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詭王?
第232章詭王?
秦政看著堆滿的谷袋,問兒子:
“你準備怎麼帶回去?”
數量這麼多,根本拿不完。而不是他們秦人拿著的話,還真不一定能跟隨他們回到大秦。
扶蘇也不知道:
“要不然等下用繩子把它們捆起來,然後我拽著繩子,看能不能帶回去?”
他的特殊能力或許可以有點作用。
秦政掃了一眼這些袋子:
“那就先找繩子,再讓人將袋子捆起來。”
精細的活沒法壓榨低級詭異來做,它們幹不了這樣的事,只會搞砸。那隻女詭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就算可以,它一隻詭效率也比較低。
扶蘇也想到了這一點:
“我問問它,看它知不知道其他幾個秦人去哪裡了。”
女詭搬完最後一袋穀子回來,不僅是稻米,庫房裡其他的穀子她都一併送來了。見到扶蘇身邊多了一個人,眼裡頓時露出兇光來。
吃不了扶蘇它還吃不了這人嗎?
女詭就要撲過去攻擊。
扶蘇開口了:
“我要找四個人,你告訴我位置。”
女詭憋屈地停下了腳步:
“哪四個人?”
回答問題的優先級最高,她只能先回答再做自己想做的。
扶蘇就報了四個人的名字。
女詭一臉茫然,顯然不認識。扶蘇嘆了口氣,一點都不意外。
秦政瞥它一眼:
“它是詭域主人,應該清楚哪裡躲藏了活人。帶著它把每個地方都跑一遍,就能將人找齊了。”
扶蘇點頭:
“那就這樣吧,帶路。”
女詭腳步僵硬地轉過身:
“請跟我來。”
女詭在心裡瘋狂尖叫,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可惡的肥羊吃掉。
它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覺醒這種命令詭異的能力,但是無所謂。能力都是有限制的,不可能無限使用。等他用不出來了,自己就可以開飯了。
可惡的覺醒者。
不知道這是什麼級別的覺醒者,級別越高,能力越強,使用次數也會提升。
這種命令算是強支配型能力,受到的限制只會更大。恐怕就算是甲級能力,使用次數也不會太多。
女詭帶著他們穿過了好幾個院落,路上碰見了不少僕從。
大部分人都找到地方躲起來了,被揪出來的時候表情還很驚恐。尤其是看見隊伍裡有個明顯不是活人的女詭,好幾個直接嚇得白眼一翻。
女詭冷漠地忽略了他們,繼續往前走。
有大餐放在眼前,它根本不在意這些沒什麼滋味的食物。就像國宴美食和味道一般的速凍飯糰放在一起,後者根本引不起食慾。
先放在這裡,等以後餓了實在沒東西吃了再吃。
由於女詭的存在,沒人敢跟著扶蘇和秦政一起行動。哪怕秦政揮揮手就能解決周圍的小詭,看起來很厲害。
估計是把他們也當成詭異了。
好吧,他倆確實不太正常,秦政還是個實打實的詭異。
又轉過了幾個院子,終於找到了躲在廚房大水缸裡的母女兩個。
菘和蘆葦很聰明,菘在廚房洗菜的時候就發現幾個水缸裡的水快用完了。蘆葦跑出來找母親,在廚房找到她,她就提議可以藏在水缸裡面。
蘆葦果斷把兩個快見底的水缸裡的水打了一些出來,倒進旁邊第三個水缸中。然後往水缸裡丟了幾個圓型的厚砧板,底部朝上放在裡頭。
這樣她們可以踩在砧板上,避免沾溼鞋子。回頭需要轉移陣地的時候,就不會因為溼鞋子留下腳印了。
廚房的砧板是會日日清洗的,正面剛用過切了菜,沾上了一些碎屑。但是背面卻沒有沾東西,所以要背面朝上。
水缸很大,足夠母女倆一起躲藏。
可菘依然選擇和女兒各自躲在一個水缸裡,這樣萬一其中一人被發現了,另一人還能倖免於難。
敵人或許會認為只有一個水缸裡藏了人,從而不去檢查其他的。
畢竟這麼大的水缸,沒道理人還要分散藏在兩個缸中。就算要散開,保險起見肯定也是各自藏在不同的東西里頭。
就是打一個反向思維。
扶蘇敲了敲蓋子:
“出來吧,已經安全了。”
菘猶豫了一下,沒有動。心裡直打鼓,生怕女兒傻乎乎就出去了。
誰知道外頭的是人還是怪物呢?
