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226 章 兄與弟(第3頁)

</p><p> 秦政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策反了許多文臣武將”是個什麼意思。
</p><p> 片刻後,他輕笑了一聲。
</p><p> 所以夏國現在看起來是個運轉正常的國家,等和秦國正式開戰之後,就能讓夏帝見識一番什麼叫“地方上聞風而降,中央裡全是反賊”?
</p><p> 有點慘了。
</p><p> 勢力最大的夏國都這樣,淵國和蠻國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蠻國人其實不太容易拉攏策反,可能會稍微麻煩些。
</p><p> 秦王最後說了一句:
</p><p> “朕當初三十九歲一統天下,如今也有三十三了。再活一世,總不能成就還不如前世。”
</p><p> 雖然今生因為秦國境內百廢待興的緣故,先天條件太差,浪費了他很多時間打基礎。但秦王覺得這不是拖沓的理由,反正他得在三十九歲之前完成大一統。
</p><p> 秦政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p><p> “合該如此。”
</p><p> 秦軍收到指令,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和夏國回援的大軍死磕,專注拿城。
</p><p> 夏國大軍還在淵國邊境被牽制著呢,剩下的這點兵力壓根做不了什麼。
</p><p> 他們要是想調動大量士兵過來奪城,就得消耗大量糧草。
</p><p> 趕路的時候耗糧可是很多的。
</p><p> 而且趕路只是單純挪地方,不是打仗。這部分軍糧屬於額外支出了,至少在夏國的賬面上屬於本不必要浪費的耗損。
</p><p> 類似的耗損多了,夏國肯定吃不消。
</p><p> 秦國準備通過趕路消耗夏國軍糧,等夏國沒糧了,打他們將會更加輕鬆。
</p><p> 同時,隔壁淵國也好不到哪兒去。
</p><p> 淵國被夏人打出了火氣,夏軍撤退他們可不會放任。屆時少不得追出來打,洩憤的同時也能順手搶一點夏國城池。
</p><p> 但秦國打的城池是駐軍少的,淵國打的是駐軍多的。拼損耗肯定是淵國吃虧,長此以往就能形成優勢壓制。
</p><p> 此前夏國軍隊在南方和淵人對戰,只聽說今年天冷。當真正北遷去追擊秦人時,才見識到了今年到底有多冷。
</p><p> 夏國士兵的衣服比秦國士兵的要單薄得多,被凍得瑟瑟發抖。
</p><p> 秦國立刻抓住機會擴大優勢,專挑最冷的清晨或者夜間出動。敵人又困又冷,被凍得手腳僵硬,人數還不佔優勢,秦國很快就打出了好幾場大勝。
</p><p> 消息傳回咸陽已是元月中旬。
</p><p> 氣溫終於開始回升,因為要開春了。
</p><p> 淵楚懷孕也有兩個多月了,她之前是懷孕一個月就查了出來。最近嘴越發刁,除了愛吃的其他都不怎麼吃得下去。
</p><p> 尤其不肯吃蔬菜。
</p><p> 秦政一看就知道是扶蘇的壞毛病:
</p><p> “梓桑也不愛吃蔬菜。”
</p><p> 扶蘇不背這個鍋:
</p><p> “是肚子裡的小傢伙不愛吃,與我無關。”
</p><p> 秦國如今的領土不和海域接壤,淵楚想吃點海鮮都費勁。
</p><p> 她本身是淵國人,淵國臨海,以前她吃這些都是管夠的。現在來了秦國想吃都吃不到,偏生父子幾個全愛吃這東西,她肚子裡的這個也一樣。
</p><p> 淵楚因此情緒低落。
</p><p> 好在情緒低落不影響她乾飯,肚子裡揣了個小飯桶,弄得她也胃口大開。吃不著海鮮只是心情不好,有魚有羊還是能湊合吃個三碗飯的。
</p><p> 淵楚:我都不知道我有一天還可以這麼能吃。
</p><p> 兩位父親都是大直男,見她乾飯不受影響就覺得無所謂。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吧,孕期心情多變是正常情況,不用太過在意。
</p><p> 最後也只有貼心的小棉襖扶蘇過去安慰了阿孃,然後許諾一定會給阿孃弄到海鮮吃。
</p><p> 淵楚被他逗笑了:
</p><p> “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不用為我費心的。”
</p><p> 她並不覺得扶蘇能說到做到。
</p><p> 然而表面十一歲的少年四公子私底下掌握著秦國商會,沒多久就走淵國和海國商人的路子弄來了不少乾製和醃製的海產品。
</p><p> 雖然不如新鮮的美味,也聊勝於無。
</p><p> 淵楚便摟著他,十分感動:
</p><p> “阿孃的梓桑真是孝順。”
</p><p> 之前說不需要養母的秦梓桑最終還是抵擋不了真香誘惑,開開心心地跑來當兒子了。
</p><p> 淵楚吃著久違的鮑魚乾,忽地落下淚來。孕期的女子情緒容易起復,經常會冷不丁掉眼淚,叫人猝不及防。
</p><p> 扶蘇熟練地給阿孃擦眼淚:
</p><p> “怎麼又哭了?”
