅稱畫得很像,陛下以前就長這個樣。】
幼年公子、少年秦王、青年秦王、壯年帝王、暮年帝王,一路走過來,彷彿親眼見證了陛下的數十年成長。
每一個形象都是鮮活的,有笑有怒,有悲有喜。有私下裡放鬆親近的模樣,更有朝會上威嚴莊重的姿態。
而大部分畫作裡,還有一個從稚童漸漸長大成人的太子陪伴著。
主播停在一張年輕秦王陪幼子堆雪人的畫作跟前,喜歡得不行。
【太子小時候好可愛啊!】
秦梓桑作畫喜歡在一側留下一整條的空白區域,用來題字。一般會寫下作畫的前因後果,或者畫作內容具體是什麼,還有作畫時的心境。
但這一幅除卻寫了這是哪年父親陪自己玩雪之外,只額外題了一首詩。
【看到這首詩了嗎?這首叫《新雪》,和詩經一樣的文體,是太子自己作的,描述的就是幼年父親帶他玩雪。】
【太子的文采還是很不錯的,這首詩一直在語文教科書裡,但是作者標的是佚名。要不是藏書坑裡出土了太子的詩集,我們都不知道這就是太子寫的。】
「我以前超喜歡這首詩的!」
「我記得必背古詩裡還有兩首也是太子寫的,一首是歌頌父親的《山嶽》,另一首是表達出門在外對父親思念的《飛雁》,都是特意寫給阿父的」
「陛下當初看到這幾首詩不得幸福得昏過去」
「不至於,也就是拿著愛子的詩作翻來覆去看幾百遍而已」
「《飛雁》好像是當年滅趙時太子跟隨大軍在外時寫的,傳記裡說傳信兵快馬加鞭將家信送回咸陽,趙國滅亡後陛下就親自去邯鄲接兒子了」
「陛下:太子說他想朕了,朕得去接他回家」
從沒收到過兒子寫詩的嬴政:……
可以了,不用再說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反覆拿出來提的?朕已經知道他們倆父子情深了,朕一點都不在意。
偏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蒙毅安慰陛下:
“長公子不擅寫詩,許是因此才未曾給陛下寫過這些。”
嬴政面色不變:
“無妨,朕不需要。”
李斯偷瞄了陛下一眼,沒敢說他覺得陛下那個表情分明就是很想要。
李斯想到他該怎麼自救了。
等長公子回來,他就去用盡解數提點公子,幫他們父子修復關係。比如告訴公子,陛下超級想要您給他寫首詩。
嬴稷就沒這麼口是心非了:
“寡人也想要。”
嬴柱十分為難:
“父王,我寫不了這些。”
嬴稷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誰要你寫的?寡人想要梓桑寫的,你寫的不行。”
嬴柱:。
那你夢裡想去吧。
嬴稷還在那邊自顧自感嘆:
“唉,這種東西叫你們去寫,你們樂意寫,寡人還不樂意收呢。看你們寫的寡人覺得彆扭,還得是梓桑來。”
公子子楚心想,梓桑怕是不會寫給你的,他毒死你都不帶眨眼的。
可惜上次安國君提這個舊賬,就被大王給收拾了。子楚可不敢說出口,頂多在心裡嘲笑一下祖父。
無獨有偶,嬴渠梁也想要。
而且嬴渠梁覺得他和昭襄王不同:
“梓桑應該願意給寡人寫一首,寡人如此慈愛,不像稷兒那般,總是惹人生氣。”
公孫鞅:……非要自己人內部拉踩嗎?
