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秦時風韻(138)三更
秦時風韻(138)
“為燕國?”嬴政緩緩點頭:“殺了寡人, 燕國便能存麼?便是寡人死,便是寡人迄今無子,贏氏宗親中任何一人為王, 你燕國亦不能存。自強乃國之唯一出路。”
姬丹:“……是!若丹可自主……”
嬴政笑了:“為救國,何事不可幹?你知若是寡人在你之位,會如何?”
姬丹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嬴政看著他的眼睛, 告訴他:“寡人若是你,便越俎代庖,只要權柄在手,上位便有王,又能奈何?所謂的可自主……你不爭, 憑甚讓別人將權利給你!難道寡人是因為想親政, 便親政的麼?”
姬丹:“……”
嬴政搖頭:“立威望於朝堂,越燕王而監國。權柄在握,可燕國依舊不是大秦對手,當如何?兵法有云,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
而今, 秦強, 敵不過,便不敵。避其鋒芒,以圖他日。燕國往北,東胡之地疆域廣袤。遼東未嘗不能安身。
彼時,秦一統六國, 疆域廣大,而遼東之地,秦國轄制不到。此便為燕國復國契機。十年,二十年,十年,與東胡聯姻往來,於更北之地重建燕國。
若此一生不能回燕國故地,那便子子孫孫無窮匱,終有一日能再度歸來。便是不能,我亦知,燕國血脈火種不滅。此一脈存,燕國便存。”
他說著,就看著姬丹:“你我易地而處,此便為寡人應對之策。而今,寡人將此法盡數告知於你,燕國是否得存,不在我之生死,而在於你是否有存燕國之能。”
說完,他轉身:“言盡於此!你我同學之誼,至此而終!保重!”
姬丹:“……”他站立良久,這才被禮送出鏡。
只是樊於期、田光、荊軻、秦舞陽盡皆罪不容赦,當斬。
桐桐看著田光,笑了一下:“大俠手藝不錯!”此人乃是燕國太傅鞠武舉薦給太子丹的,智勇雙全。
他偷著潛伏秦國,未曾被發現。且而今是隱姓埋名,樊於期幫其另設身份。他而今為太僕馬伕。
太僕乃是衙署名,掌管馬廄和官營馬場。
在此等地方做馬伕,飼養官營馬匹,這是何等大事!只毒殺戰馬就能在戰中起到決定作用。
隱藏至此,卻因為姬丹一行而暴露,前功盡棄。
桐桐一臉可惜:“你本人,確實當得起智勇雙全,然則,拖累太重。否則,以你之能,要秦軍數萬人性命輕而易舉。可惜!可惜呀!”
田光抬起眼瞼:“敢問那兩匹馬……”
“大王垂憐,帶回咸陽宮親自照料。”
田光鬆了一口氣:“此次刺殺之事,我乃主謀。計策我出,執行我做,與他人干係不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他人……”
桐桐就笑了:“你確有慷慨猛士之能,只是江湖義氣放在國之大事前,終究不過一江湖人而已。此處是大秦,在秦遵秦律,哪有江湖私情可講?”
田光頹然,而後低聲道:“敢問長公主,何以判斷我等欲往南山而去?”
“刺客先想到的一定是保命。”桐桐就道:“唯有南山之地形,退可藏身,進可入漢中。除了此地,還能往哪裡去?”
她提醒道:“其實呀,你太急了。當時你該藏匿於河道,晝伏夜出,不走官道,於野外挖地穴以存生,如此這般,亦能回到燕國。
急於跑,便落了下乘了。證明你們的膽量不夠,不敢停留。若無此膽,做的什麼刺客。”
都算是刺客榜上的大刺客了,就這能耐?太讓人失望了。
說完,再不管田光,而是看向荊軻:“空有其心,無有其能。在你心中,你定以為你之作為必能被天下猛士頌揚,可其實……猛士非猛士,莽夫而已。”
等視線落在秦舞陽身上,只掃了一眼,便越過了。此人在河灘配合,逃跑都未能追上其他人的腳步,當時嚇軟了,在草叢中找到了他。
而樊於期呢?
桐桐看他:“你曾被髮配邊軍,後立功而回。是丞相保舉了你!而今,又出此等事!你于田光有義,與丞相便無義?”
樊於期:“……可曾連累丞相?”
桐桐未曾回答,起身走了:如這般刺客以後還有多少呢?
