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詭王?(第3頁)
扶蘇看出了點端倪。
他轉身抱住父親撒嬌:
“阿父,阿父最疼我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最愛阿父,阿父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父,肯定捨不得讓我傷心。”
是小時候慣用的糖衣炮彈。
多少年沒聽過了,秦政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他很快制止了兒子的甜言蜜語,問他都多大了,這些話也好意思說,沒羞沒臊的。
扶蘇清了清嗓子,背誦起來:
“無且愛我。”
秦政:!
“將軍雖病,獨忍棄——唔!”
嘴巴被捂住了。
所以說當爹的在自己都一把年紀還講甜言蜜語的時候,千萬不要雙標地指責兒子愛撒嬌,容易被揭穿老底。
扶蘇被捂住了嘴,一雙漂亮的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明顯還在打壞主意。
秦政用眼神警告他不許亂說。
等父親收回手,扶蘇才乖巧開口:
“阿父不用那麼緊張,反正那是原身始皇帝說的話,和你詭異秦政沒有半枚秦半兩的關係。”
秦政:……
扶蘇還說呢:
“阿父方才那麼緊張我,我差點以為你不是詭異秦政,是我生父始皇帝了。”
秦政:……
扶蘇還想繼續說:
“不過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把你們兩個弄混——唔!”
又被捂住嘴巴了。
秦政心道他剛剛就不應該鬆手,眼神警告對於厚臉皮的秦扶蘇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這都什麼倒黴兒子?
可是扶蘇嘴巴不能用,還能用眼神詢問父親。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桃花眼極為好看,雖然不像幼時那般眼型圓潤可愛了,卻更能傳遞情緒。
秦政移開了視線不看他。
他知道兒子想問的是什麼,無非是父親現在還要嘴硬不承認自己是所謂的“原身”嗎?
這個問題,秦政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自欺欺人沒什麼意思,在扶蘇受傷而他急得失去分寸時,就已經暴露了一切。只是小狐狸就想聽父親親口承認,然後開心地嘚瑟一番。
秦政不想縱容他,乾脆迴避了問題。
扶蘇也不在意,開心地靠在父親肩頭閉上眼睛。他有點困了,想睡一會兒。
其實自從之前第五次用出許願能力的時候就有點困了,可能是能力耗盡的後遺症。但當時還有事情要做,他就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
秦政發現兒子呼吸平穩,便鬆開了捂著他嘴巴的手。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捂嘴也沒用太大的力氣,臉上竟然已經出現了淺淺一層紅印。
細皮嫩肉的,果然是從小嬌生慣養,才能養出來的毛病。
就該給他丟出去吃點苦頭磨礪一翻。
可惜當時的自己狠不下心,不如現在這麼冷酷,捨不得兒子出去受罪。
扶蘇靠在父親身上睡了小半日,最後是餓醒的。咕噥著抱怨肚子餓,秦政便牽著他起身準備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扶蘇走得慢吞吞:
“估計沒有,而且這個天氣就算有也放壞了吧?要不然抓個廚子回來做飯,反正也沒有詭異了。”
秦政就目光一掃,從樹叢裡拎出個人來。讓他去把宅子裡的所有人都喊出來,然後叫廚子去做飯。
還提醒了他一句不要靠近黑霧,黑霧裡還有隻怪物,明天才能解決。等明日解決了對方,就能出府了。
那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真人,外頭真的沒有怪物了嗎?都被您消滅了?”
秦政懶得解釋:
“差不多,快去。”
對方很快把人喊了出來。
因為一下午都沒有再鬧出鬼怪殺人的動靜,慘叫聲也沒聽見,說四散的怪物均已被誅殺,是很有可信度的。
聽聞解決怪物的大師餓了,家中還能做主的也只有二小姐了。聽聞真人餓了,趕緊指揮人去做飯。
府內的主子不多,夫妻兩個瘋了,無法主事。之前的大小姐嫁出去死得很慘,成了如今的女詭。剩下最大的就是二小姐,底下弟妹都還小。
扶蘇這才發現這家孩子很少,而且年齡跨度還大。
大小姐一年前嫁出去的,不到一年就死了。出嫁的時候才只有十五歲,只是長得比同齡人高一些,面相氣質偏成熟,乍一看以為十八九歲了。
二小姐今年也才十四,她爹就迫不及待給她說了親,想把她賣給風評很差的廖家二少爺。
再往下就是六七歲的弟弟和幾個五到十歲之間的妹妹。
當家夫人是個打胎小能手,愣是控制著叫家裡只有一個男孩。前頭好些年她還想著自己生,就男女都不讓別人生。後來認清現實,才任由唯一的男丁活了下來,記在自己名下。
夫妻倆都不是什麼好人。
二小姐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父親指望不上,如今家中只有幼弟。族人恐怕會藉此謀奪我家產業,可恨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扶蘇聽明白了:
“你們朝廷不許女兒當家?”