嬴渠梁:沒辦法,全家也只有稷兒能穩定墊底了。
參觀完始皇帝畫像之後,接下來還有一些其他人的肖像畫展。除此之外,秦梓桑還畫過一些零散的畫作,比如花鳥風景,名劍寶器等等。
主播仔細閱讀了畫作旁邊的題字:
【我發現,太子畫這些物品,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隨便畫一畫練手。而畫風景,則大多是陛下突然提起想看什麼風景,但因為太忙沒時間去,太子就畫出來哄陛下開心。】
說著,她發現一個盲點:
【你們看這把劍,和剛剛陛下肖像畫裡的劍是一樣的。我算是知道為什麼說畫東西是練手了,合著這些單獨的物品是陛下縣制畫裡的配飾。太子為了能一口氣把肖像畫畫得完美,提前練習了配飾和背景的畫法。】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再對比一下縣制,就能找到很多類似的例子。比如某個很空的場景圖,看起來不起眼,其實在另一幅肖像畫裡作為背景出現過,而且畫得更精美。
可惜博物館太大了,想要對比這個有些麻煩。主播決定等回家之後用電腦下載這些圖的高清掃描照片,再去細細研究。
逛完秦二世畫作博物院之後,接下來主播要去的是陶展。
【看過《始皇帝傳》的大家應該都清楚吧?太子曾經命人制作過陛下的小陶俑,非常精緻可愛。後來機器人在地宮的隱藏隔間裡拍攝到了,我們才能一睹真容。】
進入陶展博物院,就有賣紀念品的地方了。紀念品是用現代材料仿製的小陶俑,雖然是機械化流水線產品,但也非常可愛。
主播沒忍住先去買了個紀念品:
【都想買,但是太貴了。這次先買一個這個,三頭身小太子站在凳子上給阿父束髮,可愛死了。】
巴掌大的陶俑捧在手心裡正正好,拿回家當擺件也非常不錯。
當事人扶蘇:……
雖然是他做了自己和阿父的陶俑收藏,但這不影響他覺得別人收藏他和阿父的陶俑哪裡怪怪的。
扶蘇撐著下巴:
“阿父怎麼不管管他們?”
未話的嗎?難道是兩千年過去,已經無所謂了,懶得管那些難以約束的後世人?
嬴政有些無法理解:
“梓桑為何要做這種東西?”
即便看著可愛,可陶俑他都是拿來做陪葬品的。
馮去疾小聲提醒:
“殿下也是拿去做陪葬品的,這不是陪葬到地宮去了嗎?”
所以應該問後世人怎麼陪葬品都買,帶回家也不嫌晦氣的。
嬴政:……
無法反駁。
陶展的規模明顯小很多,因為只有那麼點。一個展館就能展示完畢了,不需要像之前的畫展一樣安排很多間建築。
逛完陶展,主播都餓了:
【我看旅遊攻略裡說,博物館附近還有個特殊的餐廳,是還原初秦時期貴族日常飲食的。不過那個餐廳規模不大,座位有限,要提前預約。幸好我預約到了位置,帶你們去見識一下。】
主播邊找路邊介紹。
【其實在太子長大之前,先秦的食物烹飪手法還是比較單一的。而且很多作物也還沒從絲綢之路傳進來,像是辣椒這些就都沒有。再加上冶鐵水平不夠,沒有鐵鍋自然也就難以發明炒炸等烹飪方式了。】
【這次要去的餐廳有兩種餐點,一個是先秦‘美食’,一個是秦朝美食。我打算兩類都點一幾道,做個對比。】
各界觀眾看到這裡還沒覺得有什麼。
親歷過飲食變遷的扶蘇卻很是佩服現代人的好奇心,真是什麼都敢嘗試。
他自己這個秦朝人都不想吃先秦美食,後世人錦衣玉食長大的,居然能為了滿足好奇去自虐。果然,生活太富足了就容易滋生獵奇心理,還是飯吃得太飽了。
扶蘇給阿父發消息:
「她會後悔的。」
秦政回憶起用青蛙卵和各種蟲子製作的醬料,沉默了一瞬,回了一句:
「朕也覺得。」
