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秦時風韻(139)一更
秦時風韻(139)
中軍帳中,桐桐也睡不著了,她在一遍一遍琢磨大梁城。
無疑,這就是一場城市攻堅戰。
都說,最殘酷的作戰樣式是登陸作戰。但其實呢,在有登陸作戰之前,最殘酷的作戰方式是城市攻堅戰。
而今,還沒有登陸作戰這種戰爭方式,因為沒有島嶼要征服。所以,最殘酷的就是城市攻堅。
從古至今,城市攻堅就沒有好打的。
它更多的是依賴裝備和手段,而且,守城的一方有極其穩固的防禦工事,以及為了阻止進攻方而提前設置好的種種障礙。
想要攻進去,最重要的是給城防上撕開一道口子。
可就現在的戰爭手段和工具而言,怎麼硬打?
想打下一座城,我們得先接近這坐城池,至少得到人家城根底下吧。
這種情況,守城一方會臨時加高城池,夯土壘磚就可以做到。而且,會在城外設計種種障礙。
比如,蒺藜,陷馬坑,拒馬槍等等,靠也靠不過去。清理這些,得許多人去做。
可一旦去清理這些,對方在高處,箭簇覆蓋而下,就問得死多少。
這一撥死過去了,清理乾淨了。而後便是護城河。護城河寬六米多,深三米多,以前河上有吊橋,可以通行。現在城防將吊橋一收,怎麼過去?
除非填出可過車馬的一條道了,但這也在對方的‘火力’之下!挖兩鐵鍁,被射死一個。想越過護城河,又死一撥。
當然了,秦軍有填壕車,上面裝石頭土方,必要的時候人的屍體也可以成為填河的工具。
過了河了,可攻城了。
攻城有正面強攻和巧攻兩種方式。
正面強攻,要麼翻牆進城,要麼破門進城。
想要翻過城牆,得先上的了城牆。守城方準備了箭簇、巨石等著,就看想怎麼死吧。
攻城方用雲梯,這得人海戰,跟螞蟻爬樹似得,砸死一撥再一撥,好容易接近了,人家有狼牙拍和夜叉擂。
狼牙拍就是金屬餅上很多狼牙刺,砸下去人成了千瘡百孔的肉餅。
夜叉擂是圓筒狀的,實心的,金屬所製造,上面帶著尖銳的金屬釘,用繩索垂下來順著雲梯往下滾,誰爬雲梯誰死。
當然了,攻擊方可用飛樓,帶輪子可以滑動到城牆之下。可就算是
此車頂與城牆幾乎齊平,只要上去,就有可能蹬上城牆,從城牆上攻入。
攻打方只有數十此等飛樓,而對方城牆上全是將士。上去一個人,就有數十個人等著剿殺你。這種境況之下,便是一比一的耗損,攻方也打不起。
更何況秦軍損十,對方未必損一。
而且,此種飛樓未必不能對付。強|弩帶著繩索,射出去訂在飛樓上。對方站在城牆上一拉扯,飛樓就倒了。
再要麼就是用大柱子跟撞鐘似得,撞開城門。
桐桐坐起身來:魏王這麼大陣仗準備這一仗,魏國又並非無戰將,人家怎麼可能不準備充分。
這要是我,我這城裡肯定存了桐油了。
若是敢這麼撞擊城門,我就往下扔桐油罐,而後一把火下去,城門口就會有一道火牆。沾上桐油的秦軍,自會引火燒身,不信他們不退。
便是真攻進來了,還有甕城呢。這甕城裡埋伏了什麼,可真不好說。
但像是金汁、陷阱必有,如果是這樣,秦軍三五萬人放進去,死絕了都填不滿甕城。
這麼一算,怎麼正面進攻?
不正面進攻,也可以巧攻。比如挖地道,在外面損毀城牆。但此法在現在的攻城戰就並不足奇,人家有專人在甕邊監聽,任何地下響動都別想逃的過去。
巡查之時看是否有新土,看井水是否渾濁等等,近距離挖地道,此法絕對能監測到。
這麼一設想,真正是每種進攻方式,對方都已有應對之法。
就算是攻打進去了,還有巷戰。
如果說城市攻堅戰是最殘酷的一種戰爭方式,那麼巷戰就一定屬於城市攻堅戰中最慘烈的一個環節。
對方以逸待勞,熟悉地形,提前埋伏,裝備充足。此時,任何一個闖入者都是移動的活靶子。每條巷子裡不鋪滿三層屍體,都打不完。
所以說,魏王此次調配真的很瘋狂。
他城內四十萬,真要硬打,秦軍便是八十萬,都未必打的下來。他真能靠一座城,一場戰役扭轉乾坤。
別說耗費秦軍八十萬,就是一對一的換,損兵折將四十萬,秦軍也再無力攻伐天下。
歷史上很多攻堅戰,曾有七千人馬守城,卻扛住了十三萬人馬攻擊的例子。
要麼評價將軍,總說這個人攻下多少城池。因為攻城最難,能打下城池,就是能力的說明。
就像是孫子兵法為什麼說,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攻心與攻城之間,除了從心理上收復敵人之外,還有一個確實得正視的問題,那就是:攻城代價太大了!
