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央 作品

第 129 章 生產

 從海軍學校招生現場回到行宮之後,李令月彷彿真的定下心來,開始安安生生地過起了養胎生活。

 每日會有專門的廚子給她做膳食,搭配營養菜色,用過膳食之後,她會在身邊宮人們的陪伴下,在行宮中散步。

 武皇不許揚州各級官員來打擾李令月,因此,李令月過上了一段難得悠閒的日子。

 從長安來到揚州的太醫與宮人們原本還擔心李令月閒不下來,千方百計地往外跑。沒成想,李令月居然這麼配合,沒有令他們為難。

 這日,李令月在用過早膳之後,便在行宮中挑了一處景緻優美之所,坐在墩子上,開始曬起了太陽。

 先前她每日處理公務,瞧著精明幹練,此時她整個人放鬆了下來,瞧著又是另一幅樣子。

 特意從長安城趕來揚州的明霏給身邊兒的宮人使了個眼色,讓一名宮人為李令月取一件大氅來,以免李令月著涼。

 眼下雖已開春,日頭卻不算太暖。在外頭待久了,還是有些冷。

 明霏見那名宮人領命去了,又命身邊的兩名宮人去小廚房盯著,為李令月備好熱湯和點心。李令月懷著身子,餓得快,她們這些近身侍奉的人得確保李令月一餓,就有口熱乎的吃。

 這些日子,李令月的口味與以往不大一樣,小廚房上一般得同時備著幾樣不同口味的糕點。

 待明霏安排好諸項事宜回去,就發現李令月已經開始望著遠方怔怔出神了。

 明霏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從前,殿下是不會這樣的。也不知最近,殿下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殿下這胎對外宣稱是“有感而孕”,事實當真如此麼?

 會不會,殿下此刻的怔愣,與孩子們的阿耶有關?

 明霏心中雖有諸多猜測,卻沒有去詢問李令月。她能夠感覺到,此刻的李令月,是不希望有人去打擾她的。

 明霏不知,此刻,李令月的前方正懸掛著一塊除了她本人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見的熒幕。

 她看似人還在這裡,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另一個時空。

 今日,是嬴政巡幸趙地的日子。

 趙國雖已降秦,但趙地仍有一些人對秦王存有敵意。

 當秦國官員在趙地推行秦法之時,不斷有趙地勳貴發動反叛。

 跳得最高的那幾個自然被秦軍狠狠收拾了,餘下的人也不敢再做這出頭鳥,只敢暗地裡搞些小動作。

 嬴政選擇在此時前往趙地,便是打算以他的個人威勢震懾趙地的氏族們。

 與此同時,嬴政還打算在趙地推行一些惠民措施,進一步分化趙地普通黔首與趙地勳貴。

 只要能讓趙地普通黔首對大秦歸心,他們便會成為他的耳目,替他盯著這群不肯死心的趙地勳貴們。

 嬴政先前告訴李令月,他會“帶”李令月遊覽大秦山水。

 李令月可以藉由他的視角,來看看大秦如今的風貌,稍稍排解一下待產期間不能隨意外出的苦悶之情。

 “你有什麼地方想去麼?”在出發之前,嬴政刻意向李令月問道。

 只要李令月想看的地方與他的目的地在一個大方向,他不介意為李令月稍稍繞道。反正這年頭出一趟遠門,動輒就要數月時間,多增加一個目的地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

 李令月一聽到這話,立馬興致勃勃地看向了嬴政:“想去阿政幼時住過的地方看看!”

 嬴政可是足足在趙國生活了八年多呢,也不知邯鄲的“嬴政故居”是否還保留著。

 她想去看一看嬴政幼時牙牙學語的地方,想去看一看嬴政歪歪扭扭學著走路的地方。興許小嬴政在那處院落中還打翻過碗,與人鬧過脾氣,還偷偷地躲到牆角邊哭過。

 興許小嬴政還因為跟人打架,而捱過罰……

 儘管幼年時的記憶對嬴政有著極大的吸引力。她對於嬴政有關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之心。

 嬴政在聽到李令月的話後,嘴角抽搐了一下:“寡人可不會做躲起來偷偷哭這種事。”為什麼在令月的假想中,他小時候會是一個哭包?

