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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劫道(第3頁),天蠶土豆,殊沙中文
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劫道(第3頁)

    只不過改豔“臨死之前”,抬頭朝那十四境鬼物投去一份輕蔑笑意,分明是一句無聲言語,老東西,等著便是,總會嚼了你的。

    本該再闖一關的十四境鬼物,沒什麼“候補”後綴的蜆,竟是抬起袖子,一記手刀,遙遙當空斬下。

    如巨嶽神靈以利刃截斷長河。

    但是非但沒有將截流片刻,這條光陰長河不過是跟著她的手刀姿勢,一併下墜出了一個弧度,如同既有一幅韌性的仙家絲帛,始終不斷。

    蜆咦了一聲。這條光陰流水,為何如此牢固?

    除了尚未重塑肉身、重現陽間的幾位修士,其餘地支成員俱是被這麼“一拽”,導致他們神魂劇烈顫抖,遭罪不小。

    餘瑜大喝一聲,“不妙,賊子要跑……”

    整座道場都搖晃起來,只見天地間破開一個大窟窿,出現了一座飄晃不已的拱橋,大袖鬼物已經大搖大擺走在一端,就要過橋。

    頃刻間她就已經走到拱橋中央,下一刻就靠近了橋頭另外那端。

    餘瑜抬起雙手,使勁一合掌,掌心和手背處雲紋古篆飛快蔓延開來,光彩煥發,如一輪冉冉升起的袖珍明月,明月升空,其中有一位手掌高度的少年劍仙,頭戴一頂芙蓉道冠,穿朱衣佩古劍,雪白珠串綴連衣縫,英俊瀟灑,十分仙氣縹緲。

    餘瑜輕聲喝道:“走!”

    長久保留一點真靈不改、寄居在這副劍仙皮囊中的這尊陰神,得到主人的這道敕令,身形化虹,祭出的一條纖細劍光更快衝去。

    對於這撥地支修士,先前謝狗是做過一番總結的,無非是用縫衣人的路數,處處行僭越之舉,比如兵家小姑娘隨意敕令上古劍仙英靈的陰魂,韓晝錦竟敢擅自煉化上古真人治所,不是向中土文廟那邊交公,還有那個小光頭,在睜眼閉眼間,就能夠造化陰陽與勾連幽明,尤其是你一個修習佛法的小沙彌,竟然連臭牛鼻子的五雷正法,都能學到手,你家師父也不管管啊。

    地支一脈配合得天衣無縫,能夠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既然能夠立於不敗之地,那麼第二個關鍵所在,就看殺力高低如何了。

    否則就是一場各自比拼道力厚薄的水磨功夫,只看誰耗死誰,終究意思不大。

    拱橋之上,地支修士以搬山之術送去阻路的五嶽巨山,不知為何,一到了橋面上,轉瞬間即是小如土垤,被高大女子隨意踩碎。

    拱橋上空,猶有一道大火炎炎的如瀑劍光,朝那女鬼當頭斬下,卻被蜆只是一揮袖子就席捲一空,聲勢浩大的一劍潦草收場。

    拱橋底部,兩條由萬餘張驅鬼符籙銜接而成的鏈條,裹纏住蜆的腳踝,可惜她抬腳前行,始終無礙,反倒是隨意將其扯碎。

    掌控一截光陰長河走向的隋霖也顧不得錙銖必較,韓晝錦等人瞬間重返陽間,韓晝錦滿臉冰霜,一咬牙,竟是直接將大道根本所在的桐柏道場祭出,砸向了那頭十四境鬼物的後背。

    到了拱橋那邊,便小如一方玉印的道場,徑直穿透了女鬼的身軀,再被蜆伸手一抓,將其攥住,隨手丟入袖中。

    那隻雪白大袖霎時間獵獵作響,震顫不已。

    不斷有呲呲燒烤鮮肉的血腥味飄散開來。女鬼只是神色如常,反正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到渡口了。

    幾乎同時,便有一陣琉璃崩碎聲響。橋頭那一段,早有青衫客在那邊等候。

    天地廣闊,拱橋也是不小,只是此時此刻,就像一座只能一人行走的獨木橋,雙方就此狹路相逢。

    蜆第一次露出怒容,不過權衡利弊之後,她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哪怕只差一步,她還是選擇了止步。

