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196 章 漏破綻


 明寒道君的兒子千里迢迢找來宗門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天玄宗。而且目測應該要不了幾天,就能傳遍修真界。

 罪魁禍首秦扶蘇換上了乾淨清爽的親傳弟子服,像個仙帝座下的小仙童,顛顛地跟在他阿父身後安心當一隻小跟屁蟲。

 秦政腳步一頓,低頭看他:

 “你跟著本座做什麼?”

 扶蘇崽仰頭看爹:

 “我想跟著阿父。”

 秦政掃了一眼他咕嚕叫的肚子:

 “怎麼又餓了?”

 之前把小孩帶回來的時候,小孩就又累又餓。秦政這裡當然是沒有正經飯菜的,畢竟他早就辟穀了。

 不過他也沒有辟穀丹,辟穀丹對他來說同樣屬於用不著的東西。因而在儲物戒裡翻了翻,最後翻出了幾枚靈果。

 靈果和普通的野果不一樣,是一種富含靈氣的果實。渡劫老祖拿出來的自然都不是凡品,全是非常稀有的高階靈果。

 尋常凡人是不能直接吃的。

 不僅尋常凡人,便是低階修士也吃不得,容易被裡頭充沛的靈氣弄得爆體而亡。

 但扶蘇不是尋常人,神獸之軀顯然是比仙人的身軀還要堅固的肉身,區區靈果沒什麼不敢吃的。

 所以扶蘇接過就啃。

 秦政起初還仔細注意小孩的情況,打算等他消化不了了就把果子拿走,出手替他疏導靈氣。

 他看出來這孩子的身軀不太正常了,猜測對方恐怕不是什麼凡人。應是靈獸化形,而且體內定然含有神獸血脈。

 沒料想扶蘇的肉身比他預料的還要強大,無論給他多少靈果他都吃得下。沒有吃撐的跡象,也沒有爆體的跡象。

 ——可這也不是小孩沒過兩個時辰,再次餓得肚子咕咕叫的理由。

 秦政移開視線不去看他,故作冷酷地吐槽道:

 “你太能吃了。”

 小崽崽捂住小肚子,堅強地說:

 “沒關係,我可以不吃飯的。”

 活像個被渣爹欺負的小可憐,居然連飯都不給吃。

 秦政只是吐槽一句,並沒有餓著他的想法。聽他茶言茶語,反而頓了一下,伸手不客氣地捏了捏小肉臉,作為報復。

 然後又給他丟了幾個果子。

 扶蘇認為,吃果子餓的快,肯定是果子的問題。都是水沒什麼肉,當然很快就消化掉了。

 不過吃靈果也有吃靈果的好處,比如說他體內本來就幾乎沒有的雜質被盡數排出了。靈氣還滋養了身軀,叫辛苦爬了一趟山的扶蘇恢復到了活蹦亂跳的狀態。

 只是身體上的疲憊恢復了,精神上的還沒有,睡覺是不能省的。

 扶蘇打了個哈欠。

 隨後跟沒事人一樣繼續給阿父當小尾巴,走到哪裡跟到哪裡。秦政有時候一個不注意,就容易撞到他。

 再一次把小孩撞得差點跌倒後,秦政無奈地伸手把他拎了起來。

 秦政命令道:

 “困了就去睡覺,不許跟著本座。”

 扶蘇崽卻得寸進尺地伸手:

 “抱抱。”

 秦政微微眯眼:

 “你最好適可而止。”

 扶蘇崽堅持伸著手要抱抱,不抱他就不睡覺。父子倆僵持了片刻,誰也不肯退讓。

 直到小崽崽困得又打了個哈欠,擠出了兩滴生理性的淚花花。

 秦政頓了頓:

 “只是不抱你而已,哭什麼?”

 嬌氣。

 秦政把小孩攬進懷裡,認命地抱著他回屋去了。

 他坐在寒玉床上打坐修煉,修士都是這麼休息的。這寒玉床也不是凡品,而是極品靈寶,對修行大有裨益。

 但是,它美麗凍人。

 扶蘇明明沒有直接貼上去,依然覺得有些冷。睡夢中也下意識縮成一團,把自己整隻崽都團進了父親的懷抱裡。

 秦政摟緊他,給他裹了個火狐皮做的小毯子。這下倒是不覺得冷了,就是這麼睡著不太舒服,懷裡的小孩總是不安穩。

 秦政被他鬧得沒了脾氣,只好躺下擁著他。這下小孩滿意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可見之前趕路確實累著了。