好在蘆葦也很謹慎地沒有動。
扶蘇說道:
“孤乃大秦太子。”
這下兩人終於敢出來了,在她們樸素的價值觀裡,就算是怪物也不敢冒充太子殿下的。
果然,一冒頭就看見了衣著華貴的殿下。殿下身邊還有個威嚴莫測的男子,看著十分不俗。
至於不遠處滿臉寫著不耐煩的詭,被她們直接忽略了。
太子殿下在這裡,怪物生不起風浪。
兩人麻利地從水缸裡爬出來:
“見過殿下。”
扶蘇提醒:
“還有始皇帝陛下。”
兩人這才知道男子的身份,趕緊補了個禮。而後拘謹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做點什麼。
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人物就是里正了,連縣衙的官差都見得少。
女詭不耐煩地說:
“還走不走了?”
快點走,走完她要開飯。
母女倆嚇了一跳,這才看清門口站的是個女詭,不是什麼活人。可見陛下和殿下都十分淡定,便知道她沒威脅。
秦政嫌棄它聒噪,不過扶蘇拉了父親一把,秦政就沒說什麼。
扶蘇小聲同父親說:
“她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秦政也看出來了,微微點頭。
父子倆都多了一分警惕,跟著她找到了最後兩個人。那兩人之前就偶然碰面了,這會兒自然也一起行動。
但和其他人都躲起來不一樣,兩位參過軍的男丁顯然更莽一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砍柴刀,來一個小詭殺一個。
看得蘆葦熱血沸騰,沒忍住和母親小聲說了一句“可惜我力氣不夠”。
她之前也想過去殺妖怪的,但廚房只有菜刀和劈柴的斧子。斧子太重了,揮舞起來不夠靈便,菜刀又短小,用它容易被詭異反殺。
武德充沛的老秦人滿身戰骨,幾乎堪稱全民皆兵,尤其這幾個還是咸陽周邊實打實世代傳承的秦國人。
山和麻竹發現了蘆葦母女。
參過軍的他們對貴族服制更瞭解一些,一眼就認出父子倆身上的衣服不是一般貴族能穿的,趕緊收刀前來見禮。
山還瞪向女詭:
“陛下,可要我宰了這個妖物?”
女詭立刻衝他齜牙。
自己不想吃沒滋味的食物是一回事,被食物挑釁了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必要這個活人好看!
眼看女詭要撲出去,扶蘇開口:
“不許傷人。”
女詭都做好要被迫聽令的準備了,沒想到這次它卻沒感覺到束縛。依然遵循之前的想法衝向了山,但很快她就止步了。
毫無預兆的,女詭猛地扭頭襲向扶蘇。帶著尖銳長指甲的手成爪狀,就要掏像扶蘇的心口。
終於叫它等到能力失效了。
她就知道!這樣逆天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從開始到現在,這人命令了它五次!看來一天的使用上限就是五次!
女詭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她反水得猝不及防,這愚蠢的活人一定來不及躲避吧?他估計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的能力可以無限制使用,真是天真。
山見狀大驚:
“殿下!”
他離得遠,已經趕不及救人了。早知如此方才不該亂說話,刺激了這個怪物。
麻竹握著刀衝過來,心裡也在懊惱。陛下身邊沒帶護衛,他就應該早早侍立在側,給二位君上充當護衛才對。
這可是救駕之功!
扶蘇卻淡定地看著撲來的女詭,在他身前眨眼間出現了一片黑霧形成的霧牆。
女詭控制不住衝勢,半個身子闖了進去。分明是薄薄一層牆,她已經探進去很多了,卻並未從另一頭露出來。
不是黑霧裡有異空間,而是黑霧眨眼間將進入其中的部分吞噬了。沒有活人軀體的詭異是這樣的,女詭只剩下了半截。
女詭只能控制著剩下半截身子後撤,然後費勁地重新長出了前半截。
它驚疑不定地看向扶蘇:
“不可能!你的能力不是控制詭異嗎?為什麼還有其他能力?”
一個人或者詭異只能覺醒一種能力。
扶蘇好奇地看著那片霧,趁著他爹沒收回去,突然伸手探入。
他想看看會不會把他的手也給吞了,這樣的話以後父親吃他應該就不需要靠流血,直接用霧就行。
秦政來不及收回黑霧,驚怒交加:
“秦扶蘇!”
