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232 章 詭王?(第3頁)

 扶蘇看出了點端倪。

 他轉身抱住父親撒嬌:

 “阿父,阿父最疼我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最愛阿父,阿父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父,肯定捨不得讓我傷心。”

 是小時候慣用的糖衣炮彈。

 多少年沒聽過了,秦政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他很快制止了兒子的甜言蜜語,問他都多大了,這些話也好意思說,沒羞沒臊的。

 扶蘇清了清嗓子,背誦起來:

 “無且愛我。”

 秦政:!

 “將軍雖病,獨忍棄——唔!”

 嘴巴被捂住了。

 所以說當爹的在自己都一把年紀還講甜言蜜語的時候,千萬不要雙標地指責兒子愛撒嬌,容易被揭穿老底。

 扶蘇被捂住了嘴,一雙漂亮的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明顯還在打壞主意。

 秦政用眼神警告他不許亂說。

 等父親收回手,扶蘇才乖巧開口:

 “阿父不用那麼緊張,反正那是原身始皇帝說的話,和你詭異秦政沒有半枚秦半兩的關係。”

 秦政:……

 扶蘇還說呢:

 “阿父方才那麼緊張我,我差點以為你不是詭異秦政,是我生父始皇帝了。”

 秦政:……

 扶蘇還想繼續說:

 “不過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把你們兩個弄混——唔!”

 又被捂住嘴巴了。

 秦政心道他剛剛就不應該鬆手,眼神警告對於厚臉皮的秦扶蘇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這都什麼倒黴兒子?

 可是扶蘇嘴巴不能用,還能用眼神詢問父親。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桃花眼極為好看,雖然不像幼時那般眼型圓潤可愛了,卻更能傳遞情緒。

 秦政移開了視線不看他。

 他知道兒子想問的是什麼,無非是父親現在還要嘴硬不承認自己是所謂的“原身”嗎?

 這個問題,秦政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自欺欺人沒什麼意思,在扶蘇受傷而他急得失去分寸時,就已經暴露了一切。只是小狐狸就想聽父親親口承認,然後開心地嘚瑟一番。

 秦政不想縱容他,乾脆迴避了問題。

 扶蘇也不在意,開心地靠在父親肩頭閉上眼睛。他有點困了,想睡一會兒。

 其實自從之前第五次用出許願能力的時候就有點困了,可能是能力耗盡的後遺症。但當時還有事情要做,他就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

 秦政發現兒子呼吸平穩,便鬆開了捂著他嘴巴的手。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捂嘴也沒用太大的力氣,臉上竟然已經出現了淺淺一層紅印。

 細皮嫩肉的,果然是從小嬌生慣養,才能養出來的毛病。

 就該給他丟出去吃點苦頭磨礪一翻。

 可惜當時的自己狠不下心,不如現在這麼冷酷,捨不得兒子出去受罪。

 扶蘇靠在父親身上睡了小半日,最後是餓醒的。咕噥著抱怨肚子餓,秦政便牽著他起身準備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扶蘇走得慢吞吞:

 “估計沒有,而且這個天氣就算有也放壞了吧?要不然抓個廚子回來做飯,反正也沒有詭異了。”

 秦政就目光一掃,從樹叢裡拎出個人來。讓他去把宅子裡的所有人都喊出來,然後叫廚子去做飯。

 還提醒了他一句不要靠近黑霧,黑霧裡還有隻怪物,明天才能解決。等明日解決了對方,就能出府了。

 那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真人,外頭真的沒有怪物了嗎?都被您消滅了?”

 秦政懶得解釋:

 “差不多,快去。”

 對方很快把人喊了出來。

 因為一下午都沒有再鬧出鬼怪殺人的動靜,慘叫聲也沒聽見,說四散的怪物均已被誅殺,是很有可信度的。

 聽聞解決怪物的大師餓了,家中還能做主的也只有二小姐了。聽聞真人餓了,趕緊指揮人去做飯。

 府內的主子不多,夫妻兩個瘋了,無法主事。之前的大小姐嫁出去死得很慘,成了如今的女詭。剩下最大的就是二小姐,底下弟妹都還小。

 扶蘇這才發現這家孩子很少,而且年齡跨度還大。

 大小姐一年前嫁出去的,不到一年就死了。出嫁的時候才只有十五歲,只是長得比同齡人高一些,面相氣質偏成熟,乍一看以為十八九歲了。

 二小姐今年也才十四,她爹就迫不及待給她說了親,想把她賣給風評很差的廖家二少爺。

 再往下就是六七歲的弟弟和幾個五到十歲之間的妹妹。

 當家夫人是個打胎小能手,愣是控制著叫家裡只有一個男孩。前頭好些年她還想著自己生,就男女都不讓別人生。後來認清現實,才任由唯一的男丁活了下來,記在自己名下。

 夫妻倆都不是什麼好人。

 二小姐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父親指望不上,如今家中只有幼弟。族人恐怕會藉此謀奪我家產業,可恨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扶蘇聽明白了:

 “你們朝廷不許女兒當家?”

 肯定是個不給立女戶的國家,所以女兒沒辦法當家做主。哪怕家裡出了變故,家主也只能落到六歲多的弟弟身上。

 二小姐沉默地低下腦袋。

 扶蘇嫌棄地嘖了一聲:

 “什麼破王朝。”

 二小姐驚愕地抬頭看向他,沒想到他敢直接詆譭朝廷。怕他禍從口出,急忙開口勸說扶蘇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這裡人多嘴雜,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傳揚出去?

 秦政環視四周:

 “他們不敢去告密。”

 能解決掉那麼多怪物的真人,誰敢得罪?

 家丁們都認定父子倆有真本事,說不定可以遠隔千里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沒人願意得罪這樣的高人,何況真人們總是這般瀟灑肆意的,罵過朝廷的多的是。

 扶蘇微笑著告訴二小姐:

 “你要是有魄力,可以藉由這次鬧詭的事嚇唬他們。而且外頭說不定也詭異叢生,他們可不一定有功夫來搶你家。”

 比起家產被搶,小姑娘還是擔心擔心以後能不能活下去吧。外頭的那個朝廷,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二小姐的臉色更蒼白了。

 這還不如被搶家產呢,好歹那樣需要面對的是活人,而不是怪物。

 扶蘇沒有再安慰她。

 這又不是他們大秦的臣民,輪不到他來管。他還是先關心關心秦人是否都能渡過詭異復甦的危機吧。

 秦政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

 阿蘇是不是變冷漠了?

 廚子不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些湯麵送上來。父子倆遣退了那些礙事的異世人,很快填飽了肚子。

 吃飽喝足後,秦政忽然問道:

 “太子是如何獲得許願能力的?”

 扶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當時就是眼睜睜看到健健康康的父親突然駕崩,聯想到前世也是這個年歲,一下子有些受不了打擊。

 明明努力給父親保養身體了,結果依然改變不了命運,感覺天都要塌了。

 本來他今年就因為擔憂父親,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很是孱弱。父親剛駕崩的時候他渾渾噩噩的,如今也想不起來自己當時都做了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直守著父親的身體。

 扶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好像不記得了。”

 秦政意識到那段記不清的過往裡或許存在著一些蛛絲馬跡。

 本想明日回大秦再尋人問一問的,結果扶蘇睡了一覺說感覺自己又能使用一次能力了。

 可見睡眠是恢復能量的好辦法。

 秦政聽完越發覺得既視感有些強烈,扶蘇方才的睡眠有些像是在休養。

 詭異就是這般的,用完的力量會緩慢恢復,但睡著的話恢復速度會加快。自然,能力者也同樣遵循這個原則,畢竟能力者使用的能量就是詭力。

 既然不用等待,秦政就去把女詭拎到放物資的院子裡。扶蘇從秦人手裡接過繩索,看向父親,示意可以開始了。

 秦政便吞噬了女詭。

 真正的大小姐早就投胎去了,女詭只是共享了她記憶和情感的怪物,並且不曾繼承大小姐的三觀。

 它甚至都不是借大小姐屍體復生的,單純由無形之物凝聚而成。這樣的詭異和本體的鏈接會更弱,完全受詭異殘忍暴虐的本性驅使。

 女詭一消失,周圍的環境就開始虛化。

 扶蘇在同一時間心中許願想把繩子綁著的東西都帶回大秦,眼前一花,消失在了原地。

 大秦,咸陽城郊。

 村人們遠遠盯著這邊,見官兵層層把守住入口不讓人接近,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懼。

 那兩位不知是真人還是巫師的先生到底什麼時候能出來?他們當真能把蘆葦四人找回來嗎?