 睡醒後,粘人崽依然扒在阿父身上不肯下來,懶洋洋地喊餓。

 秦政就知道會這樣。

 往小孩嘴裡塞了個辟穀丹,這是他之前趁著扶蘇睡著,特意傳訊讓弟子送來的。

 還沒徹底醒盹的扶蘇崽崽小腦袋還處在宕機狀態,所以毫不設防地吃了進去。

 然後很快不過腦地“呸”一聲吐掉。

 好難吃。

 秦政:……

 真難伺候,不知道是誰慣出來的壞毛病。要是有機會見到臭小子的親爹,他一定要好好和對方聊一聊小孩的教育問題。

 秦政捏了個清潔術把辟穀丹清理掉了。

 扶蘇慢半拍回神:

 “阿父,你給我吃的什麼東西?”

 秦政不想回答。

 自己選的崽,再難養也得咬牙養下去,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為了這個小傢伙,寒月峰難得放出了幾枚腰牌,允許人每日進出。不為了別的,就為給峰主家的寶貝疙瘩送一日三餐等生活必需品。

 宗內有專門的食堂,會用靈植靈獸肉製作美味佳餚,一般只有剛入門的弟子需要日日食用。修煉一段時間後,大部分弟子就習慣吃辟穀丹了,這樣省時省力。

 然而明寒道君家的崽崽吃不慣,說什麼都不肯吃辟穀丹。沒有辦法,掌門只好專門指了個弟子來照顧小孩。

 弟子從秦政手中接過了異常珍貴的高階靈獸和靈植,這些東西往常都是用來煉製高階丹藥的,少有人暴殄天物拿去烹飪。

 弟子的手微微顫抖:

 “當真要用這個給小公子做三餐嗎?”

 秦政摟著懷裡的崽點了點頭:

 “去吧。”

 面對小崽崽期待的眼神,弟子到底是下去安排了。算了,人家爹想怎麼寵兒子,他也管不著。

 等人一走,秦政就說道:

 “下去,你該開始學習修煉了。”

 扶蘇不下去,抱得更緊了:

 “我這樣也可以學的!”

 秦政不明白扶蘇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認自己當爹,他很確信自己沒有任何孩子。哪怕扶蘇和自己氣運相連,也不可能真是自己的血脈。

 起初,秦政以為小孩是在耍壞心眼,有什麼別的陰謀。

 但是相處了兩天,他感覺不太像。

 扶蘇好像真的把他當親爹了。

 秦政微微皺眉:

 “你父母到底是誰?”

 扶蘇眨了眨眼,看樣子他阿父短時間內應該無法恢復記憶了。他都死纏爛打了兩天,阿父居然還這麼冷淡,看來得另闢蹊徑想個別的辦法。

 扶蘇很快改變了思路,說道:

 “我爹叫秦政,就是你呀!”

 秦政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記憶中只有一個用了幾百年的道號明寒。因而他一臉不為所動,完全沒有受到刺激回憶起什麼的跡象。

 扶蘇拿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後手。

 那是一塊碎布,上頭用碳灰勾勒了一個人影。雖只是個線稿,卻已經能看出容貌氣度了,和明寒道君極其相似。

 扶蘇拿起來給他爹看:

 “這是我爹的畫像!是不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秦政垂眸看了片刻。

 不得不承認,確實和他長得一樣。而且這畫顯然不是見到他之後畫的,不存在照著他畫一幅的可能性。

 也不可能是其他見過他的修士所畫。

 修真界的大能身上都有一些玄奧之處,畫像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就能畫的。實力不如他的人只會提筆便忘,記不得他的長相。

 所以小孩的親爹只是單純的和他長得十分相似?

 秦政伸手:

 “給我,我讓人去替你問問。”

 有現成的畫像,可以遣人照著這張臉找一找和他長相如此相似的修士。這樣的人不能放任對方流落在外頭,以免借他的身份做出什麼不受控制的事情來。

 扶蘇拒絕了,他寶貝地把畫收起來:

 “我只剩這一幅畫了!”

 小孩護食似的,警惕地看著自己,堅決不肯把畫交出去。

 秦政氣笑了:

 “你既然認定我是你爹,我拿走自己的畫像又有什麼關係?”

