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99 章 主動對號入座(第3頁)

 長公子微愣。

 他第一次應對這樣的考教,他爹以前遇到事情就直接自己做決定了。既不會耐心教導兒子,也懶得和兒子廢話那麼多。

 在嬴政看來,這麼簡單的東西,朕的兒子不是應該一看就會嗎?還需要教?滾回去自己反思。

 扶蘇卻已經習以為常地回答起來:

 “我剛剛已經說了啊,用拖延法。金太宗還活著,所以現在不能換皇帝。但是可以立個臨時的繼承人,代太宗監國。”

 正好金國不愛立太子,喜歡搞什麼諳班勃極烈。

 這個職位是高級官員,負責統治國家。名義上,這人不是太子,但又擁有監國的大權。

 這就很適合現在拿出來搪塞他們。

 回頭想廢對方時,一句“諳班勃極烈又不是太子”,就能佔據先機。

 完顏宗磐還是聰明的話,最好不要展露出自己的野心。敵人太多也太強,和他們對上沒有好處。

 放眼望去,敵人全是太祖一脈的。和他們對著幹,他們絕對會先聯手弄死你這個外人。

 倒不如做出完全無心皇位的姿態,積極端水,不插手他們的爭奪。誰當上諳班勃極烈就支持誰,只認職位不認人,暗示大家無論你們誰上位我都會是個最好的臣子。

 等太祖一脈掐得你死我活不剩幾個,再動手收拾掉他們。

 畢竟阿骨打才死沒幾年,金太宗在朝中也沒有積累到足夠的勢力,能支持兒子打壓下所有太祖之子。朝中老人還是懷念阿骨打的,自然會更偏向阿骨打之子。

 不等他們自相殘殺到殘局,你還想上位?想什麼美事呢。

 扶蘇其實不太理解:

 “阿骨打怎麼把皇位傳給弟弟了?”

 當時金太宗也都四十多快五十了,而他的嫡長子還活著。嫡長子又不是什麼幼子,那會兒他兒子都出生五年了。

 金國皇位更替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離得不遠。

 始皇回憶了一下:

 “嫡長子似乎是在1121年時,於戰爭中受了傷。三年後死去,當時金太宗繼位剛一年。”

 記載是這樣的,看起來好像是因為受傷的緣故纏綿病榻,所以阿骨打只能被迫放棄兒子。畢竟那會兒遼國危在旦夕,滅遼大業不能因此耽擱。

 但是,什麼傷纏綿病榻了三年才死?還恰好在金太宗繼位之後沒多久就死了?

 這人傷的時機很恰好,死的時機更恰好。阿骨打死的時候成年兒子不少,偏找個老頭繼位,說沒點貓膩真的很難讓人相信。

 說起來,宋太祖也是死的時候有成年兒子,結果皇位到了弟弟手裡。

 嬴政冷笑一聲:

 “兄終弟及,蠻人習俗。”

 這種繼承方式最早出自北方遊牧族群,而且是非常早期的繼承方式。中原其實也出現過,是在周朝之前。

 周以後,因為殷商苦其久矣,就被摒棄了。諸侯國裡也只有少數幾國會如此行事,比如宋國,而宋國是很出名的殷商後人。

 中原各國乃至中原王朝,一向都是非常鄙夷這種繼承方式的。

 因為許多北方族群在兄終弟及的同時,繼承的不僅有首領之位,甚至還有他們的妻妾等,顯得十分野蠻。

 大部分王朝即便出現了兄終弟及,也不是明文列入繼承原則中的,而是由於政變才導致的意外情況。

 像宋太宗那樣堂而皇之地對外宣稱自家就是要搞兄終弟及,在嬴政等皇帝看來堪稱腦殘。

 他也就是運氣好,宋太祖一脈沒出現什麼狠人。不然壓根等不到宋真宗上位,就得有人拿這個發動政變,重新把皇位搶回去。

 扶蘇托腮想了想:

 “趙光義運氣是挺不錯的,不然高梁河之戰還能叫他逃脫?”

 趕著驢車甩開了金國騎兵的追擊,這大概是驢子這個族群最高光的一次了。

 突然發現長公子許久沒說話了。

 扶蘇扭頭一看,他阿兄正在沉思什麼。身邊還有一個小豆丁,也在皺著臉沉思。

 扶蘇就逗了一下小孩:

 “你能聽懂嗎?”

 嬴橋松點頭:

 “能聽懂一點點。”

 扶蘇於是學著阿父考教孩子的模樣問:

 “聽懂了什麼?”