雖然秦政過了幾十年吃這些東西的日子,但重生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後來去了地府更是什麼好吃的都享受過,他已經不願再去體驗當年的悲慘日子了。
最近在秦國位面待著,別說扶蘇用膳很痛苦了,他自己用膳也相當痛苦。好在秦政沒有太子那麼重口腹之慾,日常吃著清蒸魚和白灼野菜也能過得下去。
想起這個,秦政就關心了一下兒子:
「你在邊關可能吃到鮮魚?」
清蒸魚總不會出錯,即便吃多了會膩,可他和扶蘇都愛吃魚,倒是不那麼容易吃傷著。
扶蘇難過地回覆道:
「阿父你別說了,這裡哪有什麼鮮魚?鹹魚都沒幾條。」
他們所處的地方河網比較少,也不方便去撈魚吃。扶蘇被迫吃起了他不愛吃的野菜,不然就又要去吃醬油拌飯了。
本來還能打點獵物改善伙食的,可去過現代一趟之後,扶蘇加深了野味不能吃的印象。他本就嫌棄獵物不知道是不是帶病的,光看外表又看不出來,現在更不樂意吃。
邊郡條件不太好,又沒多少養殖的牲畜能夠供他享用。幸而王駕快要抵達了,到時候可以蹭著陛下的供給改善伙食。
父子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看了一眼侍者剛剛呈上的午膳,著實沒有胃口。
扶蘇左右看了看。
蒙恬默默地說:
“殿下想拿什麼出來就拿吧,不用顧慮末將。”
扶蘇誠懇地表示:
“孤覺得吃獨食不太好,但孤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慣這些。”
蒙恬表示都可以嘗試,上次去校園怪談副本他不也吃了很多沒吃過的食物?
扶蘇說那可不一樣。
說著掏出了一瓶辣椒醬。
考慮到蒙大將軍沒吃過辣椒,他只能遺憾地選擇購買一瓶不怎麼辣的。要放到平時,扶蘇怎麼也會買個重辣款醬料。
扶蘇讓人用辣椒醬拌野菜,嚐了一口,剛剛還不餓的胃瞬間被激活了。
辣椒醬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扶蘇和蒙恬邊吃邊關注天幕,天幕上主播已經興致勃勃地進入餐廳坐下了。她拿過菜單,毫無防備地點了一份漬肉。
漬是周朝八珍之一,取新鮮宰殺的牛肉切成薄片,放在美酒裡浸泡一整夜。然後調上肉醬、梅漿、醋等,直接食用。
服務員特意提醒她:
【這個是生肉片泡酒製作的,不會再煮熟一遍。】
不僅是生肉,還是醉醃。
主播想了想,覺得自己以前吃醉蟹也沒被那點酒弄醉過。先秦時期的美酒本來度數就不高,既然這家主打一個百分百還原,那肯定也吃不醉人。
至於生牛肉片,這個倒是沒什麼,三分熟的牛肉她也吃過呢。
於是主播表示:
【沒關係,你上吧。】
服務員還是提醒:
【那個肉醬,用的肉比較特殊。】
主播心想肉能有多特殊?左不過就是用一些現代人比較少吃的肉類製作,又不可能用保護動物,吃了不犯法就行。
服務員看她堅持要點這個,說想嚐嚐古代的醉牛肉,到底沒有多勸。
後頭的秦朝美食篇就沒這麼多問題了,好多菜色和現代食物差不多。主播看了一圈,點了幾道同樣是脫胎於八珍的菜。
雖然是脫胎於八珍,但經過了秦朝廚師的改良,所以也算新式美食。
主播就一個人,沒點太多。
她搜了搜網上的介紹:
【我點的這個搗珍好像就是用牛羊鹿獐等動物的肉剔除筋膜後煮熟搗成肉泥,秦朝改良是加入了一些蔬菜,搓成丸子。然後吃法就很多了,煎炸煮都有,我點的是炸。】
看完以後,主播感覺自己這和點了個炸肉丸也沒什麼區別,就是肉用的不是豬肉。
【另一道炮豚就複雜多了,乳豬去除內臟用棗子填滿,再用蘆葦裹起來,加裹一層泥燒製——這不和叫花雞似的?哦,後面不一樣了。】