肯定是個不給立女戶的國家,所以女兒沒辦法當家做主。哪怕家裡出了變故,家主也只能落到六歲多的弟弟身上。
二小姐沉默地低下腦袋。
扶蘇嫌棄地嘖了一聲:
“什麼破王朝。”
二小姐驚愕地抬頭看向他,沒想到他敢直接詆譭朝廷。怕他禍從口出,急忙開口勸說扶蘇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這裡人多嘴雜,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傳揚出去?
秦政環視四周:
“他們不敢去告密。”
能解決掉那麼多怪物的真人,誰敢得罪?
家丁們都認定父子倆有真本事,說不定可以遠隔千里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沒人願意得罪這樣的高人,何況真人們總是這般瀟灑肆意的,罵過朝廷的多的是。
扶蘇微笑著告訴二小姐:
“你要是有魄力,可以藉由這次鬧詭的事嚇唬他們。而且外頭說不定也詭異叢生,他們可不一定有功夫來搶你家。”
比起家產被搶,小姑娘還是擔心擔心以後能不能活下去吧。外頭的那個朝廷,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二小姐的臉色更蒼白了。
這還不如被搶家產呢,好歹那樣需要面對的是活人,而不是怪物。
扶蘇沒有再安慰她。
這又不是他們大秦的臣民,輪不到他來管。他還是先關心關心秦人是否都能渡過詭異復甦的危機吧。
秦政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
阿蘇是不是變冷漠了?
廚子不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些湯麵送上來。父子倆遣退了那些礙事的異世人,很快填飽了肚子。
吃飽喝足後,秦政忽然問道:
“太子是如何獲得許願能力的?”
扶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當時就是眼睜睜看到健健康康的父親突然駕崩,聯想到前世也是這個年歲,一下子有些受不了打擊。
明明努力給父親保養身體了,結果依然改變不了命運,感覺天都要塌了。
本來他今年就因為擔憂父親,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很是孱弱。父親剛駕崩的時候他渾渾噩噩的,如今也想不起來自己當時都做了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直守著父親的身體。
扶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好像不記得了。”
秦政意識到那段記不清的過往裡或許存在著一些蛛絲馬跡。
本想明日回大秦再尋人問一問的,結果扶蘇睡了一覺說感覺自己又能使用一次能力了。
可見睡眠是恢復能量的好辦法。
秦政聽完越發覺得既視感有些強烈,扶蘇方才的睡眠有些像是在休養。
詭異就是這般的,用完的力量會緩慢恢復,但睡著的話恢復速度會加快。自然,能力者也同樣遵循這個原則,畢竟能力者使用的能量就是詭力。
既然不用等待,秦政就去把女詭拎到放物資的院子裡。扶蘇從秦人手裡接過繩索,看向父親,示意可以開始了。
秦政便吞噬了女詭。
真正的大小姐早就投胎去了,女詭只是共享了她記憶和情感的怪物,並且不曾繼承大小姐的三觀。
它甚至都不是借大小姐屍體復生的,單純由無形之物凝聚而成。這樣的詭異和本體的鏈接會更弱,完全受詭異殘忍暴虐的本性驅使。
女詭一消失,周圍的環境就開始虛化。
扶蘇在同一時間心中許願想把繩子綁著的東西都帶回大秦,眼前一花,消失在了原地。
大秦,咸陽城郊。
村人們遠遠盯著這邊,見官兵層層把守住入口不讓人接近,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懼。
那兩位不知是真人還是巫師的先生到底什麼時候能出來?他們當真能把蘆葦四人找回來嗎?