</p><p> 心裡則在琢磨,自己說哭就哭的本事八成是遺傳的孃親。
</p><p> 淵楚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說:
</p><p> “你不是我親生的,我想到這裡就有些難過,也不知道肚子裡這個能不能有你一半的孝順。”
</p><p> 扶蘇靈光一閃。
</p><p> 好,等小兔崽子生出來後,他知道要怎麼爭寵了。這小子還能有他孝順?阿父和阿孃肯定更愛他。
</p><p> 扶蘇嘴上也不忘安慰道:
</p><p> “我雖不是您親生的,也是您的親外甥。”
</p><p> 其實應該是親侄子。
</p><p> 但無論是走淵瑤還是淵王那邊的血緣關係,都差不多,都是侄甥這一梯隊的。
</p><p> 淵楚忽然說道:
</p><p> “其實我知道你不是長姐的孩子。”
</p><p> 扶蘇對此並不意外。
</p><p> 楚姬是個聰明的女子,淵楚也是,她怎麼可能被外界的流言欺騙?最初認下這件事應該是想著秦王疼愛這個“兒子”,她示好對方,可以博取秦王好感。
</p><p> 至於秦王為什麼要認下這個兒子,就不關她的事了,她也不會傻到跑去探究。
</p><p> 不過兩人相處之後,淵楚就覺得怎麼看扶蘇怎麼親近。她也曾懷疑過難道是因為他們同為淵國王室血脈,後來覺得不是,就是眼緣問題。
</p><p> 扶蘇扶著她躺下休息:
</p><p> “別多想了,好好養身體為重。我聽聞懷孕對母親身體底子虧損極大,您要是接連生了我和弟弟,豈不是要多損幾年壽數?”
</p><p> 孩子生多了真的影響長壽,扶蘇見過太多因為接連產子英年早逝的女子。他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沒有血緣也不影響他們母子間的感情。
</p><p> 淵楚握緊了他的手:
</p><p> “阿孃會同樣疼你們兩個的,你不要擔心。”
</p><p> 心思細膩的母親看出了扶蘇的那點小忐忑,也看出了扶蘇是個霸道性子。但她沒辦法說更疼扶蘇,只能許諾一個公平。
</p><p> 扶蘇倒是不介意。
</p><p> 沒關係,他阿父肯定更疼他。他有最偏疼他的人在呢,不至於和個小崽子計較那麼多。
</p><p> 扶蘇回到太子宮,從父親那裡聽說了前線的最新戰報。聽完,他也同父親說起商業上的事情,講的是這次冬日的炭火銷售。
</p><p> “去年冬日各國貴族都額外買了不少炭,存了一年,除了夏國北地和蠻國的炭還算乾燥,其他地區都受潮嚴重。”
</p><p> 然而就算舊炭受潮不嚴重,兩國貴族也不會將就著用陳年炭的。所以新炭運來了之後,他們還是積極地購買了新的。
</p><p> 舊炭有一部分在春夏秋三季的日常生活中消耗掉了,比如用小爐子煮點東西,點炭就比用柴火方便。
</p><p> 好在剩下的依然有很多。
</p><p> 扶蘇讓人便宜收購回來,拉回秦國以極低的價格售賣給了庶民。所以今年雖然氣溫極低,秦國庶民們的日子倒不像往年難捱。
</p><p> 炭商原本是不樂意虧本銷售的,可這是秦國官方的意思。而且公子帶他們賺了那麼多錢,給點回報也是應該的。
</p><p> 今年的炭倒是沒有和去年一樣故意賣高價,秦國只准備在後續夏季的用冰上狠狠宰一筆。
</p><p> 主因是扶蘇評估過後,覺得現在宰了,夏季就宰不動了。而且貴族們還沒有完全恢復元氣,現在也不好宰太狠。
</p><p> 今年這個氣候下炭是救命的東西,拿這個炒高價格發財損陰德。但是夏季用冰屬於奢侈享受,沒冰可用的人完全能夠靠井水消暑,炒起來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p><p> 而且今年又不一定會遇到極熱。
</p><p> 秦政便問:
</p><p> “要是遇到了極熱呢?”