【燒完要把乳豬剝離出來,揉搓燒製後表面形成的皺皮。再用大米粉調製的米糊塗抹乳豬全身,放進裝了葷油的鼎裡,隔水加熱三天三夜,再用肉醬和醋調味食用。】
主播有些咂舌:
【這個好複雜,我感覺這種才比較符合我對宮廷美食的預期,總覺得宮裡做的吃食好像都該特別複雜。】
但是隻要仔細一想,這乳豬也沒醃就直接去烹飪了,烹飪完了再因為沒味道拿去蘸醬吃。而且其他美食也都是蘸醬吃,八珍歸根結底都是蘸醬,突然就覺得周天子吃的也就那樣。
隔水用油“低溫”慢炸,哪怕乳豬裹上了米糊作為油炸的面衣,做出。炸了三天呢,也不知道肉會不會老得難以啃動。
不會做飯的主播也不太清楚這個,決定放棄思考。
【幸好秦朝有鐵鍋之後,直接鐵鍋猛火油炸,方便很多。隔水炸估計是因為器具的原因,不方便直接炸。】
先秦眾人聽著主播反覆感慨“周天子過得也挺慘的,吃的東西也就這點花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待遇還不如周天子的臣民,他們難以想象後世人的生活到底有多優渥。
有人便問:
“天幕上這個女子是後世的貴族嗎?”
張儀斟酌著說:
“應當不是貴族,貴族無需這般為人講解各種事宜。”
倒像個在工作討生活的尋常人。
嬴駟看著面前的佳餚,失去了胃口:
“寡人不曾有幸去那校園裡品嚐過其中美食,武信君,你同寡人說說。”
張儀便回憶起校園裡吃的那幾頓:
“滋味倒是異常鮮美,酸甜鹹香俱有,許是加了蜜糖烹製。”
先秦時期的調味還是肉釀造的醬、醋和梅子汁,就是酸鹹口為主。然而扶蘇很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宮中的廚子就嘗試加了蜜糖調和酸味,於是大秦出現了酸甜口的菜餚。
主播也說起烹飪方法:
【你們問我做菜?我不會做菜啊,我只懂吃來著,秦朝美食的烹飪手法是我在網上搜到的。】
【據說始皇一朝的史官記東西事無鉅細的,陛下每天吃什麼他都寫得清清楚楚,還把怎麼做的也記下來了。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拿的每一份俸祿都不是白拿的,他真的很會給自己找活幹。】
說話間菜品送過來了。
主播先夾起一片牛肉蘸醬:
【我來嚐嚐這個醬味道怎麼樣……】
話說到一半,從肉醬裡扒拉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碎屑。
餐廳已經儘量把原材料處理得讓人看不出來到底用了什麼“肉”了,切得特別細碎。但是蟲子這種食材,有時候難免露出一些端倪來。
主播的表情漸漸空白:
【我去,這肉醬是用蟲子做的?】
彈幕飄過一片哈哈哈之後,終於有人善意地安慰了主播。
秦梓桑:「別怕,竹蟲、蠶蛹這些都是高蛋白食物,長得也不怎麼嚇人」
主播看到了,她憤憤的反駁:
【你家蠶蛹和竹蟲能看到蟲子腿啊!】
彈幕頓時笑得更大聲了,充滿了不顧主播死活的快樂。
扶蘇善意地沒有告訴她,蟲子算什麼,裡頭還有卵呢。
主播實在接受不了這個醬,只能單純蘸一蘸梅子汁和醋什麼的。只是這麼一來,就很酸了,只有酸味,缺了鹹味。
餐廳或許也是考慮到會有顧客後悔,不敢吃那個醬。桌上還擺了現代的醬料,不那麼追求還原歷史美食的人,就可以蘸這個品嚐。
主播嘴上嘀咕著“我也是被逼的”,到底放棄了百分百的還原度。人沒必要和自己的胃過不去,見識過古代美食就夠了,吃的時候還是以美味為主吧。
於是主播快樂地吃完了醉牛肉。
只剩先秦貴族對著自己面前的肉醬,百思不得其解。
蟲子怎麼了?吃蟲子很可怕嗎?