他一把將兒子的手拽了出來,手雖然還在,但肉眼可見地變得冰涼,像是從活人的手變成屍體的手那般。
扶蘇試圖動一動,沒有反應。
他好像被啃掉了一截什麼東西。
秦政氣得頭疼,飛快從收回的霧裡剝離出了一團能量,塞回了扶蘇的手中。生命力被返還了回來,手重新能動了。
只是到底失去過一次活性,歸還之後手依然不夠靈巧。扶蘇張開握緊嘗試了一番,感覺像是隔著一層限制控制手掌。
秦政揮手將女詭打殘,用黑霧凝成牢籠將它困在裡頭。然後抓著兒子的手翻來覆去地查看,眉頭皺得死緊。
他只會奪取旁人的生命力,並不知道應該怎麼解決生命力被奪走的難題。他會的那點治療術只是用能量修復傷口而已,可扶蘇的手並未受損。
秦政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也沒有功夫教訓兒子什麼。他得先把問題解決了,才能有閒心管教。
扶蘇其實也被嚇了一跳。
不是因為手出問題了,而是父親的反應太大了。他敢伸手就是考慮過後果的,原以為阿父變冷漠了或許能冷靜一些,如今看來並不會。
小太子受驚地睜圓了眼睛:
“阿父,我沒事的。”
秦政一言不發,只冷冷瞪了他一眼。
扶蘇小聲辯解:
“我可以許願讓它恢復。”
秦政緩了一口氣,本來已經不怎麼跳動的心臟被刺激得砰砰直跳,此刻才重新變緩下來。
兒子說的對,許願應該可以解決這個後遺症。但這不是扶蘇能不顧自身安危的理由,仗著有特殊能力就隨便折騰,實在是太危險了。
尤其是扶蘇方才明顯能力失效,應該是今天使用次數太多了。下回這小子要是沒算計好次數,誤以為自己還有許願的機會就去冒險,很容易把自己小命玩完。
秦政深吸一口氣,找回聲音:
“你還敢狡辯?”
扶蘇垂下腦袋用發頂對著父親,像是乖乖認錯的小寶寶。
秦政握緊了他的手:
“每次都是這樣,說了多少回你都不聽。我真是太縱容你了,這次非得給你長長教訓不可。”
扶蘇意識到不妙,連忙補救:
“阿父……”
秦政打斷了他:
“你休想巧言令色糊弄朕!”
施法中斷,鑑於周圍還有庶民,太子殿下被拎到了隔壁院落挨收拾。四名秦人都縮著脖子守在黑霧牢籠旁邊幫忙盯梢,沒敢跟過去看熱鬧。
扶蘇知道這種時候只有裝可憐才能逃過一劫,或者至少不被收拾得太慘。
可是父親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他就只能呼痛。父親很少揍他,一般能用說教的就用說教。
秦政並不喜歡打孩子,哪怕是調皮不懂事的幼子們,他也很少動手,頂多是拿著劍嚇唬一下。
扶蘇小時候都沒被打過屁股,長大了反而被摁著收拾。他捂住臉,感覺沒臉見人了。
秦政冷聲說道:
“朕就是小時候打你打少了。”
扶蘇舉起感知遲鈍的左手:
“阿父,疼。”
努力把賣慘進行到底。
秦政捉住他的手:
“不許亂動,朕又沒打你的手。”
而且他打的位置根本就不疼,他又沒用太大力氣。
扶蘇心說還不如打手呢,不行用劍鞘抽他都好,或者他弄點荊條來。用荊條抽人才是教訓成年兒子的手段,不是嗎?