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驚呼一聲。
就見灰霧消散,原地出現六個人影。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另有一大堆用繩子鏈接的麻袋出現在地上,堆得特別高。
入口就那麼大,入口消失後從裡頭帶出來的東西,也只會堆疊在入口的佔地範圍內。
所以袋子堆在幾平米的田壟上,六人完全是運氣好才出現在袋子頂上,而不是被壓在中間或者最下面。
秦政意識到危險。
看來下回不能帶太多東西回來,否則容易把扶蘇壓壞。帶回的東西佔地面積最好不超過入口太多,不然他就得時刻注意帶兒子脫離谷堆。
秦政直接拉著兒子瞬移下去了。
四個秦人懵逼地站在搖搖欲墜的谷堆上頭,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動彈。好在咸陽縣令很快趕來,將他們放了下來。
縣令疑惑詢問陛下:
“這些東西是?”
秦政言簡意賅:
“高產良種。”
縣令:!!!
別看秦政之前天天強調詭異冷漠不在乎人世,那是真正的詭異,不是靠著血液覺醒的活人。
活人再怎麼像詭異,也擁有活人的特質。覺醒前在意的人或者事,覺醒後也會依然在意,只是可能沒以往那麼強烈了。
高產良種這樣的王炸好物,也只有真詭異才會毫不在意。縣令他在意,他非常在意,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這樣的種子推廣出去。
縣令立刻叫人去傳訊給農事官,分享這一好消息。
秦政把事情丟給縣令處理,自己帶著扶蘇回了玄宸宮。直接叫來侍奉扶蘇的侍從,又讓人去喊橋松。
他得問清楚自己駕崩後扶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擁有奇特能力。
侍從為難地對視了一眼。
顯然,他們知道一些內情,但有人下令不許他們說出去。不會是扶蘇下的令,扶蘇自己都不記得了,他不可能有封口的意識。
那就是太孫橋鬆了。
這小子倒是好得很,敢做祖父的主了。
秦政記得,長孫以前老實巴交,只敢和父親叫板,不敢在祖父面前造次。復活之後似乎很多事情都改變了,連橋松都有了自作主張的膽子。
秦政審視著匆匆趕來的長孫:
“說吧,你父親之前都做了什麼。”
橋松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可以不說嗎?”
秦政微微眯眼:
“你說呢?”
橋松只能抱歉地看一眼親爹。
他真的盡力了,已經在努力幫忙隱瞞。奈何祖父過於明察秋毫,希望父親不要怪他。
扶蘇:?
扶蘇有了一點不太妙的預感。
橋松聲音細如蚊吶:
“父親他當時頭腦不清醒,身體又虛弱異常,就有了油盡燈枯的跡象。太醫說得他自己有求生欲才能撐過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
秦政險些沒聽清這小子在嘟囔什麼。
為了幫他親爹打掩護,還真是用盡花招。
秦政摁住額角:
“繼續。”
橋松就繼續了:
“因為他病得厲害,蒙相他們就商量說現在不能發喪。不然太子也無法主持大局的話,大秦會陷入動盪。”
“於是先壓下了消息,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傳了出去。主要還是最開始那兩天沒想起來封鎖消息,後頭再封鎖就有些遲了。”
“我們以為父親也會病逝,沒料想您出事的第六天他突然就好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太清楚,太醫說許是父親想通了。”
說到這裡,橋松停頓了一下。
他那會兒不覺得他爹是想通了,接受了祖父的去世。
他覺得他爹可能是瘋了,才會認定祖父就是假死。所以也沒敢刺激他爹,放任他守著祖父不讓下葬。
現在這麼一看,好像確實有古怪。
秦政就看向那幾日輪流守著太子的侍從,示意他們說一說。他們十二時辰不停歇地盯著太子,應當發現過什麼端倪。
那些人基本都搖頭表示不知,只有一個躊躇著出列回稟。
她其實也拿不準:
“第五日夜間子時,殿下身上曾經浮現過一道玄色的光芒。當時深夜燈火昏暗,那光又極暗,奴不確定是否看錯。”
秦政傾向於並沒有看錯。
所以那道光是什麼?
