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六百二十三章 煉劍(第2頁)

 她得了印章後,問了許多家中藏書頗豐的好朋友,關於雁蕩山大龍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平安想起一事,笑道:“不過有個好消息,雁蕩山極有可能會成為寶瓶洲新東嶽的儲副佐名,提拔為儲君山之一,以後的名氣,應該會大很多。”

 司徒龍湫愣了一下,“儲君之山?什麼亂七八糟的。”

 然後她大笑起來,“反正還是好事。”

 司徒龍湫轉身走回齊狩那邊,一起御劍返回北邊城池。

 郭竹酒飛奔而來,已經蹲在了師父身邊好一會兒,小聲說道:“師父,放心,我不會與師孃告密的,師孃是大,可我還是更向著師父些。”

 陳平安輕聲笑道:“你也好,司徒姐姐也好,在師父的家鄉那邊,都是仙子。”

 郭竹酒好奇問道:“仙子?會不會放屁?放了屁臭不臭,會不會故意悶在裙子裡邊?不然就不是仙子了吧?換成我是仰慕仙子的男人,可受不了這個。所以換成我是仙子的話,只會躲在被子裡偷偷放屁,掀開被角兒,扇扇風,應該也臭不到自己。”

 陳平安早已習慣了郭竹酒那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念頭,又喝了一口養劍葫裡邊的水丹藥酒,靈氣近乎枯竭的可憐水府,愈發緩解幾分,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腦袋,起身道:“走,找你師孃去。”

 師徒二人,一起去往寧姚那邊。

 郭竹酒蹦蹦跳跳,可惜沒有背上小竹箱,隨口問道:“師父這次打殺了幾頭大妖?”

 陳平安笑道:“師父能夠保命就很不錯了。”

 郭竹酒轉折如意,毫無凝滯,點頭道:“師父開恩,暫且留下它們狗頭一時半刻。”

 陳平安問道:“你爹那邊怎麼樣?”

 郭竹酒咧嘴一笑:“半路上遇見了,准許我先找師父,晚點回家。”

 這句簡簡單單的言語,一個可以多推敲幾分的“半路遇見”,就讓第一次經歷這種大規模戰爭的陳平安,心中的鬱郁心情,生出幾分暖意,如雲開月明。

 陳平安負責的戰場位置比較居中,離著寧姚他們不算近。

 郭竹酒是不怕路遠的,陪在師父身邊走南闖北,多走一步都是好的,說不定走著走著,小師妹就超過那個兒不高的大師姐了。

 一路往左手邊而去,期間路過了那位玉璞境瓶頸劍仙吳承霈,依舊不曾出劍一次,始終在以整座戰場作為磨劍石,以此煉劍。

 劍氣長城,有那千奇百怪的本命飛劍,有的可以化作一尊遠古神祇金身,有的可以打造出符陣,有的可以有那五雷纏繞飛劍,出劍即是施展五雷正法,還有神仙眷侶的兩位地仙劍修,一把飛劍可以化作蛟龍,另外一把名為“點睛”,兩劍配合,威力驟增,完全不亞於劍仙出劍。不一而足,無奇不有。

 難怪劍氣長城根本就不需要其餘的練氣士。

 龐元濟也沒有離開牆頭,身邊跟著一個仰慕他的少女,高野侯的親妹妹,高幼清。

 見著了陳平安和郭竹酒,龐元濟笑著點了點頭。

 陳平安現學現用,笑眯眯問道:“龐兄,斬殺了幾頭大妖啊?”

 龐元濟笑道:“與你一般。”

 陳平安說道:“你一個地仙大修士,與二境修士較勁什麼,跌份兒。”

 郭竹酒跑到高幼清身邊,踮起腳,摸了摸高幼清的腦袋,神色和藹慈祥,點頭教訓道:“幼清啊,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潑出去的水,你這會兒還沒嫁人呢,剋制,要剋制啊。”

 高幼清伸手拍掉郭竹酒的手,瞪眼道:“綠端,別瞎說。”

 少女眼角餘光卻望向白衣翩翩的龐元濟。

 陳平安和郭竹酒繼續前行,陳平安瞧見了牆頭某個唾沫四濺的年輕人,示意郭竹酒不要出聲。

 只是陳平安走出沒幾步,那顧見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很快發現了那個笑容和善的二掌櫃,顧見龍二話不說,呼朋喚友,匆忙御劍返回城池。