 “你又不主動把你小時候的事告訴我,我不就只能瞎猜了嘛。”李令月道。

 嬴政揉了揉自己的眉:“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是,不要再瞎猜了。”

 “那我想去你的童年故居看看,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可。”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嬴政自然不會拒絕。不過,一想到要回到那個他曾經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嬴政的神色就變得有些複雜。

 曾經的他,恨透了那個名為邯鄲之地。邯鄲的人排斥他,一個個都將他視為仇人之子,罵他是有爹生沒爹養的雜種。

 但凡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都對他充滿了惡意。即使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在看到其他人對他的態度後,也會下意識地遠離他。

 在嬴政幼時的記憶中,邯鄲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烏雲壓頂,叫人透不過氣起來。

 嬴政曾經暢想著在攻滅趙國之後,他要如何找自己的仇人一雪前恥。可當趙地當真變成了秦地,他卻什麼都沒有做,反而採納了李令月之言,儘可能一視同仁地對待趙地黔首與秦地黔首。

 若是他見到了當初他曾經生活過的院落,以及與那座院落相關的人,他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那些人?

 他也不知。

 ……

 車隊很快就開始啟程了,李令月卻覺得有些無聊。

 她本以為可以一邊走,一邊看看沿途的風景,可她忘了,嬴政是個容易遭遇刺殺的體質。

 正因如此,嬴政早早就準備好了數架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天子車架,他自己則坐在其中一座車架中。

 露臉是絕對不可能露臉的,否則,他專程準備這麼多座干擾人判斷的馬車,可不就白費功夫了?

 一時之間,李令月有些興致缺缺。

 今日李令月周圍有其他人在,李令月不可能主動跟嬴政說話,只好由嬴政來尋找話題。

 “也不知,那些不安分的人何時會來行刺寡人。”

 李令月心中有些納悶,哪有人期待別人來刺殺自己的呀?

 要是她現在能夠開口,她高低得跟嬴政嗆一嗆聲。

 誰知,嬴政話音才落下沒多久,二人就聽見有一聲巨響從相鄰的馬車上傳來。

 嬴政透過車窗看到身旁的馬車被砸得稀巴爛,那名看上去人高馬大、按理說也應該十分笨拙的刺客,在發現自己行刺失敗後,立刻就開始逃亡。

 嬴政盯著那人的背影,眼中泛著一絲冷光。

 李令月則在心中暗自唸叨著,看,她就說吧!人是不能隨便給自己立旗子的。

 秦王的車架才駛出咸陽,秦王就遭到了行刺,可見究竟有多少人憎恨、畏懼著嬴政。

 這會子,嬴政也顧不上與李令月說話了,他要派人捉住那刺客,並從那刺客的口中審出幕後主使。

 為了不讓李令月擔心,嬴政沒有關閉熒幕,以便李令月能夠了解他這邊的動向。

 也不知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也感受到情況的不妙,向來安靜的孩子們這時忽然動了起來。

 李令月一手安撫著腹中的孩子,一邊對身旁的明霏道:“這裡風有些大了,吹得孤不舒服。咱們回吧。”

 “是。”明霏上前,攙扶住李令月。在他們這些人的面前,李令月並未施展障眼法。

 此時懷有八個多月身孕的李令月,身形已變得十分臃腫,讓人見了都覺得心驚。她們這些近身侍奉的人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待李令月在自己的寢殿中坐定,明霏估算了一下時間,問道:“殿下可要用些點心?”

 往日這個時候,李令月都該餓了。

 只是這會兒,李令月實在沒有吃東西的心情。況且,她低頭看了她仍在微微動著的小腹一眼,心中暗道,就算是她想吃,她現在也吃不下去啊。

 不過,為了不讓周圍侍奉的人擔憂,李令月還是命他們將點心呈上來,而後全部退下。

 不得不說,嬴政等人的效率實在是高,當明霏等人將最近李令月頗喜歡吃的一款糕點端上來時,嬴政等人已經將那刺客給捉住了。

 “差點兒就讓那刺客給跑了!”嬴政面色鐵青地告訴李令月:“寡人不曾料到,當地居然有人給他們打掩護!若不是寡人在捉拿刺客無果之後假意要離開,那些人也不會在大意之下露出馬腳。”

 “能夠順利抓到刺客就好。”李令月回想了一下嬴政那幾次比較出名的遇刺經歷,能夠順利抓到刺客的時候實在不多。這回一切進展順利,實在是可喜可賀。

 不過,嬴政試過一次詐之後,打算行刺他的人必定會有所防備。下次,嬴政就很難故技重施了。

 “打算刺殺你的人是誰,你可問出來了?”