秦政陷入沉思,不斷在腦內檢索詭異生物的傳承記憶。終於,他翻出了一個比較偏門的信息。
不同詭異的詭力顏色是不同的,玄色是一種深紅到近似墨色的暖黑色,是大秦的正色。
秦政自己的黑霧其實也是這個色調。
有些詭異誕生時會出現和它們詭力顏色一致的光芒,不過這種都是非常稀有的詭異,出現的數量很少。
其中,有一種是活人變成的詭異。
之前說過,詭異是由極致的情感而誕生。那麼在詭異復甦的世界,活人身上情感若是太濃的話,自然也會化詭。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在死後的一瞬間變詭,變出來的就只是他們的衍生物,自己還是去投胎了。
活人要變詭,需要足夠偏執。詭異到底是一種偏向負面的生物,更容易由負面情感生成。
秦政看向兒子。
扶蘇一臉陽光開朗,完全看不出來曾經偏執到崩潰化詭的地步。
秦政有些心疼兒子了。
他衝扶蘇伸出手:
“跟阿父進去休息一會兒,你們都散了。”
他原本想和扶蘇算一算對方不愛惜身體的賬,而且這傢伙身為大秦太子,居然能說出“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話。
可是轉念一想,原本在扶蘇心裡就是阿父最重要,大秦也比不過阿父,秦政就捨不得苛責他了。
畢竟扶蘇也是考慮到橋松可以獨當一面了,才敢放任自己追隨父親而去的。前世扶蘇那麼難過,還不是支撐了二十年?他不能譴責孩子沒有責任心。
扶蘇腳步有些猶豫:
“阿父你不要再揍我了。”
他都忘記的事情,他是不認的。肯定沒有這回事,都是橋松胡說。
秦政將他拉過來在身邊坐下:
“朕這次不教訓你。”
扶蘇有些驚訝。
秦政輕輕將手放在兒子肩膀上:
“在這件事上,朕不會說你。朕只是想告訴你,阿父回來了,不要難過。”
扶蘇垂眸應了一聲:
“那你之前還不肯承認自己是阿父。”
秦政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說過的話,不知道叫孩子多傷心,頓時更加心疼。
現在就是後悔。
他改為攬住孩子的肩膀,將人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低聲和說了句阿父錯了。
父親都道歉了,扶蘇很好哄的,當然是選擇原諒。
秦政復又問起扶蘇化詭的細節來。
可惜扶蘇一問三不知。
他是真的什麼都忘了,甚至都沒有詭異的記憶傳承。要不是父親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扶蘇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才是大秦的第一隻詭異。
他覺得自己屬於活人覺醒者來著。
扶蘇撐著下巴想了想:
“可能是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才達到了化詭的臨界點。”
其他人只有單純的負面情緒,比如大部分人遭受苦難後肯定不會又開心又絕望。不像扶蘇,在本就極端的情緒裡又狠狠添了一筆偏執。
但是這也不重要。
扶蘇覺得自己是詭異還是活人都沒什麼影響。
扶蘇嘆氣:
“所以我這種詭異就很吃虧,明明是詭異,卻被所有詭異當成活人,大家都想第一個吃我。”
秦政見兒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性,想了想便也沒多提。
事實上活人憑自己的本事化詭之後,實力會遠超正常的詭異。如果詭異裡要評選個詭王,非他莫屬。
詭異看他會覺得最美味,真正的原因是未長成的詭王是詭異們絕佳的養料。吃了它,自己就能成為新的詭王。
不過詭異自己分辨不了詭王,它們只會單純的覺得扶蘇是個美味的活人。
秦政發現局勢越來越嚴峻了。
本來他只是需要保護一個活人兒子,現在他要保護的是備受覬覦的幼生期詭王。
一旦出現哪個有見識的大詭識破了扶蘇的身份,絕對會不死不休。甚至可能會在發現吃不了扶蘇後,果斷選擇把扶蘇的身份公佈出去,拉更多詭入夥。
看來還是要盯緊兒子。
扶蘇歪進父親懷裡:
“阿父。”
秦政沒有數落他又沒骨頭似的不知道自己坐好,而是摸摸他的腦袋,問他怎麼了。
扶蘇打了個哈欠:
“剛恢復的能量又用完了,想睡覺。”
秦政取出之前攢下的詭力結晶,那是在詭域裡吃不下的詭異被他抽乾能量後凝結出來的珠子。
他哄著兒子把珠子吞了:
“你要快點成長起來,才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扶蘇手指點在珠子上吸收掉,邊吸收邊抱怨為什麼詭王不是阿父。他很樂意收集這些能量養阿父,阿父才應該是最厲害的詭王。
秦政淡淡地說:
“詭界按實力劃分等級,才會叫最強者當詭王。那是野蠻的生存法則,在我大秦,自然不講這個。”
文明社會,並不是最能打的就一定是最高首領。秦政論文采比不過很多文臣,論武力更比不過大部分武將,但唯有他才是始皇帝。
扶蘇一想也是:
“還是阿父看得透徹。”
他差點被詭異世界的“武力至上”原則給洗腦了。
事實上他阿父只需要擁有夠用的實力就行了,剩下的便靠人格魅力獲取詭異秦人中的統領者地位。
什麼詭王,父親才不稀罕。就算要有個說法,也得是詭帝才對。
扶蘇吃完東西更困了:
“我這樣不會是……醉奶吧……”
強撐著說完最後三個字,就閉眼睡著了。吃飽就秒睡,確實很像個詭異界的小寶寶。
難怪是幼生期詭王。
秦政把他送回床上去睡。
這一覺睡得比平時都長,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秦政還能穩得住,橋松差點懷疑他爹出什麼事了。
等人醒來,橋松才鬆了口氣,板著臉假裝自己是個冷酷無情的詭異,根本沒有擔心過他爹的模樣。
然而他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著找他祖父說話。
橋松:……好生氣!
橋松的臉色更冷了。
扶蘇和父親說悄悄話:
“阿父你看橋松,性子越來越彆扭了。”
秦政感覺兒子在內涵自己。
彆扭的還有之前的他。
於是伸手作勢要揪某人耳朵,扶蘇趕緊轉移話題:
“我之前太困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現在回想了一下,發現一個問題。”
秦政收回手:
“是什麼問題?”
扶蘇說道:
“既然我是詭王,而我又在化詭後和人差不多,並沒有喪失人性變得極端。那是不是說明,我這樣才是詭異的最高境界?他們那種冷漠無情的都是殘次品。”
秦政覺得兒子的這個理念很有意思。
其實想想動物界就會發現,越是高等的動物感情越充沛。完全遵循叢林法則,反而是低等社會的行事作風。
詭異作為一種實力強大的生物,卻適配低等法則,從某種程度上說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也沒什麼差別了。
扶蘇分析道:
“詭異會成長進化,越高級的越懂怎麼偽裝成人,行事也會變得狡詐起來。進化總不能只增長智慧和實力,其他的也要配套才行。”
秦政若有所思:
“可絕大多數詭異都突破不了人性這一關,所以他們怎麼也無法成長為詭王。偏偏詭異由人而誕生,它們的進化方向沒有辦法擺脫人的影響。”
越厲害的詭異越像人,這其實已經是很明顯的跡象了。
也就父子倆失憶了,不然結合喪屍的設定,就會認定自己的推理沒問題。畢竟喪屍也是遵循這個設定的,脫胎於人的喪屍怪物越升級越像人。
按照這個邏輯——
扶蘇斷言:
“活人覺醒成詭異,反而才是詭異中上限最高的形態。”
比起自行誕生的詭異,這些覺醒者天然擁有人的一切。而後他們再拿到屬於詭異的力量,便沒有短板了。
只是大部分覺醒者剛開始能力不強,容易被詭異吊打,才顯得詭異們更厲害。一旦出現詭王就不一樣了,高階詭異感染出的覺醒者一覺醒就是頂尖強者。
秦政倏地反應過來:
“朕沉睡的那一個月,你日日都在許願朕活過來?”
那個時候的扶蘇,應該也是一天可以許五個願望。他八成是別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天天把願望全部砸到父親身上。
而且扶蘇自己都不記得剛覺醒那會兒發生的事情了,說不定還揹著人給過父親精血。
秦政心想,難怪朕一覺醒就是甲級。
扶蘇顧左右而言他:
“阿父,我覺得我好像許願次數增加了。”
秦政看了他一眼,到底沒有追問。
父子倆用了膳去正殿圍觀了一下橋松處理政務,發現這孩子確實進步神速,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之後,就很心大地出門散步去了。
秦政邊走邊有些遺憾:
“可惜武成侯年初那會兒去世了。”
要是晚一些,他就不用死了。變成詭異之後輕易不會死去,已經沒有了生老病死的概念,只要能量充足就能一直存活。
扶蘇眨了眨眼:
“那我去許願王老將軍復活?”