 扶蘇崽眼裡泛起霧氣:

 “是你自己說你不是我爹的。”

 秦政:……

 小崽崽抹眼淚:

 “我只有這一幅了,給了你我就沒有了,嗚嗚嗚。”

 秦政懷疑他在假哭。

 但是小孩眼淚掉得很兇,又不像假的。應該沒有人能說哭就哭,還能做到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流個不停。

 秦政妥協了:

 “也罷,你自己留著吧。”

 扶蘇崽又哭了一會兒,做足了戲,才抽抽噎噎地停下。不然人家一妥協他就不哭了,一看就是裝的。

 秦政看他哭得臉都紅了,嫌棄地給他擦眼淚。

 “堂堂男兒怎麼能這麼愛哭?”

 扶蘇打了個哭嗝:

 “我、我才五百歲。”

 秦政:……?

 其實沒有。

 扶蘇把他之前在陽世生活的年歲扒拉了一遍,發現一直以為的自己已經活了大幾百年,其實只有300年不到,因為好幾個位面他和阿父就待了幾年便離開了。

 如果加上在地府的時間,倒是可以勉強湊出三百年來。這麼長的壽命裡,居然足足有將近130年是來到地府前的兩世攢下的。

 不過扶蘇回憶了一下明寒的歲數。

 明寒道君如今正好五百歲左右,既然父親堅稱自己這輩子沒有孩子,那他就往上輩子靠嘛。

 扶蘇崽慘兮兮地說:

 “我娘、我娘跟我說,當初族裡遇到危險,我爹出去解決那些傢伙了,後來就一直沒有回來。那個時候我娘已經懷上我了,所以我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我爹。”

 秦政懂了他的意思:

 “你爹孃都是靈獸?”

 扶蘇記得他阿父這次用的應該是玄鳥之軀,所以扶蘇來到天玄宗之前特意換成了一樣的。這會兒唰地來了個大變活人,一隻胖嘟嘟的小鳥崽就出現在秦政面前。

 鳥崽崽撲稜了一下翅膀:

 “就是這樣!我爹和我長得一樣的!”

 秦政認出來了:

 “玄鳥?”

 他還以為小孩只是有一點神獸血脈,沒料想竟然就是神獸本尊。

 扶蘇變回了人形,期待地看他:

 “你試一下,你要是我爹,你肯定也能變成玄鳥的!”

 秦政不覺得自己能變:

 “我壽數也不過才五百,和你爹年歲對不上。”

 扶蘇崽固執地不肯接受:

 “一定是你失憶了,被修士撿了回去,他們騙你說你是人,不信你變一下。”

 秦政拗不過他:

 “陽壽這種事情掐算就可以算出來,做不得假的。”

 但他還是順從地嘗試了一下。

 不嘗試的話,小孩肯定揪著不放。那就試一次,讓小孩死心。自己到底是不是靈獸化形,他身為本人還能不清楚?

 秦政唰地一下,變成了黑龍。

 扶蘇:……

 秦政:……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堅稱自己是人的秦政成功化形了,可惜不是玄鳥,是黑龍。

 堅稱自己爹是神獸的扶蘇說對了,可惜原型沒對上,他們倆一個是鳥一個是龍。

 秦政迅速變回人形,神色凝重。

 扶蘇深吸一口氣,突然放聲大哭:

 “嗚嗚嗚!”

 秦政一個頭兩個大:

 “怎麼又哭了?”

 扶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爹、我爹居然不是玄鳥,我娘騙我。”

 秦政:…………

 秦政忍不住糾正他:

 “本座如今也只有五百歲,與你差不多大。”

 扶蘇哭得更慘了:

 “我爹轉世之後變成龍了!玄鳥和黑龍不共戴天!我爹居然投胎到仇人家去了!難怪不肯認我!”

 秦政:………………

 事到如今,似乎確實只有這個說法最能解釋當前的情況。

 秦政揉了揉太陽穴。

 在魔音貫耳的背景音裡,自己為什麼不是人而是一條龍這樣的事,彷彿也不過是區區小事了。

 師尊早就隕落,他也沒辦法去找個魂飛魄散的死人詢問,對方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秦政覺得自己的師尊應該是清楚的,小徒弟是人是龍怎麼可能一點不知情?那他幫忙隱瞞身份,甚至對黑龍本人都隱瞞,到底是為了什麼,就值得琢磨了。

