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娘子,沈家郎君又遣人送禮來了。”
景珠正在暖榻上纏著絲線,抬頭就見到紅蕊手中抱著一副畫卷和一方木盒,她倒也見怪不怪了,並未起身,只等著紅蕊把禮物拿到面前來。
“這次又是什麼?畫嗎?”
等到紅蕊把東西放到榻几上,景珠伸手拿過那副畫卷,將卷軸從錦袋裡抽了出來,展開,霎時一副美人持扇側臥圖便映入她眼簾。
畫技精湛,惟妙惟肖,景珠一眼便認出畫中的人是她自己。
紅蕊也在一旁驚歎,“這畫想定是出自沈郎君的手筆,畫我家娘子畫得可真好。”
指尖拂過畫卷中人如雲縷般的髮髻,景珠抿了抿唇,一雙杏眼裡,笑意瀲灩。
將畫卷擱在一邊,景珠隨即又打開那方形玉盒,只見裡面是一塊青綠色的魚形樣式玉佩,玉質上乘,魚眼睛是一顆淡紅色的寶石鑄成,魚尾翹起,雕鱗精細,是不可多得的非凡品。
景珠將那玉佩握在手裡細細把玩,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覺得這玉佩應該是一對。
將玉佩放回盒子裡,景珠才發現盒子底下還壓著一張花箋,將其打開,墨色寫就的行書行雲流水,“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放蕩。”景珠臉頰緋紅,嘀咕一聲,手上卻是將那花箋細細疊好,生怕弄出一絲褶皺。
紅蕊看在眼裡,暗中偷笑,她家娘子不知何時竟也學會了口是心非。
將畫卷收起,景珠囑咐紅蕊把畫卷放到畫瓶中好生收好,隨即盯著自己手邊繡簍裡已經繡好的一隻深藍色荷包發呆。
他送了她這麼多東西,她卻還從未送過他一件禮物,景珠咬了咬唇,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喊來紅蕊將那隻繡好的荷包送了出去。
平安也不知被他家主子派到景府送禮送了多少次,然而每次回去都是空手而歸,他家郎君嘴上不說,但從小就伺候在郎君身邊的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吧!
但他郎君囑咐過不許他亂說話,所以平安除了規矩的送來禮物倒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每次送完禮之後都會在景府門前稍停一會兒,盼著裡面那位娘子,他家郎君的心尖尖,能夠早日良心發現,也回贈給他們郎君哪怕一心半點的心意。
不曾想今日還真叫平安給等著了,原本已經準備打馬走了,那個看起來有些胖嘟嘟的丫鬟竟然急匆匆的衝了出來,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家娘子有東西要給你們郎君!”紅蕊一手拿著一隻錦袋,一隻手提著裙襬小跑到了門口,看見平安時停下喘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人還沒走。
平安剛策了馬,這時也急急拉了馬繩,將馬頭扯得高高揚起,一聲嘶鳴,馬蹄重重的踩踏在地面上,神色冷厲,姿態昂揚,將紅蕊看得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這人的馬術還挺不錯的,心裡這般想著,平安已轉瞬到了紅蕊面前,一臉期待的看向紅蕊手裡,期待道:“你手裡這個就是你家娘子送給我家郎君的東西嗎?”
紅蕊點了點頭,隨即把東西遞給他道:“仔細拿好了,可別掉了。”
“嗯,我知道,那我就先走了!”平安將東西好生掛在腰上,隨即翻身上馬,打馬而去。
不到一會兒便回了沈府,一進府門,就直奔舒和院。
沈清河就住在舒和院,這院子與旁的院子不同,別的郎君院子裡大多是些梅蘭竹菊,品性高雅的賞景植物。
偏生他們家郎君的院子裡種的是牡丹芍藥,爬藤薔薇,招蜂引蝶的玩意兒,一進來還以為進了哪家女郎的院子,眼前是五彩斑斕,鼻尖是撩人香氣,得虧他們郎君心性堅毅,沒被這些花啊草的給帶偏了去。
平安到了正院書房時,沈清河正在跟人下棋。
沈清河執的是黑棋,執白棋的是一個頭戴黑色幞頭,身穿白色大袖長袍的男子,對方面容周正,一身的書卷氣,與沈清河有說有笑。
平安急躁的步伐緩了下來,恭敬的對著人行禮,“郎君,杜家郎君。”
“是平安啊!”杜盛澤略略回頭,看見平安後隨口道:“你家郎君又派你出去為他鞍前馬後了?”
杜盛澤本是一介白丁,年幼之時幸得沈清河舉薦,進了沈家商行做事,他足智多謀,於生意一道上有自己獨特的眼光和嗅覺,現已經成長為沈清河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知道對方是打趣,平安也沒有失禮,只道:“沈家郎君言重了,鞍前馬後談不上,做的都是奴分內之事。”
杜盛澤笑了笑沒說話,沈清河身邊的人都被他管教的極好,平安看上去是個不靠譜的,實際上心思細膩,極為護主。
此時棋盤之上,黑子白子廝殺,只差幾步便可決出勝負,沈清河隨手放下一枚黑子,看向平安,“東西送到了?沒事就下去吧!”
平安趕忙將別在腰間門之物雙手呈上:“郎君,景娘子給郎君回了禮。”
杜盛澤略略思索著放下一枚白棋,耳邊只聽得平安這麼一說,隨即沈清河手中的黑子就放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杜盛澤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將手中捻子放回棋簍,無奈笑道:“沈兄這一子未免太不留情了些。”
說完他便從榻上站起身,整了整衣袖,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道:“也罷,既已分出勝負,商行還有要緊事等著我回去處理,那我就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