這年頭能吃飽就不錯了,根本沒人會去計較食材嚇不嚇人。有些庶民日常劈柴時會劈出柴蟲,還會驚喜萬分地拿去烤了,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扶蘇嘆了口氣:
“萬民的日子還是過得太苦了。”
所以掌控天幕後,他必要將良種送去各界。先解決餓死人的問題,其他的慢慢來。
蒙恬聽著,心下觸動。
殿下日常雖然不著調了些,仁愛的性子還是不曾變的。
他們這些人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有意思,從不會想到萬民吃不飽飯的事情,殿下卻能透過它看到黎庶的苦楚。
這一刻,蒙恬終於從秦梓桑身上看到了他們長公子的影子。
他們不同又相同。
下午的直播不再是逛博物館,主播說她要去參加一個秦朝歷史的研討會。她和主辦方說好了可以直播,研討會的主題則是分享一些古代名人的趣事。
【藏書坑不是出土了完整的太子著作和史官著作嗎?裡頭記錄了很多有趣的秦朝小故事,我沒耐心看書,好多故事都還不知,今天帶大家去聽一聽別人的分享。】
進入研討會場館後,主播就不怎麼開口了。她知道的內容有限,怕說出來獻醜,所以主要是來聽熱鬧的。
主持人先上去說了開場詞:
【我們今天的分享,不限於是正史還是野史。但要求必須是秦朝人自己寫的內容,不能是後人編纂的。】
【比如大秦第一史官寫的那本《史菅隨筆》,就可以拿出的,所以這種就算野史。】
【當朝人自己記錄的野史也就算了,後世那些拿捏不好尺度,可能存在抹黑前人的嫌疑,容易引起糾紛,希望大家理解。】
開場詞說完,他就先拋磚引玉,分享了一個比較冷門的小眾故事。
主持人拿出《大秦秘事》翻到某一頁,向眾人示意故事確實出自其中,不是張冠李戴。
這本書是二世時期史菅之子收集了一些父親沒記載過的舊事,編纂出的書籍。
雖然是二世時期成書的,不過後世一般默認從秦王政時期到三世時期這近百年都算是“當朝”。
展示過書籍後,主持人才開口分享:
【這個故事發生在泰山封禪前夕,陛下揚言要把天下猛獸都獵一遍,以此展示自己的勇武。太子對此非常不贊同,覺得陛下是在以身涉險。】
群臣立刻看向他們陛下,用眼神示意陛下不要一意孤行。
殿下說得對啊!這樣也太危險了!
嬴政:……
嬴政就知道分享野史不是什麼好事,分明不是他乾的事情,是那個秦政乾的,但所有人都會看他。
誰讓秦政現在是秦王,不是始皇帝呢。
嬴政掃視一圈,把他們瞪了回去。群臣立刻低頭,不再亂看。
【但是陛下是不會因為這點勸阻就乖乖聽話的,畢竟此時的陛下還是非常固執的。所以他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叫太子妥協,他對太子說:
“朕已經誇下海口,史官也已將之記錄在冊。若朕不去獵殺猛獸,後人只會認定朕在說大話,太子難道想看到阿父遭人恥笑嗎?”】
群臣不贊同的小眼神立刻又飄了過來。
陛下!您怎麼能拿史官說事呢!