 寧姚那邊,多出了兩張陌生面孔。

 醇儒陳氏子弟,賢人陳是。與婆娑洲山麓書院,君子秦正修。

 兩人都沒有像劉羨陽那樣殺妖,道理很簡單,不是劍修,妖族大軍無法靠近城池,幫不上什麼,加上劍修出劍講究銜接緊密、滴水不漏的配合,陳是與秦正修的一些個術法神通,哪怕威力巨大,但是很容易幫倒忙。

 所以兩位至交好友,更多是名副其實的遊歷,走遍了城頭走馬道,原路返回後,才趁著大戰間隙,與陳三秋他們打聲招呼。

 因為早年從劍氣長城帶走那把“浩然氣”的儒家君子,與秦正修是一見如故的摯友,兩人也是同時躋身的君子。

 那位君子希望秦正修幫著自己捎話問候。

 秦正修在與疊嶂閒聊。

 疊嶂在說些大戰內幕,說先前這一場戰事,我們劍氣長城這邊,不用刻意早早追求最大程度的殺傷,甚至接下來還會適當收攏戰線,將那妖族大軍慢慢絞殺,可是真到了緊急時刻,妖族大軍兵臨城下,極有可能蟻附攻城成功,就會有大量劍仙離開城頭,穩穩守住前線,將戰場切割出來,然後再由地仙劍修帶隊,下城廝殺,戰力不高的中五境劍修,只需要負責守住城頭。

 陳三秋和晏啄蹲在一旁,在看熱鬧,偷著笑。學那二掌櫃雙手籠袖,如同蹲在田壟上盯著莊稼地收成的村夫。

 如此這般細聲細氣與人言語的疊嶂,很少見的。

 寧姚在閉目養神。

 先前秦正修自報名號後,還說了自己與那位儒家君子的關係,寧姚難得開口多說幾句,這才離開人群,獨自一人溫養劍意。

 董畫符在與範大澈聊著回了城池,該吃什麼,該喝什麼。董畫符說範大澈你這次表現不錯,應該買一壺青神山酒水慶祝慶祝。

 陳是突然說道:“先前應該有叛變的劍修,以損失一把本命飛劍的代價,暗中傳訊妖族。”

 這是一個極其不討喜的說法。

 這大概也是陳是隻要一離開家族,就會莫名其妙處處樹敵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寧姚這些人都沒什麼異樣神色。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鋪子得掙錢。誰攔得住。”

 董畫符轉頭說道:“為了活下去,好歹付出了一把本命飛劍的代價,不知道以後你們南婆娑洲的讀書人,敢不敢拿出實打實的半條命去活命,我聽說不修行的尋常讀書人,學問不小,就是都不太吃得住痛,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家裡沒刀後院沒水井,上吊死相太難看,廊柱太硬水太涼?”

 秦正修皺了皺眉頭。

 陳是反而笑了起來,“是有這麼些個說法,沒法子,浩然天下讀書人實在太多,好的壞的,什麼樣的人都會有的。”

 董畫符瞥了幾眼年輕書生,點了點頭,“你倒是個好說話的,回頭請我喝酒。”

 陳是覺得有趣,笑問道:“不是你請我喝酒嗎?”

 董畫符笑了笑,“大澈啊。”

 範大澈立即無奈說道:“連二掌櫃都沒辦法讓董黑炭掏錢。”

 秦正修轉頭望去,來了兩個人,一位身穿衣坊法袍、懸佩劍坊長劍的年輕人,臉色慘白,瞧著很像個戰力不濟事的病秧杆子,但是因為劉羨陽的緣故,秦正修知道此人便是寶瓶洲大驪龍泉的陳平安,如今還是聖一脈的嫡傳弟子,是左右大劍仙的小師弟,先前劉羨陽與陳平安毗鄰出劍,秦正修大開眼界,劉羨陽深藏不露,哪怕是與劉羨陽關係極好的陳是,也是第一次知道劉羨陽是劍修。

 陳平安笑著作揖道:“見過君子賢人。”