</p><p> 扶蘇回答:
</p><p> “那就等明年,錢財就在那裡跑不掉,總有賺取的機會。”
</p><p> 兩位父親都對扶蘇的決策沒什麼意見。
</p><p> 三個多月後,各地迎來了酷暑。
</p><p> 今年的暑熱沒到極熱的程度,只比往年稍微熱一些。
</p><p> 不少貴族如扶蘇預料的那樣減少了冬日的囤冰,不僅是因為成本太高,也因為這次的冬日太冷,取起冰來很不方便。
</p><p> 雖不至於完全沒囤,也比往年囤得要少上許多。尤其是賣冰的商人,許多因為去年的血虧都改行了,今年不準備接著賣冰和他們打價格戰。
</p><p> 確定市場上沒多少競爭對手後,秦國商人們立刻按照公子的吩咐刻意減少了出冰量。
</p><p> 各國陷入冰荒。
</p><p> 秦國當然是虛假的冰荒,各家貴族不是能從相熟的商人那裡私底下低價買冰,就是自家參與銷冰生意知道怎麼製冰。
</p><p> 之前的賣炭也是一樣的道理,秦國表面上炭價極高,實則各家有自己的渠道,不必從市場上購買。
</p><p> 這麼做是為了假裝這幾次的經濟戰和秦國無關,避免引起各國眾怒。
</p><p> 等到夏季過去,一算利潤十分驚人。
</p><p> 秦國由於稅收繁重,最後送到國庫的稅金十分驚人。商人們還趁夏季過後的秋收收購了一波各地的低價糧食,盡數送往秦國作為軍糧。
</p><p> 秦王大概是頭一回打這麼富裕的仗。
</p><p> 他以前靠著呂不韋留下的家底,大秦倒是也不缺錢。可不缺錢和能拿著錢隨便揮霍,這是兩碼事。
</p><p> 看完扶蘇的本事後,秦王就開始考慮培養淵楚肚子裡那個崽子的問題了。
</p><p> 別家扶蘇能做到的事情,他家扶蘇肯定也能做到吧?
</p><p> 還是個胎兒的小寶寶被迫揹負起了過秦王不要盲目自信,但是沒用。
</p><p> 陛下一向是個固執的陛下。
</p><p> 深秋時節,淵楚終於發動了。生產還算順利,母子平安。
</p><p> 小嬰兒被抱到明堂來見人,看上去紅紅皺皺的。不過眉眼可以看出長得不錯,過幾日褪了紅就好看了。
</p><p> 扶蘇仔細打量了片刻:
</p><p> “阿父,我是不是看錯了?怎麼感覺他臉上的表情有點生無可戀?”
</p><p> 秦政熟練地抱過小寶寶:
</p><p> “是嗎?朕看看。”
</p><p> 小寶寶聽著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嗓音,臉上帶出了一點點的疑惑。
</p><p> 這聲音聽著像十五歲的少年人,但是音色和說話方式又耳熟。不僅是他,之前喊阿父的那個,他也覺得陌生又熟悉。
</p><p> 重生一世,他到底到了個什麼地方?
</p><p> 秦政打量片刻,和扶蘇交換了一個眼神,確認這孩子有點問題。
</p><p> 秦王見他們頭碰頭嘀嘀咕咕,抱著孩子站那兒就是不過來,只好親自走過去。他才是孩子親爹,怎麼一眼都不記得要給他看的?
</p><p> 秦王問道:
</p><p> “怎麼了?可是孩子有什麼問題?”
