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翼 作品

第38章 丑時(第2頁)

 十二年前的太和六年十一月,大司馬桓溫帶兵入建康宮發動政變,廢司馬奕為東海王,擁立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即皇帝位,司馬曜也就成為了皇子。此後桓溫完全掌控朝廷大政,連謝安都視其為“君” ,“政由桓氏,祭則寡人” ,皇權不振、士族專權的局面更達到極點,而桓溫的野心則是要司馬昱“禪位於己” 。司馬昱登基僅八個月便得了重病,一日連發四詔,催促桓溫入朝輔政,並遺詔“大司馬溫依周公居攝故事”,又說了句和當年劉備對諸葛亮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隨即駕崩。在晉室命懸一線的關鍵時刻,各家士族門閥聯手阻止了桓溫篡晉的陰謀,確保司馬曜順利即位,晉王朝得以延續。

 桓溫帶著沒能加九錫的遺恨走了,顧命大臣謝安奉旨組建北府兵以制衡桓家的西府兵,苻堅的百萬大軍南下,年輕的司馬曜看到了火中取栗的機會,他要擺脫士族門閥的控制,做一個真正的皇帝。

 “臣,中領軍桓秘,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鏗鏘有節奏的聲音把司馬曜帶回現實,下面匍匐的桓秘是他選中的制衡桓沖和謝安的棋子,但當務之急還是朝廷的生存,只有司馬王朝活下去,朝堂的鬥爭才能繼續。

 “桓愛卿平身!”

 “謝陛下!”

 “賜坐!”

 桓秘坐下,張哲翰和舒琪站在後面,王獻之卻還站著,張哲翰這才清晰的看見小皇帝的臉色微紅,史載司馬曜嗜酒如命,看來是真的。

 “桓愛卿,你身後可是遊擊將軍劉裕?”

 張哲翰沒想到還有自己的戲份,忙躬身道:“遊擊將軍劉裕,常見陛下!”

 “朕聞謝安說,是你救出了桓秘?”

 “正是。”

 “劉愛卿智勇雙全,忠心可嘉,以後宮裡的禁軍便由你統轄,望勿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這小皇帝幾個意思?用桓秘是為了制衡桓沖和謝安,用我是為了什麼?

 沒容張哲翰謝恩,司馬曜繼續說道:“桓愛卿,前方戰事緊急,朕賜你御劍,速速前往洛澗西府兵大營,統領禁軍,與桓石虔將軍共同禦敵,不得有誤!”

 桓秘忙站起身來,躬身接過太監遞來的御劍,“遵旨!”

 沒有人注意到,一本正經宣旨的小皇帝,微醺的眼神好像在看著桓秘,其實是盯著桓秘後面的舒琪,連舒琪自己也以為皇帝是在看桓秘,沒想到他是在看自己。

 出了太極殿,和王獻之拱手告辭,桓秘低聲問道:“主公,這便如何是好,我去還是不去?”

 “去。”張哲翰毫不猶豫說道,“洛澗抵禦慕容垂和姚萇非常重要,必須把秦軍擋在淝水一線,給我運作計策爭取時間。”

 “那我該如何操作?”

 “你的主要任務是防禦,既要儘可能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又要阻止大戰爆發,你有御劍在手,可以限制桓石虔的權力,無論如何不能發生決戰。記住,主要消耗慕容垂和姚萇的兵力,十五天之後再打。”

 “明白了,保持對峙狀態,消耗敵人軍力。”

 “我和琪丫頭一有空就會地遁去幫你,我現在是你的下屬,找你在情理之中。”

 “我走了你的安全怎麼辦?”

 “放心吧,我有仙術,再說皇宮大內,一般不會有什麼太大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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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軍的營房分佈在皇宮的三面,除了南面的正門大司馬門,其餘三個宮門外都有駐防。指揮機關在北掖門外,一進北掖門就是後宮,公主們住的徽音殿、皇子們住的含章殿和皇后居住的顯陽殿。

 禁軍大營和一般的大營不一樣,沒有帳篷,全都是磚木營房。“劉裕”的遊擊將軍廨就在中領軍廨旁邊,前面辦公區大約一百多平米,後面是個七八十平米的套間,算是將軍宿舍。只有桓秘那個級別才能單獨在建康城裡開府,遊擊將軍只能住宿舍。

 小皇帝欽命統轄禁軍,張哲翰便擁有了在皇宮橫著走的權力,禁軍規制縝密,各司其職,他只要聽聽彙報,巡視巡視就可以了。慕容垂和姚萇還在路上,洛澗有桓秘盯著,離淝水之戰的決戰日期還有一個月,可以從容不迫一步步來。

 晉代的辦公桌可不是大班臺,而是低矮的條案,張哲翰剛在條案前盤腿坐下,就有人敲門。舒琪去開門,進來的是兩位禁軍副統領,都是地藏境,雖然和張哲翰平級,但“劉裕”是皇上欽命的統轄,也就成了他們的上級,桓秘這個中領軍不在,張哲翰就是禁軍最高領導。

 “屬下桓石康、郗恢,參見劉將軍!”二人躬身施禮。

 張哲翰擺了擺手,“大家都是兄弟,不必拘禮,坐,坐!”

 舒琪給兩人倒茶,張哲翰笑眯眯說道:“在下初來乍到,對皇宮不怎麼熟悉,還望二位仁兄多多指教。”

 郗恢謹慎地說道:“劉將軍不必客氣,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垂詢。”

 桓石康附和道:“我等同僚,當知無不言。”

 張哲翰試探著問道:“式乾殿和太極殿都比較簡單,最麻煩的是後宮,這裡面水很深吧?”

 郗恢往前挪了挪,取出一張麻紙鋪在張哲翰面前的條案上,是一張用毛筆手繪的建康宮簡略圖,“劉將軍請看,基本上都在這裡了。”

 圖上在每一座宮閣上都寫了名字和頭銜,桓石康指著顯陽殿說道:“要特別注意這裡,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問題。”

 “為什麼?這不是皇后住的地方嗎?”張哲翰不解。

 桓石康嘆了口氣,道:“皇后住在正殿,偏殿住著皇妃,你看這兒,住的是皇上最寵愛的張貴人。”

 “張貴人怎麼了?”

 “這位張貴人入宮不到一年便獲榮寵,性子頗為刁蠻跋扈,後宮所有人都怕她。”

 “皇后也怕她?”

 “王皇后出自王氏大家,天性柔順,終日只是借酒消愁。”

 “哦。”

 郗恢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說道:“還有啊……”

 張哲翰感覺他要說什麼難以言說的事,追問道:“還有什麼?有話儘管說,出郗兄之口,止於劉裕之耳,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