 “沒有。”一說到這個話題,嬴政臉上就浮現出幾絲鬱色:“那刺客有著天生神力。在被抓之後,他發現自己逃脫無望,便直截了當地自盡了。他動作太快,我大秦將士來不及攔住他。”

 “不過,我雖然不曾審問過他,也能大致猜測他的來歷——他多半與舊韓勢力有關。”

 “看樣子,韓王然是降了,他手底下有些人卻不願就這般認命呢。你不妨將此事交由韓然來解決,他與那些舊韓官員熟,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李令月給嬴政出了個損主意:“要是以後再發現有韓地的官員與刺客勾結,你就直接問責韓然,看韓然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嬴政撫掌道:“韓然能夠與底下的官員鬥智鬥勇那麼久,他自然有辦法知道這究竟是誰的手筆。”

 如果不知道,也好辦。正好嬴政想找個理由削減韓王室的一應待遇了,韓人自己給嬴政送上了一個理由。

 “阿政,你不必對那些前王室成員太過客氣。”向來寬和的李令月,此刻眉眼間閃過了一絲真真切切的冷意:“你待他們寬和,日後其他人可是會打著他們的名義造你的反。”

 李令月的寬和,只是針對普通百姓。對待具有潛在威脅的政敵,她絲毫不會手軟。

 武皇總覺得李令月性子過於和軟,擔心李令月吃虧,她卻不知,從小就目睹了權勢鬥爭何等殘酷的李令月,在這種你死我活的局面中也是絕手下留情的。

 “寡人知道。”當嬴政聽說另一個世界的大秦中,原六國實力一度復辟,他便有了斬草除根的想法。眼下他沒有這麼做,一是因為他還要用韓非和張良等人,二是做給尚未投降秦國的齊王和魏王看的。

 要是嬴政直接對降秦的韓國王室、魏國王室和燕國王室下手,無疑是逼著魏王和齊王與秦國死戰。不過,若是原韓國臣子不滿韓王的選擇,弒君犯上,甚至殃及宗室子弟,那就與嬴政無關了。

 嬴政身邊的人很快就將舊韓之人意圖行刺秦王之事告知了韓然,並藉由此事詰問韓然,韓地是當真降秦了,還是假意降秦。

 在韓然驚怒交加、夜不能寐的時候,嬴政一行人已經再度啟程,開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嬴政這邊人多,行進速度自然緩慢,不能與他輕車簡從時相比。

 有時候,嬴政帶來的大部隊停留在荒郊野嶺,一應吃穿用度,實在是簡樸得很。

 儘管做了防震處理,但嬴政的馬車還是頗為顛簸,就這樣,他還得防備著不知何時會躥出來的刺客。

 李令月瞧著嬴政這樣子,不由感慨道:“你這哪裡是出來遊玩的?你這分明是出來受罪的。”

 “原本的確是受罪,但這一路有令月相伴,寡人竟覺得,倒也還好。”

 “你如今說話倒是愈發動聽了。”李令月輕笑著道。

 “令月身邊那麼多能言善道之人,寡人若是還學不會說話,豈不是要失寵於令月?”

 嬴政想得很明白,令月與旁人是不同的。只有他與令月二人的時候,他大可隨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聽到嬴政這番話語,李令月笑得更加歡暢了。只是,笑著笑著,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見她撫著自己的肚子,皺著眉對嬴政道:“阿政,我似乎……要生了。”

 嬴政在聽到這句話後,面上一片空白。

 “婦人生產……需要準備些什麼?你可準備好了醫正?你還是趕快喚人進來吧!”

 李令月見他這副坐立難安、彷彿比她還緊張的樣子,便出言安慰道:“不必擔心,幫我接生的人手都是早早便備下的,不會出什麼問題。”

 說完這番話後,她便切斷了與嬴政的通訊。

 即使嬴政想要通過熒幕旁觀她生產的過程,她也是不會同意的。

 她不願意讓自己最狼狽、最虛弱的一面被他看到。所以,還是暫且讓他等著吧!

