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翼 作品

第38章 丑時

“我那是裝給謝安看的。”

 桓秘把駁殼槍塞還給張哲翰,“那個書呆子是個老狐狸,不演得逼真點怎麼行。”

 “你升官了啊,該去洛澗報道了吧。”張哲翰酸溜溜道。

 桓秘小眼睛閃著堅定的目光:“我答應過跟你混的,怎麼可能食言!再說……”

 “再說什麼?”

 “你知道中領軍是個什麼官職嗎?”

 “不知道。”

 “中領軍是禁軍最高統領,我要報道也是先去建康宮報道啊。”

 “那為什麼還要去洛澗?”

 “建康宮五萬禁軍有一半派去了前線,不可能讓西府兵管轄啊。”

 邏輯上沒什麼毛病,北府兵和西府兵都在枕戈待旦,皇帝不可能捏著禁軍一毛不拔,但張哲翰還是沒想明白朝廷為什麼要給桓秘下這樣一道聖旨,“司馬曜怎麼放心讓桓家的人掌管禁軍?”

 “這就是小皇帝的高明之處,救我其實不是謝安的主意,而是司馬曜的旨意。”

 張哲翰一拍腦袋,“哦,司馬曜是想利用你制衡桓沖和謝安!”

 “主公聰明!”桓秘抓住時機拍馬屁,“他知道我和桓衝貌合神離,把禁軍交給我,既施加恩澤籠絡我,又可以制約北府兵和西府兵。”

 “那你就去建康宮吧,飛黃騰達哦。”

 “真囉嗦,我說過要跟你混……嗯,對了,你現在也是禁軍將軍了。”

 “王謐推薦的吧?”

 “是啊,剛才王謐向謝安一推薦,謝安就同意了,讓我通知你。”

 張哲翰捏著下巴想了想,故作高深地看看桓秘,又看看舒琪。

 “那咱們就去建康宮和小皇帝玩玩?”

 -

 歸去客棧,玄字號房。

 憔悴的老二從床上坐起身,瞪著黑青的眼圈驚訝地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葉子楣、葉玉清和梁朝煒三個人全癱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喘息不已。

 雖然都沒受傷,但三人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站都站不起來。

 誰也沒想到,天極境打出的子彈竟如此恐怖,破擊力如此之強,連梁朝煒的光罩都抵擋不住。

 “怎,怎麼又冒出一個天極境!”梁朝煒尖聲叫道。

 “可能,可能是北府兵的人吧。”葉子楣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手還按著波峰,“我聽王謐說,北府兵裡有好幾個天極境,甚至還有兩個諸天境。”

 葉玉清沒好氣地對梁朝煒抱怨道:“你不也是天極境嗎?怎麼還怕他?”

 “我不是怕他,和npC拼命不值得。”梁朝煒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葉玉清撇了撇嘴:“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還嘴硬。”

 梁朝煒還想爭辯,葉子楣打圓場道:“姐夫說的有道理,沒必要和npC拼命。這小流氓運氣太好了,總是有npC救他。”

 “那接下來怎麼辦?”老二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雙手向後撐著床問道。

 葉玉清站起身坐在八仙桌旁,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看還是算了吧,別再追著他殺了,還是去做任務吃肉吧。”

 葉子楣也站了起來,極不情願地說道:“就這麼算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找機會再說,別人也沒殺成,什麼都沒撈著。”

 “要做任務你們去做,老三的仇不能不報!”

 葉玉清喝了口茶,嘆了口氣。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嘆氣的時候,葉子楣口中的“小流氓”,正在敲對面地字號的門。

 -

 薄霧籠罩著暗紅色的宮牆,巍峨的建康宮令人敬畏而又充滿神秘感,高大的殿宇,厚重的宮門,向世人展示著權力和威嚴。

 宮牆上的箭垛間依稀可見影影綽綽的士兵,宮門外一排排猙獰的拒馬,看著走過的巡邏隊,張哲翰感慨萬分,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千辛萬苦戰戰兢兢夾雜在這些士兵裡混進皇宮,這次卻變成了他們的長官,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三天就河西了啊。

 走在前面的當然是中領軍桓秘,張哲翰只是個遊擊將軍,只能和舒琪一起當了老頭的跟班。本以為這麼大的官怎麼也應該走正面的大司馬門,沒想到走的還是上一次混進皇宮的西掖門。

 早有一名身著二梁進賢冠服的四十多歲男子在宮門前迎候,後面跟著兩名太監。

 “中書令王獻之,奉旨恭迎中領軍!穆子兄別來無恙?”

 王獻之?這就是那天晚上和大師兄對了一掌的天極境?在濃烈的等級威壓籠罩中,張哲翰頓感頭皮發麻,救寧妮的那天晚上就是在這位王獻之的震懾下像老鼠一樣潛入建康宮。

 王獻之相貌清逸俊秀,舉止超凡脫俗,只是……怎麼是個跛子?

 【王獻之(344-386年),字子敬,小字官奴,琅邪臨沂人。東晉駙馬、書法家、詩人、畫家,簡文帝司馬昱的女婿,書聖王羲之第七子。得宰相謝安賞識,歷任本州主簿、秘書郎、司徒左長史、吳興太守,累遷中書令,人稱“王大令”。被餘姚公主司馬道福看中逼婚,屢辭不得,不得不與原配郗道茂離婚。為避娶餘姚公主,曾灸足心,導致落下後遺症。】

 原來這王獻之是小皇帝的妹夫,木秀於林,被公主看中給摧殘了,也是個可憐之人啊。

 這餘姚公主司馬道福甩了桓濟再逼婚王獻之,也真夠狠的,回頭找桓濟八卦八卦。

 “怎敢勞中書令大駕,子敬一向可好?”桓秘拱手還禮道。

 “聽聞穆子兄甫脫囹圄,今日又得聖寵,可喜可賀啊!”

 “子敬乃書法大家,最近……”

 兩人相互寒暄著,邁著方步往宮裡走,桓秘輕搖廉價白羽扇,王獻之一跛一跛,都擺足了江左名士的派頭。

 穿過虎皮條石鋪砌的御道,往左一拐,沒去上朝議事的太極殿,而是去了皇帝居住的式乾殿。不在太極殿而選擇式乾殿,明顯是要凸顯“不是外人”的親近感。

 式乾殿左右兩層闕,中間兩層樓,可謂是瓊樓玉宇,高廣嚴麗,軒敞疏朗。

 金鑾寶座之上,端坐著年輕的皇帝司馬曜,穿著黃裡透紅的龍袍,頭戴通天冠。

 他這個皇帝當得並不輕鬆,在士族門閥的輪流支配之下,司馬家的皇帝幾乎都是傀儡,但他不願意當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