 左不過是為了天玄宗。

 天玄宗需要一個絕世天才來把它推上第一仙門的寶座,但是這個天才不能是異族的天才,必須得是人族的。

 哪怕黑龍是神獸,不是和人為敵的妖,也不行。非我族類,無法百分百信任。

 秦政有一絲相信自己前世是玄鳥了。

 神獸轉世成神獸的概率比較大,畢竟神獸和尋常六道之間有壁。其他存在想靠轉世投胎變成神獸,難度堪比登天,基本不用肖想。

 那這麼說的話,面前這個愛哭鬼確實就是他的親生崽了。

 秦政伸手溫柔地替兒子擦掉眼淚:

 “好了,別哭了。”

 扶蘇趴進阿父懷裡:

 “嗚。”

 秦政輕輕摟住他:

 “你都五百歲了,看起來怎麼和五歲一樣?”

 扶蘇慢吞吞地回答:

 “我們神獸就是這樣的,五百歲還是幼年期呢。”

 秦政不由思考起來。

 如果五百歲是神獸的幼年期,那他這個五百歲的為什麼已經成年了?

 秦政便問起過往的細節來:

 “你爹當初是去處理什麼危險了?”

 扶蘇早就編好了瞎話,天真爛漫地說:

 “黑龍打過來了,他去打架了呀!”

 秦政很快聯想到了什麼。

 該不會是他戰敗被殺,乾脆搶了一個奄奄一息的黑龍身軀,奪舍換魂。

 結果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天玄宗上任掌門就在附近。趁機把他撿了回去,還在他的記憶上動了手腳。

 他的陽壽是從奪舍起算的,因而才會是五百年左右?

 秦政斂眸給兒子擦臉:

 “爹爹會想辦法恢復記憶的。”

 之前他以為這孩子是認錯了爹,雖然心中很是喜歡,卻強迫自己不要太過親近。免得小屁孩找到了親爹之後,翻臉跟親爹跑了,平白叫自己傷心。

 如今既然基本確定了這就是自己的崽,那便不用壓抑自己了。

 哪怕不是也得是。

 他不想再繼續糾結下去。

 小扶蘇獨自在族裡度過了五百年的幼生期,沒有父親庇佑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秦政記得之前有人說過,剛見到小扶蘇的時候他身上衣服都破破爛爛的,可見是吃足了苦頭。

 秦政猶豫片刻,還是抱著小孩去了隔壁明玥師姐的峰頭。

 明玥正在打扮她新收的小徒弟,是個漂亮的小女孩。這個年紀孩子穿什麼都好看,明玥特意讓人給她做了好幾身不同的留仙裙。

 見到師弟帶著孩子來了。

 明玥驚訝萬分:

 “明寒師弟,稀客啊!”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明寒竟然會串門。

 不過看一眼懷裡小臉紅撲撲的小崽兒,明玥就瞭然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為了孩子。

 秦政直奔主題:

 “師姐這裡可有擦臉的潤膚霜?”

 他家扶蘇哭了這麼久,反覆擦拭淚珠,臉上的皮膚都要起皮了。小孩的臉嫩,還是要保養一下的。

 明玥立刻翻出了一套護膚品:

 “有的,這些都是。”

 秦政:“……這些都要塗嗎?”

 會不會太多了些?

 明玥解釋道:

 “不用全都塗,我給他挑一些適合他膚質的。來,小扶蘇到姨姨這裡來,姨姨給你擦香香。”

 扶蘇頓時回憶起幼兒園擦香香的過往。

 他頓時抱緊了他爹的脖子,死活不肯下去。他不排斥擦這些東西,也不在乎身上留下香味。

 但是幼兒園老師的手法真的很暴力。

 可能是為了追求效率,畢竟她們要給全班十幾二十個小孩擦。必須加快速度,不然會耽誤很多時間。

 扶蘇很擔心明玥也是狂放派。

 明玥完全沒發現小孩的抗拒,直接拿著合適的潤膚膏就過來了。一手捏住扶蘇的下巴,一手就開始抹,手法果然十分粗暴。

 還不如幼兒園老師。

 坐在梳妝檯前的小女孩透過鏡子同情地看著扶蘇,滿臉寫著“終於有人和我一樣倒黴了”。

 抹完小臉還要抹小手,抹完小手還要抹脖子。另外還有專門抹身體的,抹關節部位的,各式各樣不同的乳液。

 明玥道君活得十分精緻。

 並且試圖同化她師弟:

 “小孩子細皮嫩肉,一定要好好保養。別都養得跟明心師兄那堆徒弟似的,皮糙肉厚,看著就鬧心。”

 秦政沉默片刻,試圖拒絕她的安利。沒有成功,被迫拿走了一堆瓶瓶罐罐。

 回到寒月峰之後。

 秦政看了看那堆東西,問兒子:

 “你自己塗嗎?”