 大秦的官員們不知秦王為何忽然下令就地紮營。此處雖然可以紮營,卻不是最佳的紮營地。

 原本他們定下的紮營地還要再走半個時辰才能走到。

 他們見秦王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得按照秦王的意思去做。

 沒有人願意在秦王心情不佳的時候觸他的黴頭,除非是秦王的命令事關重大,他們不得不頂著壓力去勸諫秦王。

 眼下,把營地紮在哪裡,在他們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事兒,遂了秦王的心意也無妨。

 身邊侍奉的護衛隊從臨近的河中捕了一些魚,烤好之後,進獻給秦王。

 這是他們這些天的慣常做法。若是在城鎮中停留,他們的吃住標準會好上許多,可若是遇到不得不在城外紮營的時候,他們的食物通常是自帶的乾糧,以及通過就地取材做出來的簡易菜餚。

 秦王頗喜歡吃魚,卻不喜歡挑刺,好在這條河裡的魚肉嫩,刺又不多。架在火上炙烤一陣,輔以從西域帶回來的調料,味道很是鮮美。

 底下人本以為秦王會很喜歡這道菜,哪知道,秦王只是略略用了幾口,便命人送了出來。

 第一個發現這魚的士兵原本還等著秦王的打賞呢,沒想到,秦王竟對這魚不感興趣?

 這名士兵納悶兒地問秦王身邊的近侍:“這魚不符合王上口味嗎?”

 “不是這樣。王上今日不僅魚用得少,乾糧也用得少。王上在用完晚膳之後,就把我們都給趕出來了。”

 在這名士兵看來,秦王政的表現十分反常。原本他心情還算不錯,哪怕是數日前有人行刺,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可今日的秦王,顯得異常焦躁不安。

 這也讓秦王政身邊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這幾日也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啊。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嬴政一直在視圖與李令月取得聯絡,好看一看李令月那邊的情況,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在這種情況下,嬴政的心情又怎麼可能會好?

 秦王政的異常如此明顯,不僅他身邊的近侍們和底下的將士們察覺到了,李斯、王綰這些人精更是早早就嗅到了不對的苗頭。

 秦王突然出現異狀可是一件大事,他們決定去秦王的營帳中探一探情況。

 若是秦王遇到了什麼難題或者棘手的事,那麼,為秦王排憂解難便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嬴政在聽聞李斯等人求見的消息時,本來下意識想拒絕。此時的他,除了李令月之外,誰都不想見。

 然而,他很快就想起李斯、王綰、隗狀等人也算是半個知情人,到嘴的話就變成了:“讓他們進來吧。”

 李斯等人進來之後,便見秦王政目光熠熠地望向他們:“你們膝下都已經子女成群,想必你們對婦人產子一事十分了解吧?你們妻子生產之時,你們都在做些什麼?你們的妻子又是過了多久,才將孩子誕下的?”

 這……

 李斯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進來,不是來為秦王排憂解難的嗎?怎麼忽然間,話題就跳轉到婦人生產之事上了?

 李斯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在他的妻子為他誕下第一子的時候,他似乎還在楚國上蔡縣做小吏。那時的他,每日都要為家中生計發愁,為自己未來的出路發愁,哪有精力去關注自己的妻子?

 誠然,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懷胎生子很是辛苦,但那不是每個女子都要經歷的事麼?

 他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為妻子提供優渥的生活,為妻子尋來好的好醫好藥,讓妻子能夠在生產中活下來。

 王綰與隗狀的經歷雖與李斯不大一樣,但他們的想法與李斯大差不差。

 他們都聽說過女子懷胎生產的辛苦,但在他們看來,除了為自家妻子尋個靠譜的穩婆、為自己的孩子尋個靠譜的奶母之外,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他們的妻子在產床上苦苦掙扎之時,他們往往還在朝中處理政務。

 有一回,王綰的妻子生產之時,王綰恰好在家,他在產房外聽到女人淒厲的哀嚎聲,不忍再聽下去,便回到房中靜心苦等。

 對於女子生產之事,李斯、王綰、隗狀等人不能說完全不瞭解,但瞭解得屬實不多。

 秦王政突然問到這個問題,他們的面上都露出了茫然之色。他們本以為,他們是來為秦王政排憂解難的。可這憂,這難,是他們能夠排解得了的嗎?