 嬴橋松答:

 “兄終弟及不行,還是得用嫡長子繼承製。大一統王朝要求穩為上,不能自己給自己埋禍端。”

 扶蘇還算滿意:

 “嫡長子制度穩定,且容錯率高。”

 長子優秀的時候,最好不過。立不立後都行,畢竟長子第一順位,立後會更穩妥一些。

 而長子不夠優秀時,把優秀的兒子生母立為皇后。這樣看重的兒子就越過長子成為了嫡長子,存在一定的可操作空間。

 唯一麻煩的就是萬一自己英年早逝,可能會導致幼主臨朝。

 但沒有哪種制度是萬無一失的。

 要麼選擇穩定的繼承方式,要麼選擇穩定的朝綱。

 有能力的君主寧願選擇前者也不會選擇後者,因為他們有自信,自己選出的輔國重臣不會架空小皇帝,只會盡心輔佐。

 而且有能力的皇帝誰肯把皇位拱手讓給弟弟啊!

 反正大一統王朝也沒那麼容易被人篡位,大不了就讓權臣掌控一段時間的權柄。頂多過個幾十年,總會有其他皇室成員把他拉下來的。

 扶蘇給小橋松分析了一下這個心態。

 橋松聽得目瞪口呆。

 長公子本來還沉浸在之前的思索裡,學習扶蘇的解題思路。結果被這段驚出來了,一時有些無言。

 這種“反正我要把皇位傳給我兒子,至於傳完之後留下多少隱患我不管,哪怕丟了皇位也是我兒孫丟的,跟我沒關係”的心態,實在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長公子下意識去看始皇,梓桑這個想法真的沒問題嗎?

 嬴政也被嗆著了,好懸沒有失態。

 始皇用“這很正常”的語氣安撫道:

 “阿蘇當久了皇帝比較任性。”

 左右扶蘇能力強,即便當真遇到幼主臨朝的情況,他看重的臣子也必然靠譜。大秦又不會真的因此滅亡,不必在意。

 嬴政:……

 長公子:……

 劉徹從窗戶那邊探出了一個腦袋:

 “朕好像隱約聽見誰在罵朕。”

 扶蘇親切友好地告訴他:

 “你聽錯了,你這麼敏感,是不是因為心虛?”

 劉徹半信半疑:

 “朕分明聽到了你們在說繼承人年幼還非要讓兒子繼位,挑的輔國重臣大權在握,架空皇帝。”

 這不就是在點他嗎?

 扶蘇面不改色:

 “那我後頭還說皇帝看人眼光不錯,挑的重臣最終還政給皇帝了呢。”

 你怎麼只能聽見自己被戳痛腳的地方?

 劉徹輕哼一聲:

 “你這麼懂,莫非你兒子也是幼年繼位的?我想起你英年早逝,該不會真是這樣吧?”

 嬴政面色微變。

 關於秦梓桑英年早逝這件事,很多人心裡都留下了這個印象。

 但其實起初並不是始皇說的,而是扶蘇自己誘導大家留下的,只不過始皇沒有反駁而已。

 嬴政只當他在胡說,沒有特別往心裡去。如今被劉徹點出來,他也有點擔憂了。

 之前竟然忘了問梓桑具體情況。

 扶蘇眨了眨眼。

 這個漢武帝什麼毛病?非要跑來找不痛快嗎?

 既然你真心實意的發問了——

 扶蘇熱情地為劉徹解答:

 “害,那些都是騙你們的。其實我阿父活到了八十,我也活到了七十七。我兒子繼位的時候都快成老頭子了,誰能想到我們一家子這麼能活呢?是吧,武帝?”

 劉徹:……

 劉徹的笑容漸漸消失:

 “朕也活了六十九,挺長壽的了。”

 扶蘇一臉你說的都對:

 “可惜差一歲就能湊個古稀。”

 劉徹的笑容徹底消失:

 “你數算學得真好。”

 漢武帝被扶蘇給氣走了,也沒興趣再算之前扶蘇罵他的賬。雖然扶蘇根本沒有罵他,是他自己非要對號入座。

 長公子看著他們兩個你來我往,聊得很是投緣,感覺應該能成為好友。突然想起來自己和武帝的太子劉據是友人,這是不是有點差輩了?

 扶蘇:沒事,我們各論各的。

 秦梓桑就是很容易和缺德或者嘴欠的人成為好友,這大概就是人以類聚吧。

 不過剛剛才把人氣走了,短時間內劉徹可能不想再見到這個潛在的小夥伴了。

 史菅在旁邊奮筆疾書,記錄下了這次突發事件。嬴政有些好奇,這個史官整天都在記什麼東西,有那麼多要記的嗎?

 史菅奉上了他的記錄冊給陛下看。

 嬴政接過來看了一眼,大意如下——

 「某年某月某日,太子教導太孫,漢武帝路過,禁止太子以其舉例,憤而離席。」

 省略了很多前因後果和過程,不明真相的人看完還以為漢武帝是什麼特別蠻不講理的人,敢做不敢當。

 嬴政默默把書冊還給了他:

 “記得不錯。”

 頗有一種“秦王令趙王鼓瑟”的韻味。

 史菅欣喜地收下了誇獎:

 “回陛下,鼓瑟那句正是臣之祖父所記!”