    先前捱了一刀,吃不住疼的蔡學士翻身滾下田壟,已經咬著牙去山野間尋了些草藥,好不容易潦草包紮一番,也不知捱餓幾天,總算是養好傷口結疤了。也不知這種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便瞬間瞧見了天邊破碎,大日墜地,田疇消失,他好像也一下子還魂了,從上五境跌為地仙的鬼物,瞧見了那座拱橋之上蜆的身影,蔡玉繕一愣過後,趕緊扯開嗓子喊了句道友救命……

    下一刻,他便發現自己蜷縮在路旁一個估衣攤旁,隆冬酷寒時節,鵝毛大雪在天地間飄著。然後面門上捱了一腳踹,那攤主生得孔武有力,罵罵咧咧,讓他滾遠點,耽誤了生意就把他活剁了,要死去別地方死去……蔡玉繕苦不堪言,瑟瑟發抖,最擅長寫雪詩詞的大綬朝學士,正要卯足勁罵娘幾句,卻見一夥地痞晃盪過來,其中有個壯漢眼睛炙熱,嘀咕一句,洗一洗屁股也能用……

    不過這就只是可有可無的小插曲。

    餘瑜他們如釋重負,虧得陳先生攔住了那頭鬼物的去路。

    直覺告訴他們,這頭鬼物一旦過了橋,五嶽神君他們造就出來的一洲大陣,極有可能就會成為擺設。

    問題是他們地支一脈,還沒來得及祭出那幾招殺手鐧啊。

    失去了那座仙宮絳闕,韓晝錦有些失魂落魄。

    她這位女子陣師,出身神誥宗的清潭福地,真正的幕後“東家”,卻是上柱國姓氏之一的紫照晏家,後者單獨在她身上,額外傾斜了極為可觀的天材地寶,耗費神仙錢無數。就像是一筆清潭福地、紫照晏氏、與國師崔瀺的三方買賣。最大的受益者,當然還是韓晝錦。

    讓韓晝錦脫離道牒,成為大驪地支修士之一,作為報酬,大驪朝廷允諾,將來寶瓶洲會多出一座宗字頭的道觀。事實證明崔瀺並未誆騙天君祁真,後來舊白霜王朝境內的靈飛觀,如今變成了靈飛宮。

    不過當時晏皎然,作為崔瀺的絕對心腹之一,他覺得增添的道宮,又不是神誥宗的下宗,祁真豈會願意為他人作嫁衣裳,說不定還要害得神誥宗被分走寶瓶洲一部分道家氣運,未必會點頭。國師,不如換一個說法?

    崔瀺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讓晏皎然先談談看。

    結果就是……異常順利,祁真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好像全不在意神誥宗白白送出一位資質福緣皆是極佳的修道胚子,也無所謂宗字頭道脈是不是神誥宗的香火。晏皎然事後有所明悟,真正的事功,不能看表面的得失,實則全是在人心上邊下功夫。

    先前陳平安就提點過韓晝錦,那座仙府遺址,大有來頭,可以去請教封姨。

    就連見多識廣的陳先生,都說那將是一樁“天大的造化”。雖然有個“於她而言”的前綴,但是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封姨見著了拜訪火神廟的小姑娘,幫忙一語道破天機,韓晝錦終於找到了真正的陣法中樞,成為了這座道山的主人。

    本來就跟客棧似的,轉眼便成真正道場。在那之前,韓晝錦就像空有一座寶山,明明見了祠廟,卻未曾燒香拜神仙。

    不久之後,太徽劍宗的年輕宗主,劍仙劉景龍,南下游歷期間,受朋友所託,專程去過一趟京城找到韓晝錦,指點她一番陣法。

    報酬就是早就得到陳先生暗中授意韓晝錦,而她也確實感激劉景龍堪比傳道人的傾囊相授,於是她就請“有朋友在無酒不歡、與陌生人滴酒不沾”的劉景龍,結結實實喝了一頓熟絡酒。

    葛嶺察覺到韓晝錦的心境,以心聲提醒道:“立即收束心神,不要自亂陣腳。”

    韓晝錦氣笑道:“說得輕巧!”