</p><p> 聽到完全熟悉的聲音,小寶寶終於端不住了。他猛地睜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可惜視力還沒有發育完全,什麼都看不清楚。
</p><p> 秦王是沒有料到兒子會從出生起就穿越的,畢竟秦王自己也是八九個月大才穿來此地,正好到了斷奶的年紀。
</p><p> 等看清小孩臉上覆雜的表情。
</p><p> 秦王不由笑了:
</p><p> “扶蘇,不如就叫這個名字吧。”
</p><p> 他不像秦政那麼愛笑,今日是難得露出明顯的笑意,結果還是為了嘲笑兒子心理年齡一大把卻要喝奶,真是親爹。
</p><p> 扶蘇不管他笑不笑,只堅持自己在意的事情。
</p><p> 他拒絕:
</p><p> “扶蘇不行,重名了。”
</p><p> 小寶寶:?
</p><p> 怎麼就重名了?扶蘇不是他的專屬名字嗎?
</p><p> 秦王略一思索:
</p><p> “也罷,那就叫玄景吧。”
</p><p> 玄景,亦稱“玄臺”,是神話中天帝的藏書檯。
</p><p> 腹黑扶蘇的表字是這個,雖然不與扶蘇一詞互為表裡,卻是它的延伸。天帝的藏書檯自然在高高的九重天上,與扶蘇的高大呼應。
</p><p> 而且秦王長子是個飽學之士,秦王認為以這個詞作為他的表字,更符合兒子的畫風。何況裡頭還帶個“玄”字,秦人喜歡一切帶玄的東西。
</p><p> 秦玄景瞬間通過表字確認了:
</p><p> “啊啊!”
</p><p> 父親!這位是他父親沒錯!
</p><p> 但他父親現在是救不了他的,他要先被無良的兄長蹂躪一番。
</p><p> 扶蘇伸手戳了一下小寶寶的臉蛋:
</p><p> “好嫩啊,手感不錯。”
</p><p> 秦玄景立刻扭頭就要避開,奈何剛出生控制不了頸椎。嘴裡想呵斥一聲“放肆”,結果說出的又是嬰語。
</p><p> “咿呀!”
</p><p> 秦政看了一眼饒有興致盯著這頭的秦王,確認了這不靠譜的親爹光想著看熱鬧了,半點沒有解救兒子的意思。
</p><p> 好慘一小孩。
</p><p> 秦政到底還是伸手捉住了扶蘇犯賤的爪子,讓他收斂點。
</p><p> 秦政低聲提醒道:
</p><p> “他都被你戳得漏口水了。”
</p><p> 秦玄景:!!!
</p><p> 沒有的事!他才不會漏口水!
</p><p> 秦玄景還想抗議,但是小嬰兒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自控能力。他很快就因為飢餓忍不住哼唧起來,要不是努力控制,現在已經啼哭了。
</p><p> 扶蘇後退一步:
</p><p> “確實有點慘了,還好我沒穿成個小嬰兒。”
</p><p> 秦政把孩子交給乳孃:
</p><p> “你小時候本就經歷過。”
</p><p> 扶蘇覺得這不一樣:
</p><p> “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傻子。”
</p><p> 不記得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何況那會兒的小孩還沒形成連貫思維。
</p><p> 秦政卻覺得沒什麼區別:
</p><p> “你幼時聰明得不行,六個月大就能聽懂朕說話。你娘和你說今日沒有蝦泥吃,你就要生氣。”
</p><p> 扶蘇不信:
</p><p> “才六個月,不到一歲,怎麼可能聽得懂這麼複雜的內容?”
</p><p> 秦王被隔絕在旁邊,感覺自己很多餘。抱孩子沒他的份,父子倆回憶往昔他也插不上嘴。
</p><p> 這會兒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了:
</p><p> “梓桑說的有道理,六個月怎麼可能聽得懂人話?”
</p><p> 扶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p><p> 同樣是當爹的始皇帝,他阿父什麼都知道,這位倒是什麼都不知道,估計和他一樣是隻管生不管養的。
</p><p> 秦政心累地覺得自己在帶兩個小孩:
</p><p> “孩子只是不會說,不代表他們聽不懂。若是當真聽不懂,怎麼可能八個月就可以學說話了?”
</p><p> 兩人頓時陷入沉思。
</p><p> 好像有點道理?