嬴政再次:……
朕再說一遍,這是秦政乾的,與朕無關,朕才沒有這麼狡詐。
另一頭的扶蘇想起舊事,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阿父那時剛剛恢復前世的記憶,動不動就說自己夜裡做回憶夢,白日總頭疼。然後仗著“生病”一意孤行,要求太子滿足阿父難得的心願。
扶蘇給父親發了個「哼」。
秦政假裝沒看見。
早知道這個直播會揭他黑歷史,他就不挑這個主播了。
沒辦法,他發現這人要直播逛他的皇陵,一時擔憂皇陵的安危,想看看梓桑位面的後人把皇陵開發到什麼程度了,才選的這名女子。
秦政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掐直播。
現在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更是坐實了這件事為真。現在分享故事的人自己都說是野史,他表現得坦蕩一點,別人才會認定它是旁人編纂的。
漢朝位面,劉徹受到了啟發:
“原來還能這樣,那朕也想獵——”
史官飛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臣什麼也沒聽見。”
劉徹:……
呵,膽子肥了是吧?
史官叫苦不迭,群臣不敢阻攔陛下,就拿眼刀子剮他,他有什麼辦法?要不衛將軍和霍將軍去攔一攔?
最後一位老臣頂著壓力走出來了:
“陛下,您就算照著學,我等也是不會妥協的。”
他們又不是秦梓桑那個大孝子,會為了親爹的名聲被迫退讓。劉徹被後人罵說大話關群臣什麼事呢,苦漢武帝久矣的臣子說不定還會在心底拍手稱快。
劉徹:。
天幕中的主持人還在繼續分享後續。
他說這個故事可不是為了揭發陛下的黑歷史,故事主角另有其人。
【阿父都撒嬌了,太子當然只能選擇妥協。但是太子心底還是很不痛快的,不能和陛下計較,就只能算一算史官記得太麻利的賬了。】
嬴政不悅:
“這算什麼撒嬌?”
群臣在心裡反駁,不,這就是撒嬌!
秦王位面的小公子也覺得父親這是在撒嬌,他好奇地扭頭打量父親。
秦政泰然自若:
“扶蘇,怎麼了?”
這點小場面是不可能叫他害羞的,活了幾百年的陛下臉皮已經修煉得很厚了。
小公子不好意思追問,只能搖了搖頭。
秦政不動聲色地掃一眼聊天框。
阿蘇:「最近都沒有看到阿父同我撒嬌了。」
秦政冷酷地回覆:
「朕把網掐了。」
扶蘇立刻老實下去:
「我錯了,阿父不要丟下我。」
掐了網他就收不到阿父的消息了。
光顧著調侃父親的扶蘇根本沒發現這個故事的主角已經轉移到他頭上了,接下來要說的估計是他的黑歷史。
秦政故意沒去提醒兒子。
誰讓臭小子嘴賤呢?
【根據史官他兒子的記錄,剛開始太子還沒有行動。但當某日陛下出行偶遇猛虎,興致勃勃與虎搏鬥後,太子就越想越氣。趁著某日史菅上職打瞌睡的時候,在他臉上畫了個烏龜。】
扶蘇:???!!!
扶蘇一個病中垂死驚坐起:
“小史怎麼知道我畫烏龜的事情?!”
當時分明只有他和阿父還有周圍的侍者知道,史菅都睡著了,後來他們還毀屍滅跡了,不可能洩密啊!
蒙恬:……所以殿下您居然真的幹過這種事?
卻聽他們殿下自言自語:
“阿父肯定不會說,侍者也不敢亂說。殿中沒有旁人了——哦,還有個蒙毅,但是蒙卿應該不會亂說的。”
奇怪,到底是誰洩密的?
蒙恬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主持人還在分享:
【這個過程被蒙毅看在了眼裡,但蒙毅不敢阻攔。】
蒙恬:果然!
正在跟隨王駕朝邊郡趕的蒙毅:?
這一回,輪到蒙毅遭受群臣矚目了。
蒙毅心想真是無妄之災,要不是殿下不在此處,該被大家注視的應該是畫烏龜的那個傢伙才對。
【太子畫完烏龜覺得萬事大吉,不過陛下不這麼想。讓人知道太子在臣子臉上畫烏龜,後人肯定要譴責太子。】
【於是為了愛子的名聲著想,陛下親自執筆將那個烏龜塗成了一個大墨點。偽裝成史菅睡著後自己把筆戳在臉上造成的墨痕,與太子無關。】
眾人:……
【而這一切,還是被蒙毅看在了眼裡,蒙毅依舊不敢阻攔。】
蒙毅:……能不能不提我?