秦政細緻地呵護住他“受傷”的手,防止扶蘇亂動影響自己教訓兒子。
可惜不能把人變小了揍,那樣更方便一些。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知道羞恥了,以後才會長記性,不敢再亂來。
一刻鐘後,太子殿下滿臉生無可戀地被父親拎了回來。
四人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他們可不敢多看,萬一太子惱羞成怒了要遷怒他們,他們是承受不起的。
秦政全程牽著兒子的傷手,防止太子又調皮,傷上加傷。扶蘇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木著臉被牽著走向堆放糧谷的院落。
接下來找繩子把谷袋捆起來的事情都是這四人做,他們一聽這裡頭的穀子畝產比他們種的莊稼高很多,幹起活來非常積極。
秦政原本想等他們把東西捆好就解決掉女詭回大秦的,但出了扶蘇能力失效的意外狀況後,就得再等等了。
得等能力恢復再走比較穩妥,那樣才能百分百保證把糧谷帶回大秦。左右朝中還有太孫幫忙監國,他們回去晚一些問題不大。
既然走不了,那就找點事做。
秦政在周圍又放置了一圈黑霧:
“你們就待在霧氣形成的圍牆中,不要出去亂走。外面還有怪物,只有這裡面是安全的。”
四人連連點頭。
父子倆就出去收拾剩下的詭異了,借用扶蘇的吸引力將所有小詭一網打盡。應該沒有漏網之魚了,秦政沒再感受到詭力的波動。
做完這些,父子倆又把秦人那邊的黑霧牆壁撤下。叮囑他們出去再蒐集一些大秦沒有的好東西,以作物種子為主,到時候一起帶回去。
而後,父子二人前往書房,打算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書籍能查閱。他們對這個異世界一無所知,若有史書或許能瞭解一二。
結果找到後發現文字不通,根本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在是否找個本地人翻譯中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放棄。因為扶蘇說他看到的記憶裡這家人竟然不教女兒習字的。
僕從裡認字的也少,女兒又沒學過認字。老爺已經瘋了,剩下認識字的估計也就剛開蒙沒多久的小少爺。
左右只是萍水相逢,以後有機會再次不定詭域鏈接不同世界,下回去的就是其他地方了。
查看本界歷史對他們來說沒什麼意義。
秦政一想也是。
父子倆折返回去,準備找個地方安靜等待明日到來。
期間,扶蘇見父親一直臉色不佳,就沒敢說俏皮話緩和氣氛。
平時阿父沒那麼生氣,他膽子就大。阿父真氣狠了,就算是他也不敢繼續撩虎鬚,免得再挨一頓揍。
扶蘇越走越慢。
秦政停下了腳步:
“累了?”
並沒有,只是在思考要怎麼讓這事徹底過去,就有點心不在焉。但父親既然問他累不累,他肯定是要說累的。
父親主動關心他呢,這是破冰的信號。
扶蘇果斷抓住了這個機會:
“有一點累。”
他眼巴巴看著父親,像個可憐的小狗狗。
秦政面無表情地把兒子拎進附近的屋子裡,丟到軟榻上,示意他好好休息。
表情冷硬,動作也冷硬,但乾的事情是溫柔的。扶蘇就知道父親哪怕沒消氣,也捨不得他受累。
他試探著問:
“阿父坐下來陪我一會兒嗎?”
秦政在他身邊坐下:
“朕不陪你,難道你想獨自待在這裡?你能力已經失效了,隨便來一隻詭就能吞了你。”
扶蘇也沒提父親可以用黑霧保護他。
還故意反著說:
“我知道父親肯定是想親自盯著我,免得我又闖禍給你惹麻煩。你可是堂堂甲級詭異,才不會關心我一個活人。”
秦政定定地盯著他:
“就你話多。”
平時不生氣的時候,他會順著扶蘇的話說。無論是順勢承認了自己就是這樣冷酷無情的詭異,還是遵從本心反駁他不關心扶蘇的話都好。
但他現在很生氣,就不想搭理扶蘇的那點小心眼。
茶藝大師的話術只有在品茶人願意配合的時候才好用,不想配合了,對方就會不給面子地指出“你說話好茶”。
秦政只是變冷漠了,並沒有失智,他能看出話用了什麼小心機。
不過這個程度的拆穿扶蘇是不會覺得尷尬的,只有揍屁股才能叫他破防。所以小太子充耳不聞,只捱過去和父親貼貼。
這次秦政沒有拒絕。
他剛剛發火嚇到了兒子,拉不下臉來哄人。所以兒子過來用行動求安慰時,他選擇了放任。
扶蘇有些委屈地說道:
“阿父都揍我了,為什麼還生氣?”
這件事不應該揭過嗎?