</p><p> 乳母有些驚訝,太子殿下分明才十四五歲,還未曾娶妻生子,竟然知道這麼多養孩子的事情。
</p><p> 她沒有繼續聽下去,而是默默抱著孩子退去了裡間餵奶。
</p><p> 剛來的秦玄景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感覺嘴裡被塞進了一個東西。嬰兒的本能讓他吮吸起來,足足過了十幾秒,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p><p> 秦玄景:……
</p><p> 等奶孃抱著吃飽的十公子出來時,小寶寶臉上的生無可戀已經變成了麻木。
</p><p> 他很清楚,自己太小了,才剛出生,除了吃奶沒有其他選擇。所以這樣的事情他只能被迫習慣,總不能餓死。
</p><p> 乳母抱著孩子出來後,自然是先給王上看。秦王可算能近距離瞅一瞅自家崽了,雖然怎麼看怎麼像個紅老頭,但他就是覺得可愛。
</p><p> 秦王神色柔和了不少:
</p><p> “朕抱一抱。”
</p><p> 他伸手。
</p><p> 乳母想著太子殿下抱得那麼熟練,或許王上也會抱孩子。於是將小寶寶直接遞了過來,結果遞完才發現王上的動作十分僵硬。
</p><p> 秦政看不過去,伸手幫忙調整了一下姿勢,這才讓小嬰兒舒服了許多。
</p><p> 嬰兒吃飽喝足就會犯困,打了個小哈欠便閉上了眼睛。他不想睡的,但是他控制不住。
</p><p> 秦王原還想和兒子說說現在的情況,見狀也只好作罷。
</p><p> 等他睡醒再說吧。
</p><p> 這一等,就等了好些天。
</p><p> 秦玄景太能睡了,每天的日常就是餓了哭吃飽了睡,清醒的時間非常短。
</p><p> 剛出生的嬰兒一天一般也就清醒四到六個小時,而秦王忙碌,很難正好對上他醒來的時間點。
</p><p> 秦政也忙,所以照顧小孩的活就落到了大閒人扶蘇頭上。他得見縫插針地跟小寶寶說明情況,還不能讓侍從們聽見。
</p><p> 所以扶蘇得自己學會抱孩子。
</p><p> 睡著的玄景崽就這麼成了教學工具,扶蘇抱著他上下襬弄,調整姿勢。乳母在旁邊看得欲言又止,但王上都不說什麼,她也不好開口。
</p><p> 得虧玄景殼子裡不是個真小孩,不然被這麼折騰,早就哭鬧不休了。
</p><p> 乳母只好去和淵楚說,希望淵楚可以管一管。
</p><p> 淵楚含笑聽著:
</p><p> “他們兄弟兩個關係好,不是很好嗎?梓桑喜歡蘇兒,我就不用擔心了。”
</p><p> 前幾日秦王說漏了嘴,暴露了秦玄景的小名。和秦扶蘇的阿蘇不同,這崽的小名跟前頭的先王們一脈相承,駟兒稷兒政兒蘇兒,一聽就是一家的。
</p><p> 淵楚立刻就學了過去,雖然秦玄景本人不是很喜歡別人喊他小名。但他小孩子人微言輕,甚至根本就不會說話,抗議無效。
</p><p> 乳母不覺得扶蘇那是在和弟弟培養感情,他覺得那是折騰弟弟還差不多。奈何爹孃兩個都不靠譜,她也只能無奈接受。
</p><p> 奴只能幫您到這兒了,十公子。
</p><p> 有父親在時扶蘇還收斂點,沒父親在時他可太囂張了。
</p><p> 嫌棄襁褓不方便,自己設計了幾套嬰兒服讓製衣司做了出來,給小玄景套上。然後在小孩身下墊個菱形的褥子,每次就可以拎著褥子兩角把人從搖籃裡拎出來,再伸手抱住,不用回回都彎腰去抱了。
</p><p> 褥子非常完美地托住了小孩身體的每個部分,扶蘇覺得挺好的。伸手去抱還要擔心忘了託腦袋,小孩頸椎上的骨頭軟,可能會受傷。
</p><p> 乳母:!!!
</p><p> 乳母覺得這樣真的不行,你當是拎包袱嗎怎麼能這麼拎?!