 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驚呼一聲。

 就見灰霧消散,原地出現六個人影。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另有一大堆用繩子鏈接的麻袋出現在地上,堆得特別高。

 入口就那麼大,入口消失後從裡頭帶出來的東西,也只會堆疊在入口的佔地範圍內。

 所以袋子堆在幾平米的田壟上,六人完全是運氣好才出現在袋子頂上,而不是被壓在中間或者最下面。

 秦政意識到危險。

 看來下回不能帶太多東西回來,否則容易把扶蘇壓壞。帶回的東西佔地面積最好不超過入口太多,不然他就得時刻注意帶兒子脫離谷堆。

 秦政直接拉著兒子瞬移下去了。

 四個秦人懵逼地站在搖搖欲墜的谷堆上頭,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動彈。好在咸陽縣令很快趕來,將他們放了下來。

 縣令疑惑詢問陛下:

 “這些東西是?”

 秦政言簡意賅:

 “高產良種。”

 縣令:!!!

 別看秦政之前天天強調詭異冷漠不在乎人世,那是真正的詭異,不是靠著血液覺醒的活人。

 活人再怎麼像詭異,也擁有活人的特質。覺醒前在意的人或者事,覺醒後也會依然在意,只是可能沒以往那麼強烈了。

 高產良種這樣的王炸好物,也只有真詭異才會毫不在意。縣令他在意,他非常在意,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這樣的種子推廣出去。

 縣令立刻叫人去傳訊給農事官,分享這一好消息。

 秦政把事情丟給縣令處理,自己帶著扶蘇回了玄宸宮。直接叫來侍奉扶蘇的侍從,又讓人去喊橋松。

 他得問清楚自己駕崩後扶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擁有奇特能力。

 侍從為難地對視了一眼。

 顯然,他們知道一些內情,但有人下令不許他們說出去。不會是扶蘇下的令,扶蘇自己都不記得了,他不可能有封口的意識。

 那就是太孫橋鬆了。

 這小子倒是好得很,敢做祖父的主了。

 秦政記得,長孫以前老實巴交,只敢和父親叫板,不敢在祖父面前造次。復活之後似乎很多事情都改變了,連橋松都有了自作主張的膽子。

 秦政審視著匆匆趕來的長孫:

 “說吧,你父親之前都做了什麼。”

 橋松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可以不說嗎?”

 秦政微微眯眼:

 “你說呢?”

 橋松只能抱歉地看一眼親爹。

 他真的盡力了,已經在努力幫忙隱瞞。奈何祖父過於明察秋毫,希望父親不要怪他。

 扶蘇:?

 扶蘇有了一點不太妙的預感。

 橋松聲音細如蚊吶:

 “父親他當時頭腦不清醒,身體又虛弱異常,就有了油盡燈枯的跡象。太醫說得他自己有求生欲才能撐過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

 秦政險些沒聽清這小子在嘟囔什麼。

 為了幫他親爹打掩護,還真是用盡花招。

 秦政摁住額角:

 “繼續。”

 橋松就繼續了:

 “因為他病得厲害,蒙相他們就商量說現在不能發喪。不然太子也無法主持大局的話,大秦會陷入動盪。”

 “於是先壓下了消息,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傳了出去。主要還是最開始那兩天沒想起來封鎖消息,後頭再封鎖就有些遲了。”

 “我們以為父親也會病逝,沒料想您出事的第六天他突然就好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太清楚,太醫說許是父親想通了。”

 說到這裡,橋松停頓了一下。

 他那會兒不覺得他爹是想通了,接受了祖父的去世。

 他覺得他爹可能是瘋了,才會認定祖父就是假死。所以也沒敢刺激他爹,放任他守著祖父不讓下葬。

 現在這麼一看,好像確實有古怪。

 秦政就看向那幾日輪流守著太子的侍從,示意他們說一說。他們十二時辰不停歇地盯著太子,應當發現過什麼端倪。

 那些人基本都搖頭表示不知,只有一個躊躇著出列回稟。

 她其實也拿不準:

 “第五日夜間子時,殿下身上曾經浮現過一道玄色的光芒。當時深夜燈火昏暗,那光又極暗,奴不確定是否看錯。”

 秦政傾向於並沒有看錯。

 所以那道光是什麼?