他已經知道錯了,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這次是真的認真做了反省,不是以前那種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秦政沒有回答。
他就是有點氣悶,氣自己明知道扶蘇經常作死,還沒做好防備。
如果當時他在黑霧面向扶蘇的這一側加上了詭力阻攔,扶蘇就算把手伸出去也不可能摸進黑霧裡的。
但他覺得沒必要,黑霧完全可以吞掉前方撲來的危機,他就忽略了後方兒子自己給自己創造的危險。
扶蘇就是個大號的搗蛋鬼,需要家長時刻盯著才行。
當爹的都知道兒子什麼德性了,竟然還能疏於防備。秦政覺得這是自身的問題,不能全怪孩子,卻又拉不下臉向兒子自我剖析。
扶蘇看出了點端倪。
他轉身抱住父親撒嬌:
“阿父,阿父最疼我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最愛阿父,阿父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父,肯定捨不得讓我傷心。”
是小時候慣用的糖衣炮彈。
多少年沒聽過了,秦政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他很快制止了兒子的甜言蜜語,問他都多大了,這些話也好意思說,沒羞沒臊的。
扶蘇清了清嗓子,背誦起來:
“無且愛我。”
秦政:!
“將軍雖病,獨忍棄——唔!”
嘴巴被捂住了。
所以說當爹的在自己都一把年紀還講甜言蜜語的時候,千萬不要雙標地指責兒子愛撒嬌,容易被揭穿老底。
扶蘇被捂住了嘴,一雙漂亮的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明顯還在打壞主意。
秦政用眼神警告他不許亂說。
等父親收回手,扶蘇才乖巧開口:
“阿父不用那麼緊張,反正那是原身始皇帝說的話,和你詭異秦政沒有半枚秦半兩的關係。”
秦政:……
扶蘇還說呢:
“阿父方才那麼緊張我,我差點以為你不是詭異秦政,是我生父始皇帝了。”
秦政:……
扶蘇還想繼續說:
“不過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把你們兩個弄混——唔!”
又被捂住嘴巴了。
秦政心道他剛剛就不應該鬆手,眼神警告對於厚臉皮的秦扶蘇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這都什麼倒黴兒子?
可是扶蘇嘴巴不能用,還能用眼神詢問父親。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桃花眼極為好看,雖然不像幼時那般眼型圓潤可愛了,卻更能傳遞情緒。
秦政移開了視線不看他。
他知道兒子想問的是什麼,無非是父親現在還要嘴硬不承認自己是所謂的“原身”嗎?
這個問題,秦政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自欺欺人沒什麼意思,在扶蘇受傷而他急得失去分寸時,就已經暴露了一切。只是小狐狸就想聽父親親口承認,然後開心地嘚瑟一番。
秦政不想縱容他,乾脆迴避了問題。
扶蘇也不在意,開心地靠在父親肩頭閉上眼睛。他有點困了,想睡一會兒。
其實自從之前第五次用出許願能力的時候就有點困了,可能是能力耗盡的後遺症。但當時還有事情要做,他就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
秦政發現兒子呼吸平穩,便鬆開了捂著他嘴巴的手。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捂嘴也沒用太大的力氣,臉上竟然已經出現了淺淺一層紅印。
細皮嫩肉的,果然是從小嬌生慣養,才能養出來的毛病。
就該給他丟出去吃點苦頭磨礪一翻。
可惜當時的自己狠不下心,不如現在這麼冷酷,捨不得兒子出去受罪。
扶蘇靠在父親身上睡了小半日,最後是餓醒的。咕噥著抱怨肚子餓,秦政便牽著他起身準備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扶蘇走得慢吞吞:
“估計沒有,而且這個天氣就算有也放壞了吧?要不然抓個廚子回來做飯,反正也沒有詭異了。”
秦政就目光一掃,從樹叢裡拎出個人來。讓他去把宅子裡的所有人都喊出來,然後叫廚子去做飯。
還提醒了他一句不要靠近黑霧,黑霧裡還有隻怪物,明天才能解決。等明日解決了對方,就能出府了。
那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真人,外頭真的沒有怪物了嗎?都被您消滅了?”