秦政摁住了他:
“你復活一個朕就用了月餘,砸進去不知道多少次許願次數。朕還是新死的,他都死了大半年了。”
秦政擔憂兒子這麼折騰會傷到自己,而且死亡的人那麼多,難道都讓他挨個許願去嗎?
扶蘇想了想:
“我現在一天可以許願六次呢,以後還能更多。有時候次數也用不完,不如拿來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秦政蹙眉,不太想答應。
他見過旁人魂歸地府,確認老將軍應該就在地府中。雖然人去世了,但知道對方還在其他地方好好生活,秦政就沒那麼迫切非要復活對方了。
——陛下並不知道,剛誕生的位面地府裡空空蕩蕩,根本沒有王老將軍等在位面誕生前就死於設定上的魂魄。
扶蘇雖然也不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打算把願望用了。
擺著也是浪費。
反正他又不著急現在就把人復活出來,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許願。積少成多,總有一天對方能冷不丁冒出來的。
扶蘇便勸說父親:
“將軍他們或許也想回陽世來看看呢?我不會直接許願的,我可以在臨睡前把剩下的次數都用掉,避免浪費。”
這樣等一覺醒來,許願次數就全部恢復了。
其實他的許願次數並不遵循每天半夜刷新的原則,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恢復藍條的那種形式。
所以不僅是半夜,實則藍條快滿了就可以許一次願,這樣收益最大。
秦政考慮了半晌,最終點頭答應:
“朕陪你研究一下許願次數恢復的頻率,你卡著這個頻率許。”
在藍條快滿的時候消耗掉六分之一,讓它永遠維持在六分之五到滿值之間。這樣一來扶蘇不會因為藍條耗空從而覺得困頓不適,遇到突發情況也能擁有充足的許願次數。
父子倆花了兩天時間總結規律。
發現非睡眠時間,扶蘇的恢復速度是兩個時辰獲得一次許願次數。一天十二個時辰,正好是六次。
這應該是升級後的速度頻率,升級後藍條雖然增長了,恢復速度卻也在變快。實際上它是一天下來正好能回滿的,無論是用五次還是六次的時候。
而睡眠時間的恢復速度則提升了一倍,一個時辰就能恢復一次。
扶蘇那天在詭域裡睡覺,睡了兩個半時辰,按理來說應該恢復兩次許願次數的。但他許願一次就又困了,這裡頭肯定有貓膩。
秦政就拎過兒子審問他。
扶蘇只好乖乖坦白:
“我還許願我們幾個平安歸秦了。”
畢竟詭域破碎後能回到大秦屬於推理出的結果,不能保證百分百準確。萬一把他們丟去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扶蘇一口氣許了兩個願望,這也是最後六個人會全部站在谷堆上、而沒有人被壓在下頭的原因。
秦政就知道他不老實:
“當時怎麼不同朕說?”