</p><p> 但是淵楚檢查過後發現小寶寶健康得很,太醫也說孩子沒問題,她就放任了。
</p><p> 扶蘇把小孩抱著半趴在自己肩頭,熟練地扯掉褥子。檢查了一下沒有尿床,還算滿意。
</p><p> 淵楚倚在床頭含笑看著他們:
</p><p> “你這褥子不錯,蘇兒尿床就不用整個被褥都換了,只換它一個即可。”
</p><p> 秦玄景小小年紀就繃著個臉,假裝沒聽見他們說什麼尿床。
</p><p> 沒關係的,反正他很快就會忘記。
</p><p> 秦玄景已經絕望地發現了,他的記性很差。
</p><p> 因為小嬰兒的腦部還沒有發育完全,這是生理上的問題,人力無法克服。秦玄景已經記不得剛出生那天發生了什麼,只隱約有個印象。
</p><p> 能有個印象,還多虧了他是穿越來的成年人。
</p><p> 記憶不僅會儲存在大腦裡,也會儲存在靈魂中。只是秦玄景不懂怎麼動用神魂,所以沒辦法全部記住。
</p><p>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等他長大之後就會忘記自己吃奶尿床這些叫成人尷尬的往事了。
</p><p> 扶蘇也發現小寶寶記不住。
</p><p> 所以他就不著急和小孩說那些,只每天陪他玩耍,鍛鍊他控制身體肌肉。
</p><p> 淵楚出了月子後就把床騰了出來,她最愛看的就是扶蘇把小十放在床上,然後逗弄只能躺在床上的弟弟。
</p><p> 扶蘇拿了個玉佩過來,在小孩眼前晃了晃。玄景閉上眼,不想看。
</p><p> 他只要一伸手,扶蘇就肯定會挪開,故意讓他抓不到。這個世界多了兄長已經夠糟心的了,結果兄長還這麼討人厭。
</p><p> 小十不配合,扶蘇就去戳他小肚子。
</p><p> 被戳了總不能不反擊,玄景立刻去捉他的手。但看不清楚的嬰兒怎麼快得過能看清的少年人,不等他去抓,手就已經飛快撤退了。
</p><p> 秦玄景:……你給我等著!
</p><p> 小手忽然被溫暖的大掌抓住,是阿孃的手。
</p><p> 淵楚溫柔地哄道:
</p><p> “我們蘇兒喜歡阿兄是不是?阿兄伸手你就想握住他,看來是很喜歡了。”
</p><p> 秦玄景:@%¥&#*¥
</p><p> 他喜歡個鬼!
</p><p> 秦玄景氣著氣著就睡著了,睡醒忘記了睡前發生的事情。只記得四哥是個討厭鬼,等他長大了一定要報復回去。
</p><p> 玄景崽出生在深秋九月,天氣比較冷,但正適合淵楚坐月子,比夏日裡坐月子舒服地多。
</p><p> 只是這麼一來,小孩的前幾個月都很難有機會離開屋子了,怕他出去吹了冷風會著涼發燒。
</p><p> 今年難得是個暖冬,即便如此乳母也只讓抱著他在窗口站一站,看看外面的常綠樹木。
</p><p> 這也就是在王宮,外頭可沒有移栽那麼多秋冬還翠綠的植物,草木早就凋零了。
</p><p> 三個月大的玄景擁有三十歲的憂愁。
</p><p> 他待在扶蘇懷裡,終於學會了扭頭。看著外頭的景色,雖然還是看不清遠處的事物,但好歹能分辨出一些色彩了。
</p><p> 玄景崽嘆了口氣:
</p><p> “咿咿呀。”
</p><p> 暖冬啊。
</p><p> 他想感慨一句暖冬可能會影響來年收成,畢竟土地裡的蟲卵沒被凍死。這年頭又沒有農藥也沒有抗蟲的植株品種,農人得辛苦捉蟲了。
</p><p> 好在架空王朝已經有了各種辛辣作物,弄點辣椒水之類的撒一撒,可以稍稍控制一番。
</p><p> 淵楚好笑地捏捏他的胖臉蛋:
</p><p> “你嘆什麼氣?小小年紀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該無憂無慮的嗎?”