 秦政陷入沉思,不斷在腦內檢索詭異生物的傳承記憶。終於,他翻出了一個比較偏門的信息。

 不同詭異的詭力顏色是不同的,玄色是一種深紅到近似墨色的暖黑色,是大秦的正色。

 秦政自己的黑霧其實也是這個色調。

 有些詭異誕生時會出現和它們詭力顏色一致的光芒,不過這種都是非常稀有的詭異,出現的數量很少。

 其中,有一種是活人變成的詭異。

 之前說過,詭異是由極致的情感而誕生。那麼在詭異復甦的世界,活人身上情感若是太濃的話,自然也會化詭。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在死後的一瞬間變詭,變出來的就只是他們的衍生物,自己還是去投胎了。

 活人要變詭,需要足夠偏執。詭異到底是一種偏向負面的生物,更容易由負面情感生成。

 秦政看向兒子。

 扶蘇一臉陽光開朗,完全看不出來曾經偏執到崩潰化詭的地步。

 秦政有些心疼兒子了。

 他衝扶蘇伸出手:

 “跟阿父進去休息一會兒,你們都散了。”

 他原本想和扶蘇算一算對方不愛惜身體的賬,而且這傢伙身為大秦太子,居然能說出“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話。

 可是轉念一想,原本在扶蘇心裡就是阿父最重要,大秦也比不過阿父,秦政就捨不得苛責他了。

 畢竟扶蘇也是考慮到橋松可以獨當一面了,才敢放任自己追隨父親而去的。前世扶蘇那麼難過,還不是支撐了二十年?他不能譴責孩子沒有責任心。

 扶蘇腳步有些猶豫:

 “阿父你不要再揍我了。”

 他都忘記的事情,他是不認的。肯定沒有這回事,都是橋松胡說。

 秦政將他拉過來在身邊坐下:

 “朕這次不教訓你。”

 扶蘇有些驚訝。

 秦政輕輕將手放在兒子肩膀上:

 “在這件事上,朕不會說你。朕只是想告訴你,阿父回來了,不要難過。”

 扶蘇垂眸應了一聲:

 “那你之前還不肯承認自己是阿父。”

 秦政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說過的話,不知道叫孩子多傷心,頓時更加心疼。

 現在就是後悔。

 他改為攬住孩子的肩膀,將人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低聲和說了句阿父錯了。

 父親都道歉了,扶蘇很好哄的,當然是選擇原諒。

 秦政復又問起扶蘇化詭的細節來。

 可惜扶蘇一問三不知。

 他是真的什麼都忘了,甚至都沒有詭異的記憶傳承。要不是父親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扶蘇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才是大秦的第一隻詭異。

 他覺得自己屬於活人覺醒者來著。

 扶蘇撐著下巴想了想:

 “可能是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才達到了化詭的臨界點。”

 其他人只有單純的負面情緒,比如大部分人遭受苦難後肯定不會又開心又絕望。不像扶蘇,在本就極端的情緒裡又狠狠添了一筆偏執。

 但是這也不重要。

 扶蘇覺得自己是詭異還是活人都沒什麼影響。

 扶蘇嘆氣:

 “所以我這種詭異就很吃虧,明明是詭異,卻被所有詭異當成活人,大家都想第一個吃我。”

 秦政見兒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性,想了想便也沒多提。

 事實上活人憑自己的本事化詭之後,實力會遠超正常的詭異。如果詭異裡要評選個詭王,非他莫屬。

 詭異看他會覺得最美味,真正的原因是未長成的詭王是詭異們絕佳的養料。吃了它,自己就能成為新的詭王。

 不過詭異自己分辨不了詭王,它們只會單純的覺得扶蘇是個美味的活人。

 秦政發現局勢越來越嚴峻了。

 本來他只是需要保護一個活人兒子,現在他要保護的是備受覬覦的幼生期詭王。

 一旦出現哪個有見識的大詭識破了扶蘇的身份,絕對會不死不休。甚至可能會在發現吃不了扶蘇後,果斷選擇把扶蘇的身份公佈出去,拉更多詭入夥。

 看來還是要盯緊兒子。

 扶蘇歪進父親懷裡:

 “阿父。”

 秦政沒有數落他又沒骨頭似的不知道自己坐好,而是摸摸他的腦袋,問他怎麼了。

 扶蘇打了個哈欠:

 “剛恢復的能量又用完了,想睡覺。”

 秦政取出之前攢下的詭力結晶,那是在詭域裡吃不下的詭異被他抽乾能量後凝結出來的珠子。

 他哄著兒子把珠子吞了:

 “你要快點成長起來,才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扶蘇手指點在珠子上吸收掉,邊吸收邊抱怨為什麼詭王不是阿父。他很樂意收集這些能量養阿父,阿父才應該是最厲害的詭王。

 秦政淡淡地說:

 “詭界按實力劃分等級,才會叫最強者當詭王。那是野蠻的生存法則,在我大秦,自然不講這個。”

 文明社會,並不是最能打的就一定是最高首領。秦政論文采比不過很多文臣,論武力更比不過大部分武將,但唯有他才是始皇帝。

 扶蘇一想也是:

 “還是阿父看得透徹。”

 他差點被詭異世界的“武力至上”原則給洗腦了。

 事實上他阿父只需要擁有夠用的實力就行了,剩下的便靠人格魅力獲取詭異秦人中的統領者地位。

 什麼詭王,父親才不稀罕。就算要有個說法,也得是詭帝才對。

 扶蘇吃完東西更困了:

 “我這樣不會是……醉奶吧……”

 強撐著說完最後三個字,就閉眼睡著了。吃飽就秒睡,確實很像個詭異界的小寶寶。

 難怪是幼生期詭王。

 秦政把他送回床上去睡。

 這一覺睡得比平時都長,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秦政還能穩得住,橋松差點懷疑他爹出什麼事了。

 等人醒來,橋松才鬆了口氣,板著臉假裝自己是個冷酷無情的詭異,根本沒有擔心過他爹的模樣。

 然而他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著找他祖父說話。

 橋松:……好生氣!

 橋松的臉色更冷了。

 扶蘇和父親說悄悄話:

 “阿父你看橋松,性子越來越彆扭了。”

 秦政感覺兒子在內涵自己。

 彆扭的還有之前的他。

 於是伸手作勢要揪某人耳朵,扶蘇趕緊轉移話題:

 “我之前太困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現在回想了一下,發現一個問題。”

 秦政收回手:

 “是什麼問題?”

 扶蘇說道:

 “既然我是詭王,而我又在化詭後和人差不多,並沒有喪失人性變得極端。那是不是說明,我這樣才是詭異的最高境界?他們那種冷漠無情的都是殘次品。”

 秦政覺得兒子的這個理念很有意思。

 其實想想動物界就會發現,越是高等的動物感情越充沛。完全遵循叢林法則,反而是低等社會的行事作風。

 詭異作為一種實力強大的生物,卻適配低等法則,從某種程度上說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也沒什麼差別了。

 扶蘇分析道:

 “詭異會成長進化,越高級的越懂怎麼偽裝成人,行事也會變得狡詐起來。進化總不能只增長智慧和實力,其他的也要配套才行。”

 秦政若有所思:

 “可絕大多數詭異都突破不了人性這一關,所以他們怎麼也無法成長為詭王。偏偏詭異由人而誕生,它們的進化方向沒有辦法擺脫人的影響。”

 越厲害的詭異越像人,這其實已經是很明顯的跡象了。

 也就父子倆失憶了,不然結合喪屍的設定,就會認定自己的推理沒問題。畢竟喪屍也是遵循這個設定的,脫胎於人的喪屍怪物越升級越像人。

 按照這個邏輯——

 扶蘇斷言:

 “活人覺醒成詭異,反而才是詭異中上限最高的形態。”

 比起自行誕生的詭異,這些覺醒者天然擁有人的一切。而後他們再拿到屬於詭異的力量,便沒有短板了。

 只是大部分覺醒者剛開始能力不強,容易被詭異吊打,才顯得詭異們更厲害。一旦出現詭王就不一樣了,高階詭異感染出的覺醒者一覺醒就是頂尖強者。

 秦政倏地反應過來:

 “朕沉睡的那一個月,你日日都在許願朕活過來?”

 那個時候的扶蘇,應該也是一天可以許五個願望。他八成是別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天天把願望全部砸到父親身上。

 而且扶蘇自己都不記得剛覺醒那會兒發生的事情了,說不定還揹著人給過父親精血。

 秦政心想,難怪朕一覺醒就是甲級。

 扶蘇顧左右而言他:

 “阿父,我覺得我好像許願次數增加了。”

 秦政看了他一眼,到底沒有追問。

 父子倆用了膳去正殿圍觀了一下橋松處理政務,發現這孩子確實進步神速,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之後,就很心大地出門散步去了。

 秦政邊走邊有些遺憾:

 “可惜武成侯年初那會兒去世了。”

 要是晚一些,他就不用死了。變成詭異之後輕易不會死去,已經沒有了生老病死的概念,只要能量充足就能一直存活。

 扶蘇眨了眨眼:

 “那我去許願王老將軍復活?”