扶蘇心虛地閉上了嘴巴,沒有回答。
他要是說了,阿父肯定要罵他不愛惜身體。明明之前才因為過度許願昏睡了一陣,居然還敢故技重施。
秦政乾脆利落地罰了他一天不許吃甜食,叫他好長長教訓。
扶蘇嘆氣:
“阿父又用這招。”
秦政跳過了這個話題,叮囑兒子:
“許願的事情不要同任何人說。”
扶蘇點頭:
“我知道的,阿父。”
復活誰不復活誰,雖然是他們自己做決定,卻難免引起臣下不滿。
憑什麼只復活一個王翦呢?我家的長輩雖然不如王將軍功高,但陛下和太子未免太偏心了些。
所以最好叫那些人不知道王翦為什麼能復活,就當這是詭異復甦後的正常現象。
扶蘇開始正式嘗試消耗多餘次數了。
沒嘗試兩天,朝中收到了是蜀郡治所成都出現了怪事,懷疑是詭異作祟。
最開始大家都沒發現,那詭異起初鬧出的動靜比較小。這兩天動靜變大了,才被發現上報,於是蜀郡的太守就趕緊送信來向陛下彙報了。
扶蘇看完驚訝不已:
“我不是都許願——”
他忽然頓住了。
扶蘇想起不希望詭異直接降臨在大秦。所以後來咸陽城郊的詭異就以異界詭域的形式出現,只捲入了幾個秦人。
但扶蘇之後沒再許願,或許許願的效果正是因此才失效了。
秦政也提醒道:
“那日你先命令女詭保護你,後頭她發現你無法再許願,就直接動手攻擊你了。”
如果許過的願望能永久生效,這個能力就太強了,這樣有時效性才是合理的。又或者,它確實可以做到永久生效,卻得達成一定的條件。
扶蘇也發現了端倪:
“我那日許願侍從忘記我沒摔倒的事情,他們確實一直不記得。”
可見有些事情是很容易做到徹底改變的,有些則不然。
扶蘇摔倒與否不是什麼大事,至少在侍從看來這段記憶不重要。畢竟那天太子又沒有受傷倒下,除非太子真的受了傷,那才得認真記好呢。
因而扶蘇修改記憶時,他們沒什麼抵抗的心思,順利被修改掉了。
但女詭從頭到尾都一門心思要吃掉扶蘇,扶蘇對它下的保護自己的命令和它的想法相悖。一旦女詭發現扶蘇無法控制自己,自然就會反噬。
秦政懷疑女詭其實早在之前,就已經掙脫了扶蘇那句“保護我”的命令。只不過扶蘇一直在命令它幹這幹那,導致它沒空去攻擊扶蘇。
直到它帶著扶蘇逛完了所有地點,找到了所有要找的人。這個時候最後一個命令算是結束了,女詭就再無限制,可以隨意行動。
扶蘇嘆氣:
“那這麼看來,詭異復甦也是一種固執的行為。我是不是應該每天許願一次它們在域外復甦?亦或者,每隔多久許願一次?”
一天許幾次比較合適呢?
秦政感覺大秦出現詭異的頻率暫時還不高,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同樣如此。如果一直這樣的話,說明這種復甦並沒有太過固執,一天許願一次應該就夠了。
秦政便讓兒子先試試每天早晨許一次願,如果再出現詭異,就傍晚再許一次,間隔六個時辰。
頻率可以慢慢往上加。
還未出現的詭異可以這麼控制,已經出現的就得派人去解決了。
蜀郡長官也是詭異,但他還要忙著處理政務,騰不出手來。
秦政發現地方上其實更需要多一些詭異控場,不過這件事急不來。先讓各地官署自己發展下線,等他有空了挨個過去締結契約。
扶蘇覺得這麼做太麻煩了:
“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和大秦締結契約。”
其實本來也該是和國家締結,而不是某一任君王。不然君王駕崩,又得重新訂立,就很麻煩。
雖然現在父親不會駕崩了,但是父親也沒那麼多空閒一個個締結過去。既然皇帝之位以後都不會更替,那麼和國家締結其實也相當於就是在和父親締結了。
秦政準備解決完那個詭異之後,回來再琢磨這個契約的訂立方式。
要跟國家訂立契約,不知道是否需要大秦這個主體存在意志,還是直接單方面結契就行。
父子倆出發前往成都。
此刻的成都城內,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沒有人敢隨意出門上街。官府已經敲鑼打鼓地通知了好幾輪,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們扯著嗓子喊的話。
“城中有怪物出沒,太守已經請人來誅殺怪物了。城中居民切莫出門,以免被怪物襲擊。”
太守原本考慮的是說有野獸入城,但詭異復甦這樣的事遲早會傳遍天下。粉飾太平沒有意義,倒不如藉此增強庶民對朝廷的信心。
朝廷有能人可以解決怪物,那些六國舊民肯定就更不敢造反了。畢竟怪物可是有奇異能力的,他們還不如怪物呢。
城中某一家門窗緊閉,根本顧不得家中昏暗無光。
家裡的小女兒緊張地問:
“怪物已經走了,它還會回來嗎?”
母親趕緊捂住女兒的嘴:
“別出聲,不要讓怪物知道我們在家。”
昨天傍晚隔壁家中就被怪物禍害了,所以他們非常害怕。怪物幻化成那家死去老爺爺的模樣,騙得全家都跟他出門離開,不知去向。
太可怕了!死人復生,但是鄰居家中沒有一個人覺得有問題!怪物還會蠱惑人心智!
