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知·真(第2頁)
這對她來說,是種人生頭一回經歷的奇妙體驗,光是看著某個人的臉,就覺得心情愉快,即便什麼都不做,也會覺得這段時間是有意義的。
每天都會發現生活中的新奇之處,體驗過去人生中未曾體會過的情感,人心的微妙之處得以彰顯……這也是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改變。
“好了,我也有事情要做,可不能太沉迷於這種閒暇時光。”
安知真戀戀不捨地起身,在離開這個房間前將湯碗拿走。
中間還經歷了給他一勺一勺喂湯的環節,岑冬生本人當然不太願意,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她,只能聽話坐在床上等她喂。這一來一去又耗費了半小時。
好在要處理的工作並不麻煩,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一邊哼著愉快的小調,一邊在盥洗臺洗碗,看著冰涼的水流沖刷著水槽。
安知真抬起溼漉漉的手,遮擋從窗戶筆直射入的陽光,沾著水珠的手如玉石般瑩潤,她又忍不住回想起了剛才和岑冬生之前的對話。
“夥伴關係的基礎是平等……呵呵,這句話說的真好。”
似乎是某個長久以來一直困惑著她的答案得到解答,她感到心滿意足。
“我都差點忘了這回事。儘管,真正的平等並不容易。”
安知真懷著這份高昂的情緒,一路上都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都一一禮貌地點頭微笑回應。
——直到那兩人出現在她面前。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孔銀蓮推著一架蓋著白布的輪椅,走到她面前。
*
“安……安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掀開白布後,宛如侏儒般蜷縮在輪椅上,身體“縮水”了近一半,樣貌堪稱慘不忍睹的男人聲音混濁。
他的雙腿消失不見了,上半身裹著繃帶,由於整個下巴都被撕裂,說話時候牙床暴露在空氣中蠕動,看起來頗為瘮人。
“你居然還活著。”
“是的,我還活著……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變成這副樣子……”
旁邊的孔銀蓮面色蒼白,顯然傷勢還沒有休養好。
兩人都是極度虛弱的狀態,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來了,由此可見他們對那件東西的執著。
安知真蹙起纖細的眉毛,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鄧榮先一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你男人一樣在那場戰鬥中受了重傷……他昏迷了整整一天兩夜,不是嗎?銀蓮的性格就是太謹慎了,如果她當時能搞清楚那傢伙的真實狀況,也不至於讓我們灰溜溜地滾蛋後再回來。”
鄧榮說話的時候,止不住的血汙從他的下半身和臉部流淌出來,被反覆浸染過的繃帶骯髒不堪,散發著異味。
“你的男人,岑冬生,我知道他的名字了。那個混賬……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起初還能像過去一樣,用開玩笑般的口吻說話,但很快他的聲音就變得充滿怨毒,給人一種歇斯里底的感覺。
“你太激動了。這裡是走廊上,還有別人。你會把我們的情報都曝光出去的。”
孔銀蓮語氣冷漠,不愉快地皺眉。
幾個人正站在走廊上說話的時候,偶爾有路過的鄰居,將好奇地目光投向這邊。
若是起了衝突,肯定會有人報警,那就瞞不住了。鄧銀蓮還是不希望引起太多人注意的。
“有什麼所謂……!”鄧榮死死地抓住輪椅扶手,發出低沉的咆哮,“你以為我這副樣子……變成了這副鬼樣子,還會在意別人嗎?!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殺光……”
“安醫生,你可以不用搭理他。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力,要是做出任何無禮之舉,我會阻止的。”
孔銀蓮說。
“重要的是,我是來和岑先生交涉的。為了那件東西,我們願意交換,無論金錢,情報,與咒禁有關的物品或自願,還是別的,都可以商量……”
“——不必了。”
安知真的臉上,再度浮現完美的微笑。
“冬生他正在休息,我不想讓任何人打擾他。”
“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這裡是你能說了算嗎?”
鄧榮再一次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整個人都顯得狂躁。
“混賬……我絕對要報復你們……”
他猛地抬起頭,血紅色的眼球死死盯著安知真。
“你這該死的女人,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引發的……我要折磨你,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
孔銀蓮有點後悔把鄧榮帶過來了。
她是在離開之前為了避免後續麻煩,所以在樓裡轉了一圈,沒想到還真遇見了。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鄧榮的下半身被砸爛,還被惡戰波及,渾身燒焦,竟還能苟延殘喘,這份求生意志堪稱頑固……然而,他畢竟沒有什麼“逆轉生死”的強大咒禁或禁物來扭轉局面,身上的傷勢已不可能復原,很難說還能活多久。
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情緒,畢竟這傢伙就算真的能活下來,下半輩子也只能當個廢人,未來的希望可謂渺茫。
可說到底,一切悲劇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這個男人如今已經變成了瘋狗,見人就咬。為了避免他引來麻煩,加上本人一直纏著,所以懶得和他爭辯的孔銀蓮,才會把他撿回來後帶在身邊,眼皮底下好管理。
至於是要處理掉,還是事後找人扔了,那就要看情況了。
早知如此——
孔銀蓮面色一冷。
雖然當了一段時間的同伴,但他們之間很難說有任何情感。既然鄧榮鐵了心要給她找麻煩,那麼,就怪不得她……她不留情……情面?
qing……mian……?
她的思維突然卡頓了一下。
……欸?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