秦政懶得解釋:
“差不多,快去。”
對方很快把人喊了出來。
因為一下午都沒有再鬧出鬼怪殺人的動靜,慘叫聲也沒聽見,說四散的怪物均已被誅殺,是很有可信度的。
聽聞解決怪物的大師餓了,家中還能做主的也只有二小姐了。聽聞真人餓了,趕緊指揮人去做飯。
府內的主子不多,夫妻兩個瘋了,無法主事。之前的大小姐嫁出去死得很慘,成了如今的女詭。剩下最大的就是二小姐,底下弟妹都還小。
扶蘇這才發現這家孩子很少,而且年齡跨度還大。
大小姐一年前嫁出去的,不到一年就死了。出嫁的時候才只有十五歲,只是長得比同齡人高一些,面相氣質偏成熟,乍一看以為十八九歲了。
二小姐今年也才十四,她爹就迫不及待給她說了親,想把她賣給風評很差的廖家二少爺。
再往下就是六七歲的弟弟和幾個五到十歲之間的妹妹。
當家夫人是個打胎小能手,愣是控制著叫家裡只有一個男孩。前頭好些年她還想著自己生,就男女都不讓別人生。後來認清現實,才任由唯一的男丁活了下來,記在自己名下。
夫妻倆都不是什麼好人。
二小姐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父親指望不上,如今家中只有幼弟。族人恐怕會藉此謀奪我家產業,可恨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扶蘇聽明白了:
“你們朝廷不許女兒當家?”
肯定是個不給立女戶的國家,所以女兒沒辦法當家做主。哪怕家裡出了變故,家主也只能落到六歲多的弟弟身上。
二小姐沉默地低下腦袋。
扶蘇嫌棄地嘖了一聲:
“什麼破王朝。”
二小姐驚愕地抬頭看向他,沒想到他敢直接詆譭朝廷。怕他禍從口出,急忙開口勸說扶蘇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這裡人多嘴雜,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傳揚出去?
秦政環視四周:
“他們不敢去告密。”
能解決掉那麼多怪物的真人,誰敢得罪?
家丁們都認定父子倆有真本事,說不定可以遠隔千里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沒人願意得罪這樣的高人,何況真人們總是這般瀟灑肆意的,罵過朝廷的多的是。
扶蘇微笑著告訴二小姐:
“你要是有魄力,可以藉由這次鬧詭的事嚇唬他們。而且外頭說不定也詭異叢生,他們可不一定有功夫來搶你家。”
比起家產被搶,小姑娘還是擔心擔心以後能不能活下去吧。外頭的那個朝廷,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二小姐的臉色更蒼白了。
這還不如被搶家產呢,好歹那樣需要面對的是活人,而不是怪物。
扶蘇沒有再安慰她。
這又不是他們大秦的臣民,輪不到他來管。他還是先關心關心秦人是否都能渡過詭異復甦的危機吧。
秦政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
阿蘇是不是變冷漠了?
廚子不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些湯麵送上來。父子倆遣退了那些礙事的異世人,很快填飽了肚子。
吃飽喝足後,秦政忽然問道:
“太子是如何獲得許願能力的?”
扶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當時就是眼睜睜看到健健康康的父親突然駕崩,聯想到前世也是這個年歲,一下子有些受不了打擊。
明明努力給父親保養身體了,結果依然改變不了命運,感覺天都要塌了。
本來他今年就因為擔憂父親,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很是孱弱。父親剛駕崩的時候他渾渾噩噩的,如今也想不起來自己當時都做了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直守著父親的身體。
扶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好像不記得了。”
秦政意識到那段記不清的過往裡或許存在著一些蛛絲馬跡。
本想明日回大秦再尋人問一問的,結果扶蘇睡了一覺說感覺自己又能使用一次能力了。
可見睡眠是恢復能量的好辦法。
秦政聽完越發覺得既視感有些強烈,扶蘇方才的睡眠有些像是在休養。
詭異就是這般的,用完的力量會緩慢恢復,但睡著的話恢復速度會加快。自然,能力者也同樣遵循這個原則,畢竟能力者使用的能量就是詭力。
既然不用等待,秦政就去把女詭拎到放物資的院子裡。扶蘇從秦人手裡接過繩索,看向父親,示意可以開始了。
秦政便吞噬了女詭。
真正的大小姐早就投胎去了,女詭只是共享了她記憶和情感的怪物,並且不曾繼承大小姐的三觀。
它甚至都不是借大小姐屍體復生的,單純由無形之物凝聚而成。這樣的詭異和本體的鏈接會更弱,完全受詭異殘忍暴虐的本性驅使。
女詭一消失,周圍的環境就開始虛化。
扶蘇在同一時間心中許願想把繩子綁著的東西都帶回大秦,眼前一花,消失在了原地。
大秦,咸陽城郊。
村人們遠遠盯著這邊,見官兵層層把守住入口不讓人接近,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懼。
那兩位不知是真人還是巫師的先生到底什麼時候能出來?他們當真能把蘆葦四人找回來嗎?