 秦政摁住了他:

 “你復活一個朕就用了月餘,砸進去不知道多少次許願次數。朕還是新死的,他都死了大半年了。”

 秦政擔憂兒子這麼折騰會傷到自己,而且死亡的人那麼多,難道都讓他挨個許願去嗎?

 扶蘇想了想:

 “我現在一天可以許願六次呢,以後還能更多。有時候次數也用不完,不如拿來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秦政蹙眉,不太想答應。

 他見過旁人魂歸地府,確認老將軍應該就在地府中。雖然人去世了,但知道對方還在其他地方好好生活,秦政就沒那麼迫切非要復活對方了。

 ——陛下並不知道,剛誕生的位面地府裡空空蕩蕩,根本沒有王老將軍等在位面誕生前就死於設定上的魂魄。

 扶蘇雖然也不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打算把願望用了。

 擺著也是浪費。

 反正他又不著急現在就把人復活出來,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許願。積少成多,總有一天對方能冷不丁冒出來的。

 扶蘇便勸說父親:

 “將軍他們或許也想回陽世來看看呢?我不會直接許願的,我可以在臨睡前把剩下的次數都用掉,避免浪費。”

 這樣等一覺醒來,許願次數就全部恢復了。

 其實他的許願次數並不遵循每天半夜刷新的原則,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恢復藍條的那種形式。

 所以不僅是半夜,實則藍條快滿了就可以許一次願,這樣收益最大。

 秦政考慮了半晌,最終點頭答應:

 “朕陪你研究一下許願次數恢復的頻率,你卡著這個頻率許。”

 在藍條快滿的時候消耗掉六分之一,讓它永遠維持在六分之五到滿值之間。這樣一來扶蘇不會因為藍條耗空從而覺得困頓不適,遇到突發情況也能擁有充足的許願次數。

 父子倆花了兩天時間總結規律。

 發現非睡眠時間,扶蘇的恢復速度是兩個時辰獲得一次許願次數。一天十二個時辰,正好是六次。

 這應該是升級後的速度頻率,升級後藍條雖然增長了,恢復速度卻也在變快。實際上它是一天下來正好能回滿的,無論是用五次還是六次的時候。

 而睡眠時間的恢復速度則提升了一倍,一個時辰就能恢復一次。

 扶蘇那天在詭域裡睡覺,睡了兩個半時辰,按理來說應該恢復兩次許願次數的。但他許願一次就又困了,這裡頭肯定有貓膩。

 秦政就拎過兒子審問他。

 扶蘇只好乖乖坦白:

 “我還許願我們幾個平安歸秦了。”

 畢竟詭域破碎後能回到大秦屬於推理出的結果,不能保證百分百準確。萬一把他們丟去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扶蘇一口氣許了兩個願望,這也是最後六個人會全部站在谷堆上、而沒有人被壓在下頭的原因。

 秦政就知道他不老實:

 “當時怎麼不同朕說?”

 扶蘇心虛地閉上了嘴巴,沒有回答。

 他要是說了,阿父肯定要罵他不愛惜身體。明明之前才因為過度許願昏睡了一陣,居然還敢故技重施。

 秦政乾脆利落地罰了他一天不許吃甜食,叫他好長長教訓。

 扶蘇嘆氣:

 “阿父又用這招。”

 秦政跳過了這個話題,叮囑兒子:

 “許願的事情不要同任何人說。”

 扶蘇點頭:

 “我知道的,阿父。”

 復活誰不復活誰,雖然是他們自己做決定,卻難免引起臣下不滿。

 憑什麼只復活一個王翦呢?我家的長輩雖然不如王將軍功高,但陛下和太子未免太偏心了些。

 所以最好叫那些人不知道王翦為什麼能復活,就當這是詭異復甦後的正常現象。

 扶蘇開始正式嘗試消耗多餘次數了。

 沒嘗試兩天,朝中收到了是蜀郡治所成都出現了怪事,懷疑是詭異作祟。

 最開始大家都沒發現,那詭異起初鬧出的動靜比較小。這兩天動靜變大了,才被發現上報,於是蜀郡的太守就趕緊送信來向陛下彙報了。

 扶蘇看完驚訝不已:

 “我不是都許願——”

 他忽然頓住了。

 扶蘇想起不希望詭異直接降臨在大秦。所以後來咸陽城郊的詭異就以異界詭域的形式出現,只捲入了幾個秦人。

 但扶蘇之後沒再許願,或許許願的效果正是因此才失效了。

 秦政也提醒道:

 “那日你先命令女詭保護你,後頭她發現你無法再許願,就直接動手攻擊你了。”

 如果許過的願望能永久生效,這個能力就太強了,這樣有時效性才是合理的。又或者,它確實可以做到永久生效,卻得達成一定的條件。

 扶蘇也發現了端倪:

 “我那日許願侍從忘記我沒摔倒的事情,他們確實一直不記得。”

 可見有些事情是很容易做到徹底改變的,有些則不然。

 扶蘇摔倒與否不是什麼大事,至少在侍從看來這段記憶不重要。畢竟那天太子又沒有受傷倒下,除非太子真的受了傷,那才得認真記好呢。

 因而扶蘇修改記憶時,他們沒什麼抵抗的心思,順利被修改掉了。

 但女詭從頭到尾都一門心思要吃掉扶蘇,扶蘇對它下的保護自己的命令和它的想法相悖。一旦女詭發現扶蘇無法控制自己,自然就會反噬。

 秦政懷疑女詭其實早在之前,就已經掙脫了扶蘇那句“保護我”的命令。只不過扶蘇一直在命令它幹這幹那,導致它沒空去攻擊扶蘇。

 直到它帶著扶蘇逛完了所有地點,找到了所有要找的人。這個時候最後一個命令算是結束了,女詭就再無限制,可以隨意行動。

 扶蘇嘆氣:

 “那這麼看來,詭異復甦也是一種固執的行為。我是不是應該每天許願一次它們在域外復甦?亦或者,每隔多久許願一次?”

 一天許幾次比較合適呢?

 秦政感覺大秦出現詭異的頻率暫時還不高,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同樣如此。如果一直這樣的話,說明這種復甦並沒有太過固執,一天許願一次應該就夠了。

 秦政便讓兒子先試試每天早晨許一次願,如果再出現詭異,就傍晚再許一次,間隔六個時辰。

 頻率可以慢慢往上加。

 還未出現的詭異可以這麼控制,已經出現的就得派人去解決了。

 蜀郡長官也是詭異,但他還要忙著處理政務,騰不出手來。

 秦政發現地方上其實更需要多一些詭異控場,不過這件事急不來。先讓各地官署自己發展下線,等他有空了挨個過去締結契約。

 扶蘇覺得這麼做太麻煩了:

 “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和大秦締結契約。”

 其實本來也該是和國家締結,而不是某一任君王。不然君王駕崩,又得重新訂立,就很麻煩。

 雖然現在父親不會駕崩了,但是父親也沒那麼多空閒一個個締結過去。既然皇帝之位以後都不會更替,那麼和國家締結其實也相當於就是在和父親締結了。

 秦政準備解決完那個詭異之後,回來再琢磨這個契約的訂立方式。

 要跟國家訂立契約,不知道是否需要大秦這個主體存在意志,還是直接單方面結契就行。

 父子倆出發前往成都。

 此刻的成都城內,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沒有人敢隨意出門上街。官府已經敲鑼打鼓地通知了好幾輪,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們扯著嗓子喊的話。

 “城中有怪物出沒,太守已經請人來誅殺怪物了。城中居民切莫出門,以免被怪物襲擊。”

 太守原本考慮的是說有野獸入城,但詭異復甦這樣的事遲早會傳遍天下。粉飾太平沒有意義,倒不如藉此增強庶民對朝廷的信心。

 朝廷有能人可以解決怪物,那些六國舊民肯定就更不敢造反了。畢竟怪物可是有奇異能力的,他們還不如怪物呢。

 城中某一家門窗緊閉,根本顧不得家中昏暗無光。

 家裡的小女兒緊張地問:

 “怪物已經走了,它還會回來嗎?”

 母親趕緊捂住女兒的嘴:

 “別出聲,不要讓怪物知道我們在家。”

 昨天傍晚隔壁家中就被怪物禍害了,所以他們非常害怕。怪物幻化成那家死去老爺爺的模樣,騙得全家都跟他出門離開,不知去向。

 太可怕了!死人復生,但是鄰居家中沒有一個人覺得有問題!怪物還會蠱惑人心智!