 扶蘇連連搖頭,他才懶得塗。

 秦政便拿出傳訊符,給掌門發了個消息,讓他再給扶蘇安排一個照顧起居的女弟子來。

 掌門:……

 掌門感覺自己不像個掌門,像是給小師叔當管事的工具人。

 寒月峰裡漸漸從只有秦政一個人,變成了擁有一整個雜役弟子團隊,全都是來照顧小公子的。

 尋常時候雜役弟子只能待在靈氣稀薄的普通峰頭修煉,但要乾的活卻不會減少。難得有機會來宗內靈氣最豐沛的寒月峰,要做的事情卻僅僅是照顧一個小孩子,許多人都趨之若鶩。

 事實上照顧扶蘇並不用做太多事,扶蘇到底不是真小孩,不會給人添麻煩。來了寒月峰,每月的份例還能增長,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弟子們拿著新到手的本月份例,清點了一下發現多了許多靈石和價格較貴的丹藥,喜笑顏開。

 “這比尋常外門弟子的份例還高吧?”

 唯一遺憾的是明寒老祖並不會指點他們修行,但做人不能太貪心,現在這些他們也很知足了。

 扶蘇跑過來:

 “哥哥,今天吃什麼?”

 負責下廚的雜役弟子立刻回道:

 “今天吃炙鹿肉,明心老祖早上才遣人送味道極佳。”

 扶蘇眼前一亮:

 “嗯嗯!”

 秦政閃身出現在不遠處:

 “秦扶蘇。”

 扶蘇趕緊裝作乖巧地跑過去:

 “阿父,我來了。”

 秦政拎住他的耳朵:

 “修煉呢,一眼沒看住你就跑到膳房來了。”

 扶蘇討巧賣乖:

 “我餓了呀!”

 修煉如此枯燥乏味,他真的不想修煉。反正不修煉也能吊打旁人,為什麼要辛苦修煉呢?

 靈氣這種能量,是和陰氣同一級別的。不僅低於功德,還低於信仰。

 對於擁有海量信仰的扶蘇來講,修煉靈力純屬浪費時間。但天玄宗的人只看靈力修為,因為他們從不用功德打架。

 秦政並不慣著他:

 “你修煉又不費勁,引氣入體一次就成功了。天賦如此之強,不可浪費。”

 說完又嫌棄了一下扶蘇這懶惰性子。

 扶蘇哼哼一聲:

 “我懶也是阿父縱容出來的。”

 秦政不信:

 “你不是你娘獨自拉扯大的?”

 他之前還想過要找扶蘇的親爹談一談教育問題,現在發現自己就是他親爹了,問題不大。因為他是個缺席的親爹,把孩子教壞的肯定不是他,而是扶蘇他孃親。

 不過找孩子他娘聊是不太可能了,他孃親已經去世了。

 秦政問過兒子是怎麼回事。

 扶蘇也說不清楚,只道好像是壽元盡了沒有飛昇。

 秦政並不瞭解神獸的事情,信了這番鬼話,完全沒發現兒子是編不下去胡扯的。

 或者說他看出來這小孩滿嘴跑火車了。

 但明寒道君不在意。

 如果要認真計較的話,從扶蘇的第一句就要開始分辨真假了。那樣一來他好不容易確認是親生的崽子,很有可能就會變成非親生的。

 秦政覺得維持現狀挺好的。

 無論小孩是什麼來歷,都是他家的。以後哪怕有人來搶,他也不會相讓。

 他已經給了小孩離開去找親爹的機會,是小孩自己不肯。那麼扶蘇就得堅持到底,無論以後出現什麼情況,都只能認自己這一個爹。

 扶蘇崽被拎回去繼續修煉了。

 扶蘇提出建議:

 “我可不可以嗑藥升級?”