 嬴政:原來是家學淵源。

 由於劉徹對於秦氏父子的壽數耿耿於懷,自己不高興就要拉大家一起不高興。所以劉徹出去就替他們宣揚了一波,創亖了不少英年早逝的皇帝。

 李世民首當其衝。

 同樣都是兒子病弱,為什麼病弱的秦梓桑能活到七十七,病弱的稚奴只能活到五十五?

 李世民一頓,等下,他自己才活五十,他家柔弱多病的稚奴怎麼比他還活得久?

 劉徹涼涼地說:

 “這還不簡單?秦梓桑是裝病的,你兒子也是裝病的。”

 李世民不信:

 “稚奴確實病得很厲害,後來都雙目失明、下不了床了。”

 劉徹嘖了一聲:

 “那他是挺能活的,發病之後居然還活了二十三年。”

 想了想,劉徹又補充:

 “這麼一看,秦梓桑中毒後身體孱弱,還能活到七十七,也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別人看到的都是秦梓桑病弱還能活,嬴政看到的卻是兒子體弱多病受了幾十年的折磨。

 嬴政眉頭緊皺:

 “你此前說,你解毒之後身體便垮了。日日靠著湯藥吊命,時常風吹便倒。”

 那豈不是說,從十幾二十歲中毒起,後頭五十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哪個當爹的能受得了這個,嬴政簡直氣得頭疼。看到荊軻路過越發不高興,畢竟這也是個六國來的刺客,他兒子就是被六國刺客害的。

 扶蘇頓了頓,選擇說個善意的謊言:

 “沒有那麼誇張,那是騙他們的。我身體很健康,父親不要擔心。”

 至於前世那二十多年的病弱,沒必要拿出來說,憑白叫父親難過。

 嬴政哪裡看不出來他在安慰自己。

 扶蘇只好拉著他去做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比如看看金國最近又鬧出什麼動靜了。

 隔了兩天,呂雉突然是荊軻不見了。

 府邸一直是呂雉在負責管理:

 “前兩日臣便見他出門,當時沒多想。後來發現他一直未歸,不知去了何處。”

 扶蘇就想起來那天父親遷怒荊軻的事,不過兩人沒產生什麼衝突,就是荊軻路過的時候,父親看他的眼神很不善。

 扶蘇便說:

 “可能是因此他才離開的,擔憂留在這裡會遇到危險。”

 秦人在此處實在勢大,荊軻勢單力薄,會離開也很正常。哪怕英靈不會死,也沒人願意被早早送回地府去。

 嬴政不悅:

 “朕何時說過要動他了?”

 說得好像他多不講理一樣。

 扶蘇趕緊去哄爹。

 等把人哄好,出去打探荊軻行蹤的探子也送來了最新的奏報。

 說是沒找著荊軻,但是聽聞上京這兩天出現了一個厲害的刺客。懷疑是荊軻,於是趕緊來彙報。

 探子說:

 “好幾個勢大的金國皇子被發現離奇地死在了家中,起初眾人都以為是其他皇子做的,但排查之後發現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本以為是政鬥,有人派了殺手去擊殺競爭對手。但作案手法都一樣的話,哪有皇子有這個本事,能請到一個可以在任何皇子府邸如入無人之境的神奇殺手?

 上京現在都在傳這是詛咒,他們不相信活人能做到這個地步。有之前兩度遭雷劈的事情打底,不少人都信了神罰的說辭。

 眾人:……

 這麼一看,確實很像是荊軻使用了他的技能。估計是嫌棄他們在這裡等金人內訌太費勁了,浪費時間,乾脆自己出馬了。

 只要金國皇子都死光了,那麼金人就是一盤散沙。剩下的能臣,誰冒頭殺誰,殺到金人選不出領頭人為止。

 扶蘇頓了頓:

 “我記得,荊軻起初是想當個政客來著,很排斥去當刺客的。”

 現在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嗎?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有可能是單純地看不慣金人。

 畢竟金人在他眼裡應該和匈奴沒什麼區別,而匈奴當初經常侵犯燕國等地,擄掠中原女子。金人同樣幹過這種事,他可能覺得金人該殺。

 始皇迅速拋開這件事:

 “如今金國既然遭受‘神罰’,那我等便不必再留守,直接攻打上京即可。”

 管他是為什麼,先利用優勢發兵吧。

 作者有話要說

 荊軻,衛國人,衛國地處河南。

 金人入侵開封,開封地處河南。

 荊軻:金狗竟然入侵我故國!看你們打仗真費勁,我先去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