 起初他們還以為是老爺子的亡魂回來看望家人,後來才知道不是。隔壁街也有一個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怪物故意變成死人模樣騙人的。

 周圍其他鄰居都沒發現不對勁。

 因為當時只有婦人看見了這一家子離開的過程,其他鄰居沒瞧見。而且其他鄰居不一定記得老爺子長什麼樣,估計看見了也以為是家裡的親戚上門來了。

 隔壁街的那個也是類似的情況,婦人仔細打聽才通過街坊的描述確定了帶人離開的是個死人。

 正是因為她發現了這事,壯著膽子報告給了遊繳。太守才意識到失蹤的幾家並不是被歹人害了,而是遭遇了詭異。

 婦人有些犯愁。

 也不知道假裝家裡沒人,能不能把怪物糊弄過去。但家裡幾口人都默契地閉上了嘴巴,再不發出一點動靜。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敲響了她們家的大門。

 “砰砰砰。”

 全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是官府又派人來問目擊線索了嗎?還是怪物找上門了?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老大家的,快開門,娘回來了。”

 婦人一個恍惚,起身就去開門。這是她婆母的聲音,外頭危險,她得趕緊讓婆母進來躲躲。

 小女兒驚恐地看著昏暗光線裡走向門口的母親,著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婦人感受到一陣拉扯,疑惑地回頭看向女兒。見到女兒眼淚掉了出來,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哪有什麼婆母?全家都在屋子裡了,她婆母早就過世了!

 婦人差點嚇得尖叫出聲,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能出聲,不能讓怪物知道她在家。

 婦人狠狠一咬牙,伸手把耳朵給堵住了。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照做,大家連忙跟著學。

 雖然這樣還是能聽見一些聲音,卻比之前小得多。原本還有點動搖的幾個家人漸漸就神色清明起來,果然有效。

 門外的老人敲了一會兒門發現沒用,動靜就消失了。

 婦人試探著放下手聽了片刻。

 她搖搖頭,不確定怪物是真的走了還是故意假裝自己走了,其實沒出聲在等她們開口。

 畢竟她們既沒聽見靠近的腳步聲,也沒聽見離開的腳步聲。

 小女兒用氣音說:

 “它不能直接闖進來,只能敲門等我們開門。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罵它滾,就不給它開?”

 婦人立刻瞪向女兒:

 “不許亂來!”

 女孩遺憾地嘆氣,她真的很想試試,但她確實也不敢挑釁怪物。

 怪物很快離開物色下一個目標。

 它確實是靠著聲音尋人的。

 之前晃悠到附近的時候,它聽見屋子裡母女倆的交談。於是過來敲門,想蠱惑這家把門打開。

 畢竟這隻詭異只有蠱惑的能力,戰鬥力很差,門板都砸不開。它一般是通過將被蠱惑的人帶走,趁人沒有防備,才能吸食他們的生命力。

 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會兒,這一片都寂靜得厲害。

 它的腦子不太夠用,想不到應該往遠處走。其他街區的庶民不明真相,這會兒肯定在家裡熱火朝天的討論,隨便就能找到下手目標。

 不像這邊,大家都閉嘴不說話,叫它無法確定哪家有人。

 而且不說話的話,它就無法分辨裡面的人是誰、要偽裝成他家的什麼人才能把門騙開。

 正遊蕩著,詭異忽然聽見一個清潤的男子聲線。

 扶蘇和父親傳送到了第一個失蹤的人家家中,過來搜尋線索。

 父子倆檢查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現。

 扶蘇看了看四周:

 “沒有特殊的痕跡,這家人好像是自己走的。不知道街坊鄰居是否清楚內情,太守寫的信裡也沒提具體情況。”

 果然還是應該直接去太守府邸。

 受到不明召喚下意識晃悠到這附近的詭異聽見了扶蘇的話,立刻上門。它熟練地敲了敲房門,故技重施。

 詭異模仿著秦稷的聲線:

 “政兒、阿蘇,快開門,是寡人來了。”

 說著還自報家門,表示自己是昭襄王。

 扶蘇:……

 秦政:……

 扶蘇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這東西是不是當孤傻?”

 作者有話要說

 扶蘇:我高祖父都死多少年了,你說你是他,你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