    年輕道士勸慰道:“既然有陳先生壓陣,總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韓晝錦點點頭,終於放下心來。

    自從遇到了這位陳先生,他們的修道之路,可謂是各自迎來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葛嶺,未。

    他是寶瓶洲東南地界的句容人氏。

    相對於山澤野修一般自由自在的地支成員,年輕道士比較例外,他還有個公開的官場身份,擔任京師道錄,葛嶺掌管京師道正院六司之一的譜牒司。

    要說誰最有可能率先躋身上五境,當然還是袁化境。不過韓晝錦和葛嶺的大道前程,卻是最被陳平安看好的。

    看好韓晝錦,是因為她的那座私人道場,實在是太過珍貴了。而道士葛嶺,除了自身的道心堅定,還有一層額外的機緣,地支一脈,只要有戰功,看似是袁化境獲利最多,其實不然,真相是葛嶺的大道裨益最多。只因為現在他們境界還低,與山巔修士廝殺的機會並不多,此事並不顯著,相信等到他們陸陸續續躋身了上五境,就會逐漸意識到道士葛嶺的後勁之大,分紅之多。

    既然是地支,那麼配以五行,未是陰土。若以人身相配,亥為頭,未為脊樑。以地支配臟腑,醜未則為脾。

    故而葛嶺的存在,極其關鍵。

    陸翬以心聲試探性問道:“是哪個‘他’?”

    少年苟存搖搖頭,“看不出來。”

    袁化境已經收起了無功而返的那把本命飛劍“火瀑”,心中有些感慨,同樣是一劍斬頭,效果竟然如此懸殊。

    小沙彌趕忙低頭合十默唸阿彌陀佛。

    拱橋上,蜆死死盯住那個腰懸兩把佩劍青衫劍客。

    那人笑言一句,“十四境鬼物,眼神便能殺人嗎?”

    蜆好像沒了耐心。

    十四境修士的道心一動,天地間愈發黑沉沉,好像將整條光陰長河都浸染成了一種濃重死氣的墨色。

    陳平安瞥了眼她的袖子,“真被宋集薪這個烏鴉嘴給一語中的了,殷績你果然是暗中勾連白玉京。”

    看來當年驪珠洞天破碎墜地期間,趁著天機紊亂之際,白玉京那邊有高人暗中潛入了寶瓶洲。

    靈寶城龐鼎?還是那個擋下謝狗劍光的無名道官?或者都是?

    青衫劍仙雙手掌心,輕輕抵住兩把佩劍的劍柄,“此路不通,給老子退回去。”

    蜆再無先前收拾那群螻蟻的閒適氣度,剎那間一張雪白臉龐如有無數眼眸拼湊而成,擁擠翻動,令人作嘔。

    你既然要仗劍攔路,就以大道之爭硬碰硬一場,看看到底是新十四的道力更經得起消磨,還是嶄新飛昇底子更厚?

    蜆如散道,一身十四境道法如潮水般湧向橋頭。

    隱約之間,高山矗立,武夫如神,不以劍術迎敵,他如武道走下山來。

    隨便一腳踩下,就將拱橋震顫得橋面粉碎,武夫單以一身拳罡劈開道潮漫天的昏暗夜幕,一拳砸中鬼物道身的腹部,打得天地搖晃,長橋斷裂,再一手扯住鬼物的脖頸,一手拽住手腕,硬生生將其扯斷。

    暫時悖逆行散道之舉的十四境鬼物,依舊無法跨過那一步的天塹,反而在無形的道路上一退再退。

    蜆的眼中,流露出一股牽連道心的震撼,你當真篡位了?!你這凡俗,竟然當真為人間武道做主了?!

    砰然一聲,鬼物道身碎裂,往四周迸射開來。天地間悠揚響起嫋嫋餘音,長久不息。

    陳平安將逐漸化作劫灰的斷肢丟到一旁,卻是將那截袖子一抹,從中滾落出那座道山,再以手掌一拍,掠回韓晝錦那邊。

    也不追殺那個在道場天隅一角重新恢復原貌的鬼物。

    蜆居高臨下,衣袖飄蕩在天地間,眼神憐憫望向那一襲青衫,譏笑道:“那豔鬼想吃了我,又有誰想吃了你呢。”

    他只是與地支一脈淡然道:“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