 秦正修與陳是也作揖還禮。

 董畫符嘀咕道:“亞聖一脈門生,遇見了聖一脈弟子,就算不打架,也該吵一架。”

 寧姚站起身,說道:“回了。”

 陳平安祭出符舟,登上渡船。

 秦正修和陳是婉拒了陳平安的邀請,說要再逛一逛劍氣長城。

 符舟往北而去。

 渡船之上,除了陳平安,其實全部都是劍修。

 陳平安與郭竹酒坐在一側,使勁划船。

 陳三秋和晏啄在另外一側發力。

 董畫符搖頭道:“太丟人了。”

 範大澈深以為然。

 城頭那邊,秦正修望向那一幕。

 渡船之上,除了那個陳平安,其實全部都是劍修,卻都沒有御劍。

 陳是笑道:“劉羨陽經常跟我吹噓,家鄉那陳平安,此人有多聰明,學東西有多快,除了悶葫蘆了些,不愛說話,好像就沒有半點毛病了。最早的時候,言之鑿鑿,拍胸脯與我保證,說陳平安一定會是天底下最會燒瓷的窯工。後來劉羨陽就不提龍窯燒瓷這一茬了。”

 秦正修說道:“大概劉羨陽自己都想不到,陳平安會成為聖先生的閉門弟子。”

 陳是看了一眼遠去的符舟,“估計陳平安也一樣沒有想到,劉羨陽會成為劍修。”

 陳是感慨道:“我姐曾經說過,寶瓶洲的驪珠洞天,人傑地靈,是一塊風水寶地。”

 甲申帳內。

 劍修雨四步入其中,除了離真,所有人的視線都聚攏過來。

 少年木屐問道:“如何?”

 雨四笑道:“好傢伙,我敢確定是個劍修,不是什麼修行浩然正氣的儒家門生,只不過劍術玄乎得很。”

 說到這裡,雨四抬起手臂,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瞧見沒,法袍絲毫無損。”

 雨四捲起袖管,原本裹了數張金色書頁的手臂,已經血肉模糊,氣笑道:“虧得有點傍身物件,不然就算不死,也要被此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劍意,剮掉一層皮。”

 木屐問道:“劉羨陽是如何出的劍?”

 雨四搖頭道:“對不住,我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出的劍,無聲無息,就來了就像被前輩們瞥了一眼,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木屐皺眉,“是那劉羨陽的劍氣太快,快到了能夠穿過光陰流水,都不激起細微漣漪。比如剛剛破境的齊狩,他那把名為心絃的飛劍,本命神通就是可以將光陰長河對於飛劍的天然阻滯,降低到最少,故而極快。還是說劉羨陽的本命飛劍,比這更加古怪?”

 那個年輕女子說道:“北俱蘆洲大劍仙韓槐子,太徽劍宗有一位新劍仙,劉景龍,本命飛劍就極其玄妙詭譎,雖然不知名字,但是被譽為近道。”

 雨四笑著使勁搖頭,晃了晃手臂,有些心疼那幾張金色符頁的銷燬,“境界應該沒那麼高,肯定不是上五境劍仙。就是劍術太古怪。”

 一把傳訊飛劍來到甲申帳。

 看完密信後,木屐露出笑容。

 甲申帳內,所有人都有些笑意。

 木屐站起身,繞過書案,雙指併攏,畫了一個圓圈。

 大帳之內,出現了一幅約莫丈餘高的懸空長卷。

 木屐沉聲道:“癸未帳那邊,已經為所有軍帳送來了情報,這是劍氣長城的駐守分佈圖,每一位上五境劍仙的大致分工,一些個相對固定的所站位置,信上都有記錄、標註出來。此外,殺力不容小覷、可以單獨鎮守一方的元嬰劍修,再加上所有殺力較大的金丹劍修,都有專門的詳細記載,尤其是寧姚這撥最年輕的天才,一些龍門境、觀海境都有單獨的標註。”

 木屐開始報出一位位重要劍仙、劍修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出劍方位、具體的守城職責,少年每說一個名字,那個年輕女子就在畫卷上寫下一個極其細微的名字,好在甲申帳內都是眼力極好的修士,哪怕境界不高,稍稍凝神注視,近在咫尺的畫卷,字再小,也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