起初他們還以為是老爺子的亡魂回來看望家人,後來才知道不是。隔壁街也有一個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怪物故意變成死人模樣騙人的。
周圍其他鄰居都沒發現不對勁。
因為當時只有婦人看見了這一家子離開的過程,其他鄰居沒瞧見。而且其他鄰居不一定記得老爺子長什麼樣,估計看見了也以為是家裡的親戚上門來了。
隔壁街的那個也是類似的情況,婦人仔細打聽才通過街坊的描述確定了帶人離開的是個死人。
正是因為她發現了這事,壯著膽子報告給了遊繳。太守才意識到失蹤的幾家並不是被歹人害了,而是遭遇了詭異。
婦人有些犯愁。
也不知道假裝家裡沒人,能不能把怪物糊弄過去。但家裡幾口人都默契地閉上了嘴巴,再不發出一點動靜。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敲響了她們家的大門。
“砰砰砰。”
全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是官府又派人來問目擊線索了嗎?還是怪物找上門了?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老大家的,快開門,娘回來了。”
婦人一個恍惚,起身就去開門。這是她婆母的聲音,外頭危險,她得趕緊讓婆母進來躲躲。
小女兒驚恐地看著昏暗光線裡走向門口的母親,著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婦人感受到一陣拉扯,疑惑地回頭看向女兒。見到女兒眼淚掉了出來,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哪有什麼婆母?全家都在屋子裡了,她婆母早就過世了!
婦人差點嚇得尖叫出聲,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能出聲,不能讓怪物知道她在家。
婦人狠狠一咬牙,伸手把耳朵給堵住了。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照做,大家連忙跟著學。
雖然這樣還是能聽見一些聲音,卻比之前小得多。原本還有點動搖的幾個家人漸漸就神色清明起來,果然有效。
門外的老人敲了一會兒門發現沒用,動靜就消失了。
婦人試探著放下手聽了片刻。
她搖搖頭,不確定怪物是真的走了還是故意假裝自己走了,其實沒出聲在等她們開口。
畢竟她們既沒聽見靠近的腳步聲,也沒聽見離開的腳步聲。
小女兒用氣音說:
“它不能直接闖進來,只能敲門等我們開門。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罵它滾,就不給它開?”
婦人立刻瞪向女兒:
“不許亂來!”
女孩遺憾地嘆氣,她真的很想試試,但她確實也不敢挑釁怪物。
怪物很快離開物色下一個目標。
它確實是靠著聲音尋人的。
之前晃悠到附近的時候,它聽見屋子裡母女倆的交談。於是過來敲門,想蠱惑這家把門打開。
畢竟這隻詭異只有蠱惑的能力,戰鬥力很差,門板都砸不開。它一般是通過將被蠱惑的人帶走,趁人沒有防備,才能吸食他們的生命力。
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會兒,這一片都寂靜得厲害。
它的腦子不太夠用,想不到應該往遠處走。其他街區的庶民不明真相,這會兒肯定在家裡熱火朝天的討論,隨便就能找到下手目標。
不像這邊,大家都閉嘴不說話,叫它無法確定哪家有人。
而且不說話的話,它就無法分辨裡面的人是誰、要偽裝成他家的什麼人才能把門騙開。
正遊蕩著,詭異忽然聽見一個清潤的男子聲線。
扶蘇和父親傳送到了第一個失蹤的人家家中,過來搜尋線索。
父子倆檢查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現。
扶蘇看了看四周:
“沒有特殊的痕跡,這家人好像是自己走的。不知道街坊鄰居是否清楚內情,太守寫的信裡也沒提具體情況。”
果然還是應該直接去太守府邸。
受到不明召喚下意識晃悠到這附近的詭異聽見了扶蘇的話,立刻上門。它熟練地敲了敲房門,故技重施。
詭異模仿著秦稷的聲線:
“政兒、阿蘇,快開門,是寡人來了。”
說著還自報家門,表示自己是昭襄王。
扶蘇:……
秦政:……
扶蘇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這東西是不是當孤傻?”
作者有話要說
扶蘇:我高祖父都死多少年了,你說你是他,你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