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深 作品

第50章 第五十章(第3頁)

 可沈思年的意思卻好像是,張德殺了他?張德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德第二日一早如約到了別莊,他以為娘子又是有什麼信想要他送,說起來娘子已是許久沒有讓他送過信了,不過若是送信,託人送回府上便是,怎麼還要他到這別莊來呢?

 張德雖然心有疑慮,但是也沒有多想,徑直進了別莊,後又被管家帶到了青松院,原以為喪屍拜見娘子,誰知張德剛進去就被幾個壯漢擒住,五花大綁起來。

 他被人帶到花廳,景昭端坐在上首,手裡捧著白玉茶盞,神色清淡的看著他,明明是一副柔弱的長相,可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像極了她娘景氏主母。

 “說說吧!沈思年是不是你殺的?為什麼殺他?”景昭面無表情的問出這句話,可手裡的茶盞卻快要被她捏碎了。

 張德聞言,神色大驚,娘子她是怎麼知道他殺了沈郎君的。

 額頭冷汗滾落,張德張嘴就想抵賴,卻又聽景昭不鹹不淡道:“你可以選擇不說實話,正好,聽說你新納了一位夫人,還給你生了個兒子,我還沒同你道喜呢?不如把她們請來這別莊……”

 “是!是我殺了沈郎君。”張德突然道,他不知道娘子是不是嚇唬他,可是他不敢賭,那是他唯一的兒子。

 娘子會把他綁來,想來是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他就是抵賴也沒用,索性如實托出。

 “是主母,是主母讓我這樣做的,她說,既然您已同沈郎君解契,那他便是您的汙點,景氏嫡女不允許有這樣的汙點存在,所以命奴在送信的時候殺了沈郎君,後面再假稱病逝,不讓您知曉真相。”

 “原來真的是母親所為。”景昭手中對的茶盞“砰”然落地,碎了滿地。

 其實她心內早有猜測,如今不過是確認罷了。

 景昭沒有殺張德,張德只不過是聽命行事,就算是孃親,也是因為她的緣故,所以害死思年哥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要他成為自己的侍童,也就不會害他此生至此,是她錯了。

 張德被放下了山,他本來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誰知道娘子竟然放過了他,這倒叫張德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若是叫主母知道此事,他定然逃脫不過懲處。

 可是……可是能活的話,誰又想死呢!

 張德就這樣戰戰兢兢的騎馬下了山,抵達山腳時卻看到了一個怎麼也沒想到的人。

 他慌忙勒住馬繩,看到那個攔路一身都裹在黑色披風裡面的人,張德先是神色不耐煩的呵斥,在那人轉過身來時卻陡然遍體生寒。

 “你……你……怎麼會……”張德被嚇到說不出話來。

 沈思年看著騎在馬背上的人,黑色的眼眸裡光影詭譎,他說:“張——德?”

 在張德被掀飛下馬,趴在地上看到沈思年漂浮的下半身時,總算發覺了不對勁,也更加驚魂失措,頓時跪在地上求他大人有大量放過自己。

 沈思年根本不聽他廢話,他只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

 天越發的寒了,燕山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別莊之上一片雪白,就連大門上都掛上了白色的喪幡,別莊內外哭啼聲一片。

 景氏唯一的嫡小姐,歿了。

 年芳十六,懸樑自盡,未曾留下隻言片語。

 飛鳶和夏桃幾乎哭暈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娘子會這般想不開,人竟就這樣沒了。

 可是再悲痛,娘子的後事也要人操持,還要將娘子的遺體送回本家,飛鳶和夏桃也只能努力打起精神來。

 彼時燕山山腳,沈思年剛剛殺了人。

 張德是他變成鬼之後殺的第一個人,大概也是最後一個,他本來還想看看人死後會不會和他一樣變成鬼,可是沒有是,什麼都沒有。

 他只感覺到張德死後,他的身體裡有一股氣飄出去飛走了。

 根本沒有變成他這樣的鬼。

 真是可笑,所以老天為什麼要讓他變成鬼來經受這一切呢?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沈思年從張德的記憶中知道了昭昭與他解契的真相。

 她並非是討厭他,也不是她說的什麼不合適,她只是想保護他。

 因為景氏的主母,那個除了景氏的家主之外擁有無上權力的女人,在知道自己的女兒活不過十八歲的時候,便決定讓沈思年在景昭死後給她殉葬。

 而這些話卻被去探望母親的景昭聽到了,她慌不擇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唯一想到可以保護沈思言的解決辦法就是與他解契,從此兩人再無關係。

 知道真相的沈思年,神情似喜又似悲。

 他慶幸自己對昭昭的愛,讓他沒有做出讓自己後悔的舉動來。

 他慶幸他守護了那麼多年的人,一如他愛著她那樣,愛著自己。

 只是就算是相愛,也依舊改變不了這悲涼的結局。

 他是鬼,她是人,他們註定人鬼殊途。

 沈思年的魂體在燕山腳下徘徊了兩日,身邊張德的屍體已經被路過的狼群吃得乾乾淨淨,他自己也快消散於這天地之間。

 真得好想再見她一面,沈思年渾渾噩噩的想。

 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蜷縮在一塊巨石之下的沈思年下意識抬起頭。

 是一支哭喪的隊伍。

 白色魂幡招搖,漫天的黃色紙錢紛飛而下,有些許落在了沈思年面前,他卻無心去管,只緊緊盯著隊伍的前面,為首的兩人是飛鳶和夏桃。

 景昭的婢女,為誰哭喪呢?她們家裡人死了?

 沈思年漫不經心的想,一雙眼眸卻紅的可怕,他從地上飄了起來,即便是魂體也止不住的顫抖。

 他的魂魄飄進了被家僕們抬著的棺材裡面,也看清了裡面躺著人的真容。

 說實話,這是沈思言見過最丑時候的她。

 只是,“昭昭,你怎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