 秦政拒絕了:

 “不行。”

 扶蘇嘆氣:

 “但是打坐修煉真的超級無聊。”

 秦政看了他兩眼,到底還是把玉牒翻了出來。在裡頭查看許久,挑出了一個合適的新功法教給兒子。

 “以後你就練這個。”

 這個功法只要有人引導著將體內靈力按照循環運轉起來,以後就不用費心去控制了,它會自己孜孜不倦地按照之前的靈氣迴路持續運行。

 運行地同時會自動吸收周圍的靈氣,然後通過丹田進行提純。

 也就是俗稱的,吃飯睡覺都能修煉。

 不過這麼省事的功法,定然也有弊端。弊端就是極易產生心魔,進階時也很容易受心魔干擾而失敗。

 但這個問題在秦政面前不是問題。

 修真界的大能有的是降低和消除心魔的天材地寶,何況他看自家崽不像是會有什麼心魔的樣子,應該問題不大。

 扶蘇確實沒什麼心魔。

 心魔和煉心陣差不多,頂多就是再給他看一遍他爹白髮人送黑髮人,或者給他看一遍他爹魂飛魄散。

 扶蘇不可能分不清真實還是幻象。

 畢竟他心裡十分清楚,地府魂魄進入殘缺位面後擁有法則庇佑,絕無可能遇到生命危險。

 真碰見魂飛魄散這種大危機,法則會直接把他爹傳送回地府的。只要他們不去完整位面作死,在殘缺位面打轉就擁有百分百免死金牌。

 只要阿父不出事,扶蘇便所向無敵。

 他欣然接受了新功法。

 不過秦政很快又拿出了一堆法訣:

 “基礎的修煉可以偷懶,學習法術可不能再偷懶了。與人對戰時總不好一直只用基礎的靈力,什麼法術都使不出來。”

 法術是對靈力的精準應用,不僅花樣非常多,配合法訣施展還能減少靈力消耗。

 修士只有到了合道、渡劫這樣的境界之後,才能拋棄規規矩矩的法訣,隨心所欲地使用靈力。因為這個階段的修士可以精準掌控每一絲靈力,不會造成浪費,還能快速從周圍汲取靈力作為補充。

 尋常修士只能使用體內儲存的靈力,高階大能則不同。他們能調動空氣中漂浮的無主靈力,這樣就不用消耗自身儲備了,續航能力大大增加。

 扶蘇若有所思:

 “難怪靈力比功德信仰低一階,它哪兒哪兒都有,不值錢,還能隨便調用。”

 信仰和功德都不是在空氣裡飄散著的,想找到無主的基本沒可能。所以只能消耗屬於自己的這部分,壓根沒有討巧的餘地。

 扶蘇跟著阿父先學了最基礎的法訣。

 他很快發現修真界的法訣其實和玄學界的差不多,畢竟動用的都是靈力。但是兩者的修煉方式很不一樣,玄學界沒有那麼成體系的功法。

 再加上玄學界一般沒有這麼充沛的靈力供給,就導致玄門弟子的實力遠不如修士。

 因為有之前的基礎,扶蘇現在學起來效率很高。

 大部分基礎法訣只要稍微改一改施法手法就行了,當成是學習改進後的法訣。需要從頭學習的,只有那些修真界特有的法訣。

 或者說,是難度係數比較高的法術。

 玄學界只有一些基礎法術流傳了下來,高階的基本都失傳了。修真界則不同,這裡高階法術多如牛毛,扶蘇現在學的甚至都稱不上高階法術,頂多入門級別。

 秦政很快發現兒子好像打過基礎:

 “這些你之前學過?”

 扶蘇點頭:

 “學過一點點。”

 秦政於是加快了教學進度。

 他很快結束了基礎教學,開始教兒子難度更高的法術。扶蘇學這個倒是很起勁,甚至還躍躍欲試想看看能不能通用到功德之力上。

 用法訣真的很節省能量啊!

 哪怕扶蘇的功德之力是可以用完之後把剩餘能量收回的,不像法術,丟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丟多了只能自認倒黴。

 要是能在丟出去之前就減少數量,省得每次還要再費勁收回來,總歸更省事一些。

 可惜功德雖然能夠轉換成低階能量體靈力,但他們的施法方式似乎無法共用。而且扶蘇連轉換都轉換得磕磕絆絆,並不順利。

 小崽崽往阿父身上一靠:

 “阿父,我不會。”