第二日,軍中將領議事。
蒙恬就說:“魏人自從遷都大梁,數代人盡皆花費大力修建大梁城防。此處臣之前留意過,城外一切障礙盡皆剷平,無遮擋之物,亦無攀附城池之物,使得攻城時毫無憑藉。”
他說著,就拿了大梁的輿圖:“而且,大梁城牆乃是懸板夯造……”
懸板夯造的意思是,城牆幾乎直上直下,沒有任何緩坡!因為城牆高,為了使其堅固,
而大梁城選用懸板夯造,牆內牆外盡皆垂直,人壓根無法攀爬。
“城牆上有女牆,角樓……”
女牆乃是城牆上鋸齒一樣的那個造型,豁口可攻,一閃有牆可擋。
角樓有瞭望與防禦之用。
蒙恬說:“我家祖父說,諸國都城,最堅固者,非大梁莫屬。”
他說著,就指了指另一邊:“此乃渡口,何時拿下。”
最初的計劃是切斷渡口,因北方水系發達,秦有水師之利。她原本是打算暫時切斷大梁與外界的聯繫。
可現在,她不打算這麼幹了。
桐桐沉吟了一瞬,問蒙恬:“而今已是深秋,魏王徵調魏國男丁數十萬,幾乎成丁男人盡皆在大梁城,而其他地方早已放棄戍守,可對?”
對!
“魏國人心惶惶,一路行來,秋糧未種。”
啊?
“地荒了,這不好。”桐桐就道:“大梁方圓數十里內,凡是未種秋糧之耕地,復耕。”
啊?
“魏王棄民而封城,此與大秦有甚關係?我王見不得黎庶遭難,故而派我等前來,助黎庶復耕,莫誤農時,何錯之有?”
桐桐說著就看其他人:“大梁強弩射三百步,我秦軍駐守於三百步之外,劃好邊界線,絕不逾矩半步。下令,過此線者,軍法論處。”
蒙恬:“……”他只能問:“渡口尚有魏國駐軍三千人,張耳領兵。”
“魏國駐兵,那便是魏國之地,將渡口團團圍住,只圍不攻。封鎖道路,河面。渡口內為魏國屬地,渡口之外,魏所棄,不屬魏國,我秦駐兵,便為秦地。”
諾!
魏王率朝臣站於城牆之上眺望,可看見秦軍井然有序,卻未曾見攻城之意。
“這是何意?”
不知!
“且看看,看贏蠶耍何樣招數?”
可連著等了三日,秦軍毫無動作。駐防者駐防,不駐防者未曾在大梁城下聚集,不知白日裡做甚去了。
“必為陷阱,令我魏國以為城外無人馬,好開城門主動以攻。”魏王冷笑,“寡人豈是那般容易被她誆騙之人。”
“大王英明。”
可這天晚上,秦軍方向飄來了幾盞燈,恍若星辰一般。
誰見過此物?
此物引的大梁城中軍民盡皆出戶以觀,魏王下令將其射下。
八盞燈上掛著布帛,布帛取下,上面寫的是:魏王若棄大梁城外之地,之民,此皆歸我大秦。三日後,若魏王不遣使相談,此便為默認。我秦國將發國書,昭告天下。
魏王嗤之以鼻:騙寡人開城門,好藉機攻城,寡人豈能如她所願?
於是,置之不理!
又三日,又有燈飄了過來,燈上懸掛輿圖,魏國之疆域之剩下大梁與大梁城外一駐兵之渡口,其他盡歸秦地。
魏王將輿圖擲於地:“贏蠶意圖激怒寡人!此等心思,婦人耳。”
誰知過了三天又三天,秦軍並無動靜,無攻打魏軍的意圖。
直到半個月之後,燈再次飄來,掛著的是秦王詔令,告知天下秦國疆域面積。
大梁成了國中之國,秦國承認魏國的存在,承認魏王依舊為魏國君王。
此時,站在城牆上看出去,田地裡有了一層淺淺的綠。種下去的冬小麥發芽了,冒出了地面,近看尚看不出來,遠看就會發現,麥子長勢極好,出苗齊整。
城牆上駐守之將士私下便竊竊私語:大梁城為一城池,城池之物資有用盡之日。秦國為何要攻城?只佔據大梁之外地域,半年便可困死一城人馬。
魏王有些焦躁:該攻城!贏蠶,該攻城!
他下令:“罵——罵陣——罵嬴政,換著罵,晝夜不間斷罵……”就不信,她不出戰!
可未等到他著人罵呢,對方先喊上了。
他以為是叫陣,卻不想,秦軍數百人一組,站在三百步之外,喊的是:“啟封人士丁一,家中老母捎信於汝,汝妻已產,母子均安……中陽人士霍牛,汝父病重,汝兄盼汝早歸……安陽人士百工,汝弟捎信,告知汝,家中母喪……”
一遍一遍喊著,一遍一遍重複著。若有同鄉同袍,聽見了必告知。
桐桐坐在中軍帳裡,手裡拿著書信,不去管外面。
那詩怎麼說的?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該來探親只管探親,投遞書信只管投遞,送不進去,秦軍想法子嘛。每天數千人不打仗,只念信。
都聽吧!省的魏軍守城還要惦記家裡。
此一番好意,魏王當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