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驚呼一聲。
就見灰霧消散,原地出現六個人影。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另有一大堆用繩子鏈接的麻袋出現在地上,堆得特別高。
入口就那麼大,入口消失後從裡頭帶出來的東西,也只會堆疊在入口的佔地範圍內。
所以袋子堆在幾平米的田壟上,六人完全是運氣好才出現在袋子頂上,而不是被壓在中間或者最下面。
秦政意識到危險。
看來下回不能帶太多東西回來,否則容易把扶蘇壓壞。帶回的東西佔地面積最好不超過入口太多,不然他就得時刻注意帶兒子脫離谷堆。
秦政直接拉著兒子瞬移下去了。
四個秦人懵逼地站在搖搖欲墜的谷堆上頭,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動彈。好在咸陽縣令很快趕來,將他們放了下來。
縣令疑惑詢問陛下:
“這些東西是?”
秦政言簡意賅:
“高產良種。”
縣令:!!!
別看秦政之前天天強調詭異冷漠不在乎人世,那是真正的詭異,不是靠著血液覺醒的活人。
活人再怎麼像詭異,也擁有活人的特質。覺醒前在意的人或者事,覺醒後也會依然在意,只是可能沒以往那麼強烈了。
高產良種這樣的王炸好物,也只有真詭異才會毫不在意。縣令他在意,他非常在意,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這樣的種子推廣出去。
縣令立刻叫人去傳訊給農事官,分享這一好消息。
秦政把事情丟給縣令處理,自己帶著扶蘇回了玄宸宮。直接叫來侍奉扶蘇的侍從,又讓人去喊橋松。
他得問清楚自己駕崩後扶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擁有奇特能力。
侍從為難地對視了一眼。
顯然,他們知道一些內情,但有人下令不許他們說出去。不會是扶蘇下的令,扶蘇自己都不記得了,他不可能有封口的意識。
那就是太孫橋鬆了。
這小子倒是好得很,敢做祖父的主了。
秦政記得,長孫以前老實巴交,只敢和父親叫板,不敢在祖父面前造次。復活之後似乎很多事情都改變了,連橋松都有了自作主張的膽子。
秦政審視著匆匆趕來的長孫:
“說吧,你父親之前都做了什麼。”
橋松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可以不說嗎?”
秦政微微眯眼:
“你說呢?”
橋松只能抱歉地看一眼親爹。
他真的盡力了,已經在努力幫忙隱瞞。奈何祖父過於明察秋毫,希望父親不要怪他。
扶蘇:?
扶蘇有了一點不太妙的預感。
橋松聲音細如蚊吶:
“父親他當時頭腦不清醒,身體又虛弱異常,就有了油盡燈枯的跡象。太醫說得他自己有求生欲才能撐過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
秦政險些沒聽清這小子在嘟囔什麼。
為了幫他親爹打掩護,還真是用盡花招。
秦政摁住額角:
“繼續。”
橋松就繼續了:
“因為他病得厲害,蒙相他們就商量說現在不能發喪。不然太子也無法主持大局的話,大秦會陷入動盪。”
“於是先壓下了消息,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傳了出去。主要還是最開始那兩天沒想起來封鎖消息,後頭再封鎖就有些遲了。”
“我們以為父親也會病逝,沒料想您出事的第六天他突然就好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太清楚,太醫說許是父親想通了。”
說到這裡,橋松停頓了一下。
他那會兒不覺得他爹是想通了,接受了祖父的去世。
他覺得他爹可能是瘋了,才會認定祖父就是假死。所以也沒敢刺激他爹,放任他守著祖父不讓下葬。
現在這麼一看,好像確實有古怪。
秦政就看向那幾日輪流守著太子的侍從,示意他們說一說。他們十二時辰不停歇地盯著太子,應當發現過什麼端倪。
那些人基本都搖頭表示不知,只有一個躊躇著出列回稟。
她其實也拿不準:
“第五日夜間子時,殿下身上曾經浮現過一道玄色的光芒。當時深夜燈火昏暗,那光又極暗,奴不確定是否看錯。”
秦政傾向於並沒有看錯。
所以那道光是什麼?