 嬴政在看到他們的面色之後,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只聽他冷哼一聲:“家中妻子為你們誕下了數子,你們卻對她們生產的過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你們何用!”

 最重要的是,嬴政本來想著讓這些大臣為他講講他們妻子的生產過程,好緩解一下他心中的焦慮。結果,他卻發現,他這些大臣們瞭解得還不如他多!

 嬴政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們一眼,將他們通通攆了出去。

 李斯等人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為秦王排憂解難的項目中,竟然還會多出一項婦人生子。

 被趕出去的李斯等人面面相覷,紛紛開始懷疑他們是誰,他們在哪兒,他們在做什麼。

 李斯抬眸掃了一眼面前的帳子,壓低了聲音:“你們說,王上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想著打聽這些事?”

 王綰想了想,開口道:“莫非是……王上的女人要生產了,所以王上才會這般關注婦人生產一事?”

 他越想,眼睛便越亮。秦王政英明神武,是一位值得追隨的明君。但秦王政膝下無子又久久不肯納妾一事,一直以來,也是大秦臣子們的一塊心病。

 要是秦王的子嗣當真要誕生了,這對於秦王,對於他們來說,也的確是一件大事。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咱們想的那位……這也不是咱們能夠過問的。”

 “可惜我們三個都對婦人產子之事不大瞭解,無法為王上排憂解難。”

 李斯一面說著這話,一面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後,他就要好生向他妻子瞭解一下女人生孩子的經過。

 正所謂,秦王的需求在哪裡,他李斯就在哪裡。想要成為秦王的寵臣,想要在秦王身邊有著旁人無可替代的位置,這是必備的素養。

 嬴政還不知道,他的臣子們已經計劃著開始新一輪內捲了。

 暮色漸濃,他望著頭頂上方的帳篷,卻遲遲沒有睡意。

 也不知,令月現在如何了……有沒有順利將孩子生下來。

 直到天邊矇矇亮時,嬴政才淺淺睡了過去。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時,他看到突然浮現在自己面前的熒幕,驚得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令月……是令月嗎?

 剛剛生產完的李令月一臉倦容地出現在嬴政面前:“特意來跟你報個信兒,省得你擔心。不過,你怎麼瞧著比我還狼狽?單看咱們倆這臉色,還不知道生孩子的究竟是誰呢!”

 “你可好?孩子可好?生產過程是否順利?”嬴政一疊聲地問道。

 李令月噗嗤一笑:“自然順利了。否則,我也不能這麼快就好端端地跟你說話了。”

 嬴政心下稍安:“孩子……”

 “我產下了一兒一女,兒子早出生一會兒,女兒出來得晚一些。現在,乳母將兩個孩子抱去餵奶了。”

 李令月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打了個呵欠,顯然精力不濟:“你若是想要見到他們,得等我睡夠了再說。在這之前,你就先好好為孩子們取個小字吧。兩個孩子的大名由我來取了,小字自然該由你來動腦筋。”

 “先說好,始皇帝給他兒女們用過的名字,你可不許拿過來敷衍我!否則,我就讓你見不到寶寶們!”

 嬴政啞然失笑:“知道了。難道我看上去像是這種人麼?”

 即使李令月不提,他也不會照抄“始皇帝”給他的兒女們取的名字。嬴政無比清楚地知道,他和“始皇帝”是不同的,他和李令月的兒女,與“始皇帝”的兒女,也是不同的。

 由於一宿沒睡,嬴政的臉色看上去很是糟糕。

 但讓底下的臣子們感到驚訝不解的是,嬴政的心情居然看起來很是不錯。這與他昨日的焦躁不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秦的朝臣們心中暗自揣測秦王政是否收到了什麼秘密奏報,否則,他的心情變化怎麼會如此之大。

 一行人在收拾好東西之後,再度啟程。

 原本嬴政滿心想的是怎麼將韓、趙、燕三地的反賊誘出來一網打盡,現在,他至少有一半兒心神放在了未曾謀面的孩子們身上。

 經過再三思量之後,嬴政決定用詩經來為孩子們取字。

 女兒的字是卉遲,取自“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兒子的字是濟桓,取自“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徵,狄彼東南”。

 但願,這兩個孩子都能成為優秀的繼承人。

 在為孩子們取字的時候,嬴政既懷著對孩子的愛,也懷著對繼承人們的滿腔期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