這裡頭就不應該有他的戲份啊!
隔壁太子殿下本人很不高興:
“小史怎麼回事?阿父都說了這樣對孤的名聲不好,他還寫下來,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嗎?”
無理取鬧的太子殿下立刻給阿父發消息告狀。
蒙恬正想提醒殿下別說了。
這些不是他一個臣子能聽的,他也不想聽,現在就是後悔早上為什麼要來找殿下一起看天幕。
主持人的下一句話把蒙恬也拖下了水。
【雖然蒙毅不敢阻攔,但是蒙毅在心裡憋狠了,選擇給兄長蒙恬寫家信吐槽這件事,感慨陛下到底還是跟著太子學壞了。】
【當時蒙恬正趕來泰山,預備參加泰山封禪的大典。他在路上接到了家信,並且不幸地因為查看後過於震驚,被同行的李信察覺異常。】
【李信誤以為這是陛下來信,而泰山發生了要緊的大事,連忙奪過信件查看,於是猝不及防地得知了此事。】
一件事情,李信將軍知道了,那和李信經常一起喝酒的好哥們肯定也會知道,畢竟這傢伙喝完酒後嘴上不把門的。
扶蘇可算知道小史史官是怎麼得知這件事的了。
他估計是覺得這麼多人都知道了,事情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乾脆記錄了下來。
扶蘇決定把尷尬轉嫁給別人。
只要他不尷尬,那麼他就可以置身事外,假裝這不是他的黑歷史。
於是扶蘇不贊同地看向蒙恬將軍:
“如此小事竟也能叫將軍失態,看來將軍還需歷練。”
蒙恬:……
臣上一次見到這麼無恥的人,還是校園怪談裡碰見的昭襄王。
扶蘇不管這個,他甩完鍋後愉快地決定將此事翻篇。蝨子多了不癢,他幹過的缺德事又不止這一件,無所謂。
王駕處。
嬴政一時不知道是該無語李信大嘴巴,還是無語秦梓桑太頑皮,或者無語秦政怎麼為了兒子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他幹完是開心了,心安理得地撒手不管,現在帶累了所有始皇帝的風評。為了兒子毫無原則,難道是什麼好事嗎?
嬴政還得替他善後,安撫身側的史官:
“朕絕不會如他一般縱容扶蘇,愛卿莫要擔心。”
史官忙道:
“陛下言重了,臣自然不會多想。”
說完又忍不住問道:
“明日便能見到殿下,陛下——”
萬一那位殿下還是像天幕上所說得那麼不著調,陛下打算怎麼善後?他們這些臣子心裡很忐忑啊!
嬴政:……
有些人,嘴上說著“不會多想”,其實心裡根本就不相信陛下的安撫,已經默認了陛下也會狼狽為奸。
嬴政冷漠地心想,他真是上輩子欠了秦扶蘇的。不僅自己家的扶蘇叫他頭疼,現在還要為了別人家的扶蘇頭疼。
嬴政鏗鏘有力地說:
“朕絕不會縱容他的,眾愛卿放心。”
眾愛卿:但我們不敢放心啊!
馮去疾試探著提起老黃曆:
“邊郡來信說殿下此前戲弄過蒙將軍,陛下預備如何安撫將軍?”
嬴政:這就開始了嗎?
嬴政思索片刻:
“將軍辛苦了,朕日後不會再讓扶蘇待在邊郡勞煩他,還是帶在朕身邊由朕親自教導吧。”
群臣沉默了。
把幹了壞事的殿下帶走,真的是為了將軍好,而不是想著親自護在身側,避免旁人攻訐殿下嗎?
嬴政:朕不是那樣的人!
群臣:但是其他的始皇帝已經證明了,陛下您在殿下的事情上是沒有原則的。
嬴政:……
作者有話要說
嬴政:朕的風評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