</p><p> 玄景崽不想說話。
</p><p> 扶蘇假裝自己不知道內情:
</p><p> “他人小鬼大得很,比尋常小孩都聰明,三個月就能聽懂人話。”
</p><p> 玄景已經學會放下成年包袱了,該利用小孩子身份的時候就得利用。
</p><p> 比如憤怒的時候咬他哥耳朵一口,哪怕沒有牙齒也不妨礙什麼。嬰兒的咬合力很強的,用牙齦也能把人咬得生疼。
</p><p> 扶蘇趕緊躲開:
</p><p> “你是狗嗎天天咬人?”
</p><p> 還有沒有一點秦二世的樣子了?
</p><p> 扶蘇把小孩丟回床上,見他困了要睡覺,立刻把人搖醒。
</p><p> 並且冷酷地表示:
</p><p> “你這個年紀正是該努力學習的時候,乳母都說了三個月可以學翻身了,翻吧。”
</p><p> 玄景崽根本不搭理他,閉眼就要繼續睡。扶蘇再去動他,他就張口嚎哭,乾打雷不下雨,但是有效。
</p><p> 四公子被乳母請了出去。
</p><p> 扶蘇:嘖。
</p><p> 秦政聽說了兒子的騷操作,只道:
</p><p> “幸好以前橋松他們沒叫你養。”
</p><p> 如果親爹親哥養孩子是這麼養的,那還不如什麼都不管,交給乳母去帶。
</p><p> 扶蘇覺得不是這個道理:
</p><p> “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嬰兒,我對待嬰兒肯定沒這麼粗暴。”
</p><p> 秦政:你還知道你行為粗暴?
</p><p> 扶蘇讓人準備筆墨:
</p><p> “他別以為他記性差就可以賴賬,我要把他幹過的壞事都畫下來,等他記性好了之後拿給他看。”
</p><p> 扶蘇已經畫了很多存貨了。
</p><p> 有秦玄景尿床圖,秦玄景啼哭圖,秦玄景咬人圖,等等。
</p><p> 甚至精挑細選了一張他覺得最黑歷史的,準備裱起來帶去淵楚那邊。就掛在秦玄景的床前,保證小崽每次睡醒都能一眼看見。
</p><p> 秦政摁住了蠢蠢欲動的兒子:
</p><p> “你適可而止。”
</p><p> 最後也沒能成功把畫掛過去,倒是秦王聽說他畫了一堆自家崽的精彩瞬間,讓人把畫挑了一半拿去自己珍藏了。
</p><p> 扶蘇想了想:
</p><p> “還不如都存在我這兒呢,玄景肯定更不希望他爹收著。”
</p><p> 秦政卻道:
</p><p> “朕倒覺得叫他收著好些。”
</p><p> 至少親爹不會拿出去給一群人看,只會自己看,或者拉著長大的兒子看。留在扶蘇手裡的話,鬼知道他會不會到處散播,這小子缺德的很。
</p><p> 秦政把剩下一半沒收了:
</p><p> “朕替你拿著的。”
</p><p> 扶蘇不知道為什麼阿父想要:
</p><p> “阿父不是說只疼我嗎?”
</p><p> 秦政慢條斯理地展開一幅欣賞了片刻,然後才丟下一句:
</p><p> “你小時候也這個模樣,朕沒有你幼時的畫像,拿這些湊合當成你的看吧。”
</p><p> 扶蘇:。
</p><p> 差點忘了,他和玄景是同一個人。他畫的秦玄景的黑歷史,其實也能當成他的黑歷史,畢竟長相一致。
</p><p> 秦梓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奈何他在親爹跟前只有被鎮壓的份。所以想拿回畫作銷燬都不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爹把東西收起來。
</p><p> 你以為這樣就會打擊他畫玄景黑歷史的積極性了嗎?
</p><p> 太天真了,根本不會。
</p><p> 扶蘇選擇畫完就送去給秦王。
</p><p> 哈!只要秦玄景的黑歷史畫作數量比他多,他就是完勝!
</p><p> 御書房裡,秦政駕輕就熟地從某個盒子裡取出最新幾幅畫作。展開來對比了一下,拿走了其中兩幅。
</p><p> 秦王看了一眼:
</p><p> “梓桑幼時是這般?”