 遇到困難,求助父親。父親這麼厲害,他肯定能搞定的。

 秦政看透了小壞蛋拿他當工具人的真面目,點了點崽崽的鼻尖,也沒和他計較。

 接過一團扶蘇塞來的功德,他開始自己琢磨起來。擁有明寒五百年記憶的始皇帝陛下在修真方面掌握了大量經驗,自創法訣之類的不在話下。

 不過還有些生疏,需要融會貫通一下。幫扶蘇琢磨功德之力,正好可以達成這個效果。

 扶蘇看阿父陷入沉思,飛快眨了下眼。

 他悄無聲息地起身,躡手躡腳溜出了修煉的靜室。出去之後就撒丫子跑向膳房,快樂地站在門口等他的美餐出鍋。

 分明是秦政把他拎回去學習的。

 最後變成了秦政沉迷學習,小崽崽成功套路了他爹,解放了自己。

 扶蘇認定這是因為明寒腦子不好,他的記憶干擾了阿父,讓阿父變笨了。趁著阿父沒有恢復過來,他可以多搞點事情,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等秦政回過神時,身邊的小崽子又不見了。

 秦政:……

 修士碰到和修煉有關的事情就會下意識沉迷進去,心無旁騖地鑽研起來。

 這本是對於修煉來說的好習慣,這樣能更快地入定。可一旦碰上個心眼堪比篩子的傢伙,就很容易吃虧了。

 秦政深吸一口氣。

 他捏了個訣。

 上一秒還在膳房門口接受試菜投餵的小崽崽下一秒就出現在了父親身邊,一臉懵逼地咀嚼著嘴裡鮮香的貝肉,呆愣也不妨礙他接著吃。

 秦政再一次捏住他的腮幫子:

 “就知道吃。”

 扶蘇把肉肉吞下去,為自己辯解:

 “我們幼年神獸就是這樣噠!”

 不吃飽了怎麼長身體!

 秦政想想靈獸幼年時候的模樣,確實整日吃了玩、玩了睡、睡醒了接著吃,無憂無慮的,腦子裡裝不了別的事情。

 然而秦政很快回神:

 “神獸都跟你一樣心眼這麼多?”

 他可不信。

 那些心思單純的天天沉迷吃喝玩睡,他可以理解。扶蘇這種小狐狸,肯定不一樣。

 扶蘇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

 如果阿父喜歡這樣的他,那他確實也能做到整天除了吃和玩之外就是睡覺。

 秦政拿他沒轍。

 最後也只能陪著小孩吃了頓海鮮,再摟著崽崽睡一個午覺。睡覺前還不忘把冷冰冰的寒玉床換成了暖烘烘的暖玉床,為了找到和寒玉床同品質的暖玉床,費了不少勁。

 幸而修真界暖玉床的受歡迎程度遠不如寒玉床,因為容易打坐到一半睡過去。而大部分修士是做不到邊睡覺邊修煉的,就需要寒玉這種外物靠著冷氣叫自己清醒一點。

 秦政說要拿寒玉床換暖玉床,宗門裡很快就有長老找上門來,樂呵呵地跟他做了交換。

 臨走前還要委婉提醒他:

 “別太慣著孩子了。”

 秦政也覺得自己有點太慣著扶蘇了,可下一回見到扶蘇眼巴巴看著自己,他還是會忍不住這麼做。

 明寒道君因為拋妻棄子引發的不利輿論,由於他對孩子過於溺愛,歪打正著有了轉變的趨勢。

 眾人的話題很快就從“道君竟然是這種人”變成了“道君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並不知道自己還有妻兒流落在外,所以現在才瘋狂彌補孩子”。

 至於是什麼意外。

 修真界的意外多了去了,比如一方失憶了啊,誤以為對方死了於是改嫁了啊,很多的。

 誰也沒提道君是不是單純地睡完就丟,只是沒料到對方珠胎暗結。畢竟無論到了哪個世界,輿論都容易偏向有權有勢的強者,不敢直言對方的不對。

 秦政根本懶得搭理宗內風向。

 只要他一天是修真界第一人,那些人就一天不敢說他的壞話。哪怕他幹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也會努力為他找補,生怕他會記恨自己說小話。

 由於秦政需要花時間鑽研功德的用法,扶蘇得到了很多偷偷玩耍的機會。沒人盯著他,他學一會兒就跑了,活像個貪玩的真小孩。

 秦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去管。

 扶蘇雖然不怎麼用功,但他學習效率是尋常人的幾十倍。

 其他人需要用功,是因為一個法術就得學很多遍才能完美掌握。扶蘇不用,他幾遍就掌握了,自然有空玩耍。

 秦政也不逼著他必須多長時間內學完多少東西,既然神獸天性散漫,那就讓孩子玩去吧。還是幼年期的小崽子呢,等長大了再努力也不遲。

 扶蘇竄回父親身邊:

 “阿父,你研究出來了嗎?”