秦政陷入沉思,不斷在腦內檢索詭異生物的傳承記憶。終於,他翻出了一個比較偏門的信息。
不同詭異的詭力顏色是不同的,玄色是一種深紅到近似墨色的暖黑色,是大秦的正色。
秦政自己的黑霧其實也是這個色調。
有些詭異誕生時會出現和它們詭力顏色一致的光芒,不過這種都是非常稀有的詭異,出現的數量很少。
其中,有一種是活人變成的詭異。
之前說過,詭異是由極致的情感而誕生。那麼在詭異復甦的世界,活人身上情感若是太濃的話,自然也會化詭。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在死後的一瞬間變詭,變出來的就只是他們的衍生物,自己還是去投胎了。
活人要變詭,需要足夠偏執。詭異到底是一種偏向負面的生物,更容易由負面情感生成。
秦政看向兒子。
扶蘇一臉陽光開朗,完全看不出來曾經偏執到崩潰化詭的地步。
秦政有些心疼兒子了。
他衝扶蘇伸出手:
“跟阿父進去休息一會兒,你們都散了。”
他原本想和扶蘇算一算對方不愛惜身體的賬,而且這傢伙身為大秦太子,居然能說出“大秦交給太孫也挺好”的話。
可是轉念一想,原本在扶蘇心裡就是阿父最重要,大秦也比不過阿父,秦政就捨不得苛責他了。
畢竟扶蘇也是考慮到橋松可以獨當一面了,才敢放任自己追隨父親而去的。前世扶蘇那麼難過,還不是支撐了二十年?他不能譴責孩子沒有責任心。
扶蘇腳步有些猶豫:
“阿父你不要再揍我了。”
他都忘記的事情,他是不認的。肯定沒有這回事,都是橋松胡說。
秦政將他拉過來在身邊坐下:
“朕這次不教訓你。”
扶蘇有些驚訝。
秦政輕輕將手放在兒子肩膀上:
“在這件事上,朕不會說你。朕只是想告訴你,阿父回來了,不要難過。”
扶蘇垂眸應了一聲:
“那你之前還不肯承認自己是阿父。”
秦政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說過的話,不知道叫孩子多傷心,頓時更加心疼。
現在就是後悔。
他改為攬住孩子的肩膀,將人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低聲和說了句阿父錯了。
父親都道歉了,扶蘇很好哄的,當然是選擇原諒。
秦政復又問起扶蘇化詭的細節來。
可惜扶蘇一問三不知。
他是真的什麼都忘了,甚至都沒有詭異的記憶傳承。要不是父親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扶蘇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才是大秦的第一隻詭異。
他覺得自己屬於活人覺醒者來著。
扶蘇撐著下巴想了想:
“可能是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才達到了化詭的臨界點。”
其他人只有單純的負面情緒,比如大部分人遭受苦難後肯定不會又開心又絕望。不像扶蘇,在本就極端的情緒裡又狠狠添了一筆偏執。
但是這也不重要。
扶蘇覺得自己是詭異還是活人都沒什麼影響。
扶蘇嘆氣:
“所以我這種詭異就很吃虧,明明是詭異,卻被所有詭異當成活人,大家都想第一個吃我。”
秦政見兒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性,想了想便也沒多提。
事實上活人憑自己的本事化詭之後,實力會遠超正常的詭異。如果詭異裡要評選個詭王,非他莫屬。
詭異看他會覺得最美味,真正的原因是未長成的詭王是詭異們絕佳的養料。吃了它,自己就能成為新的詭王。
不過詭異自己分辨不了詭王,它們只會單純的覺得扶蘇是個美味的活人。
秦政發現局勢越來越嚴峻了。
本來他只是需要保護一個活人兒子,現在他要保護的是備受覬覦的幼生期詭王。
一旦出現哪個有見識的大詭識破了扶蘇的身份,絕對會不死不休。甚至可能會在發現吃不了扶蘇後,果斷選擇把扶蘇的身份公佈出去,拉更多詭入夥。
看來還是要盯緊兒子。
扶蘇歪進父親懷裡:
“阿父。”
秦政沒有數落他又沒骨頭似的不知道自己坐好,而是摸摸他的腦袋,問他怎麼了。
扶蘇打了個哈欠:
“剛恢復的能量又用完了,想睡覺。”
秦政取出之前攢下的詭力結晶,那是在詭域裡吃不下的詭異被他抽乾能量後凝結出來的珠子。
他哄著兒子把珠子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