</p><p> 秦政把畫重新卷好,讓侍從小心送回他的私庫藏起來,別給四公子看見。
</p><p> 做完才回應道:
</p><p> “差不多。等玄景長大一點,估計就要大不相同了。”
</p><p> 一個是小大人,一個是真大人。玄景少了些天真稚氣,而且他從小就乖巧,不像扶蘇是個皮猴子。
</p><p> 秦王回憶了一下:
</p><p> “蘇兒小時候是乖,越長大反倒越叛逆起來。開始進學後主意就變大了,總想反過來管朕。”
</p><p> 說是管,其實就是勸誡。
</p><p> 秦玄景總能想到各種辦法勸誡他爹,秦王感覺自己養的不是兒子,而是個管家公。換個人管東管西他早生氣了,到底是寄予厚望的長子。
</p><p> 而且臭小子說的該死的有道理。
</p><p> 腹黑扶蘇深諳說話的藝術,經常能不知不覺就把他爹繞進去。
</p><p> 同樣被兒子繞進去過的秦政對此表示十分理解,養的崽太優秀了就是會有這樣的煩惱。
</p><p> 帶崽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
</p><p> 夏日裡,玄景終於長到了能說話能走路的月份。
</p><p> 天氣熱的時候淵楚不耐煩帶孩子,就把兒子送來太子宮,夜裡再接回來。
</p><p> 自律的玄景崽每天都很認真練習說話和走路,根本不需要人催促。扶蘇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看他忙活,這種不用他時刻照顧的崽帶起來就是舒服。
</p><p> 兄弟兩個各幹各的,互不干擾。
</p><p> 秦政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p><p> “你就是這麼帶孩子的?”
</p><p> 玄景已經能記住不少事了,終於知道了另外一對秦皇父子的存在——雖然靠的是通過靈魂記住。
</p><p> 玄景像模像樣地給秦政行禮:
</p><p> “太子殿下。”
</p><p> 這是長輩,總不好喊兄長,只能喊太子了。
</p><p> 秦政摸了摸他的腦袋:
</p><p> “你比梓桑乖。”
</p><p> 扶蘇輕哼一聲:
</p><p> “他哪兒有我討人喜歡。”
</p><p> 他親爹都嫌棄他是個臭小子呢。
</p><p> 秦政給兒子面子,沒有拆穿他。秦王會在扶蘇跟前埋汰玄景,他可不會在玄景跟前揭穿扶蘇的黑歷史。
</p><p> 玄景走累了,原地坐下。
</p><p> 秦政看不過眼,彎腰把他抱起來,放在了軟榻上。玄景就認真地給父親行禮道謝,行為舉止有些一板一眼的。
</p><p> 秦政讓他不用那麼多禮:
</p><p> “父子之間,何須如此?”
</p><p> 玄景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
</p><p> “我父親喜歡這樣的。”
</p><p> 秦王就喜歡兒子儀態規矩都挑不出錯來,叫人誇讚太子端方持重。但是又不能過於端方失了親近,還得表現出對父親的愛重和親暱。
</p><p> 扶蘇總結:
</p><p> “他喜歡五彩斑斕的黑。”
</p><p> 玄景:“……對。”
</p><p> 難搞的甲方是這樣的。
</p><p> 不僅對臣子要求多,對兒子也沒少到哪裡去。
</p><p> 玄景已經很習慣去滿足他爹稀奇古怪的難纏要求了,而且做得很完美。所以他倒不覺得累,相當遊刃有餘。
</p><p> 秦政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兒子:
</p><p> “你看人家。”
</p><p> 人家都是兒子遷就父親,到了他這裡,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天天縱容兒子。
</p><p> 扶蘇立刻捱過去撒嬌:
</p><p> “我年紀小嘛。”
</p><p> 父親可是他爹爹,爹爹寵他不是應該的嗎?
</p><p> 秦政就提起橋松:
</p><p> “你對橋松也沒那麼縱容。”
</p><p> 扶蘇特別理直氣壯:
</p><p> “我是他爹,他不得孝順我?”
</p><p> 他是橋松的親爹,所以橋松也必須寵他。
</p><p> 秦玄景:……
</p><p> 這都是什麼上啃老下啃小的神仙生活?
</p><p> 羨慕。
</p><p> 作者有話要說
</p><p> 之前有個小可愛寫的小劇場——
</p><p> 扶蘇對政哥:阿父是爹爹,他當然寵我
</p><p> 扶蘇對橋松:我是你爹爹,你必須寵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