 秦政接住撲過來的兒子:

 “功德需要先轉換成仙力,再轉換成靈力,這樣會順暢一些。你直接跳過仙力想轉成靈力,自然會感覺到阻滯。”

 扶蘇懂了:

 “原來功德比靈力高兩階呀。”

 秦政引導著他學習怎麼轉換,很小的一縷功德就可以轉換成大量仙力,然後再轉換成海量的靈力。

 扶蘇相當於擁有一個無窮無盡的能源庫,哪怕以後被人設陷阱引到了什麼毫無靈力的地方,也不怕體內儲存的靈力耗空後只能等死。

 扶蘇這下就不懂了:

 “功德這麼有用,為何修真界的這群人還會不顧凡人死活,不修功德呢?”

 秦政淡淡地答道:

 “因為今生攢的功德,今生用不了。”

 他們這輩子努力攢功德有什麼用?修士死亡多是直接魂飛魄散了,踏入修煉一途之後,就是有今生沒來世。

 修為境界的前四階是練氣、築基、金丹和元嬰,築基成功便沒了退路。煉氣期弟子死亡還能去投胎,築基期開始就不成了,死了就是徹底消亡。

 既然都沒有來世,那努力攢功德有什麼用呢?功德要等死後才會結算,死亡前攢了再多都用不了。

 扶蘇聽罷,發現還真是這樣。

 他和阿父每次用的也都是之前攢下的功德,本位面積攢的都得等去了地府之後才會到賬。

 偏偏,修真界和尋常位面不同。

 尋常位面沒什麼危險,人死後魂魄會盡快被拉入地府。要是沒進去的話,留在人間便會緩緩消散。

 殘魂就是遊蕩太久,慢慢丟失了一部分魂魄,最後變得渾渾噩噩。

 修真界的速度只會更快。

 因為修真界充斥著靈氣等能量,不像普通凡界那樣安全。不夠穩定的魂魄會被那些能量衝擊得支離破碎,表現出來的就是死後很快便會魂飛魄散。

 ——畢竟他們可沒有功德護體,地府裡的鬼魂要不是靠著功德保護,也不敢隨便去陽世的。

 想改變這樣的命運,就得努力修煉。

 修士到了元嬰期,體內結出的金丹會破碎形成元嬰,那時候就有了自保之力。

 所謂元嬰,便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嬰兒”,長得會和自己幼時一樣。它其實是修士的神魂凝練出的半實體魂魄,可以短暫地脫離肉身。

 元嬰以下的修士是沒辦法奪舍的。

 元嬰以下的神魂太脆弱了,撐不到奪舍便會消散。但元嬰可以抵擋一段時間,只需要在這期間找到一個合適的宿體即可。

 因此沒到元嬰期的修士懶得修功德,有這個時間當然是先顧好自己的修煉。在有生之年修到元嬰期才是正經事,不然什麼都是白搭。

 到了元嬰後,他們又會想著努力向飛昇衝刺。不成為仙人就遲早有隕落的一天,成仙后再修功德也不遲。

 然而修真界的眾人並不知道,仙也是有壽命的,仙也要面臨天人五衰。所以仙會向神的方向努力,而且仙人困於仙界,大多數時候都沒有機會去凡間攢功德。

 何況,功德這種東西就是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能大量積攢。

 有意識地去攢,效率會非常低。

 扶蘇靠在父親懷裡老氣橫秋地感慨:

 “不到仙人級別,就不會知道功德有多重要。”

 仙人不必等死後再結算功德,應該跟他和阿父差不多,可以隔一段時間去趟地府手動結算。或者不去地府也行,去仙界應該就可以結算了,神話大秦就是這樣的。

 黃泉府君應該屬於仙人行列,他也需要功德續命,可見功德在哪裡都是硬通貨。

 也不怪那麼多仙人不肯在仙界好好待著,動不動就下凡“歷劫”。所謂的歷劫,只怕是封鎖記憶,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努力攢功德吧。

 這操作和地府封鎖記憶做任務差不多。

 人生難買早知道,便是仙人也有懊惱後悔的時候。

 秦政既說到了奪舍,乾脆多說點。

 他告訴兒子,奪舍時選擇的載體不一定只能是旁人的肉身。有生命的沒生命的都可以,比如說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