這四人被問斬,罪名昭告天下。有人說此四人為義士,有人說他們盡皆猛士,為此四人所做詩詞數不勝數。
據說,姬丹回燕過易水,想起田光,想起荊軻,唱了什麼: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彼時,高漸離與燕國諸多士子皆來迎太子丹。
太子丹慷慨以歌,眾人盡皆垂淚。
而後,太子丹在眾人護送下回都城薊。
“薊!”桐桐在輿圖上點了點,此地就是後世的Bj,而今它是燕國的都城。
太子丹不蠢,他以此法取人心,燕人皆以他為壯士,擁護於他。得燕人擁護,燕王喜便暫不殺他。
至於說,之後他能不能從他父親手裡奪權,繼而監理燕國,那便是後話了。
不過,怕是難了!
魏國,已經在棋盤了。燕國,還能存多久?
嬴政提議由長公主領兵,朝中反對者眾。
李斯反對、尉繚子反對、蒙驁、王齕等一蓋反對。
“我大秦不缺雄兵猛將,何以令長公主出征?”蒙驁起身:“大王,老臣年邁,但亦能上的戰場,殺的了敵……”
“正是!”王齕附和:“臣可上陣,不勞長公主。”
桐桐感激二位老將回護之情,然則:“此並非意氣用事……”
“長公主。”李斯抬頭看過來,“臣從不懷疑長公主之能,然則,此非長公主不可麼?秦之制,並無女將軍。”
“雖無女將軍,但並非無女職。”桐桐看向李斯,秦朝的女官不侷限於後宮。
後宮諸如:太王太后,太后,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等。
就像是宣太后,所謂的羋八子,不是說她叫八子或是行八,那個八子指的是她最初在後宮的地位。屬於地位比較低等的一類妃嬪。
而女官有女職,像是女侍中,女史,女賢人,書史,都是有職務有品級,做官做事的那種,最高職位為二品。
壯女多由女官管轄,但確實未曾有明確武職。
桐桐就說:“男女等同,婦人於武力上不敵男人,男人為武將,此由能力而定,無錯!並非不容女將,而是男女一起,擇優而用。而今,我自問不比其他將領差,為何廷尉不準允?若是因婦人之身不能為將,敢問廷尉,此是否對蠶不公允?”
李斯反問:“若為婦之人,盡皆一心為功名,敢問,何人延續血脈,豐盈人口。長公主為他人之婦,繁衍子嗣事,於長公主而言非大事?長公主為天下女子表率,豈能這般任意而為。
為將出徵,並非只長公主可為;然為女子表率,大秦卻只有長公主可為。因而,臣不答應。長公主之責,在……”
“在何處?”嬴政一拍案几,坐起身來,看著李斯:“廷尉所言,寡人以為甚為荒謬。人無論男女,盡皆先為人。女子為妻之前,她為人;女子為母之前,她亦先為人。若不可為人,又如何為妻,為母?”
一如阿母,她找面首此非罪,欲予面首權利才為罪。
她便是秦王妻,便是秦王母,可她先是人,先是趙姬,做何選擇皆是她作為人的選擇,無有對錯。
寡人便是心傷,但亦不能因此而罪母。
正如現在,阿姊何錯之有?她是女人,她就要回府做妻子,為他人生兒育女。
嬴政問說:“廷尉可有問過阿姊,她是否願意!回府做文淵君之妻,得她願意;回府為文淵君生兒育女,得她願意。
女子若因繁衍後嗣而不能為所欲為,此為幸事?廷尉為男,男可選入仕或悠遊於天下,婦亦可選入仕或悠遊於天下。
而今,她站在朝堂上,她是秦人,她有領兵之能,她於攻魏之事有見解,寡人不管她是否為婦人,寡人只知領兵之人乃是一有能之人!有能即可,與男女無關。
我大秦用人,人盡其才!此違背先王旨意?或是違背秦律?若無,廷尉何妨聽聽贏蠶之所思所想所慮。
而不應因她為女子,便束縛於她!我大秦女子立身於秦,當百無禁忌!”
李斯:“…………”
其他臣子盡皆起身:“諾——”
李斯:“……”他轉過身,看向長公主,“長公主於攻魏之事,有何見解。”
這一晚上,在咸陽宮議事到子時,出兵乃是大事,出兵之前各種境況都得推演,如何應對需得提前設想。
若要領兵,需得應付朝中同僚提出的所有問題。直到說服他們,使得他們認為有可行性,此事方可行。
此考驗的何嘗不是臨場應變能力!
再多推演,盡皆虛構。戰局變換之快,需得為將者臨戰不亂,隨時調整。
子時一過,李斯伸了伸腰,無甚要問的,他點了頭:“臣不反對。”
不反對那就散了吧。
晚了,桐桐就不出宮了,她去甘露宮歇息一晚便罷了。
這一晚,她睡得格外的好:
秦法中,‘一法律,同刑罰’,而其他諸國女子犯法,刑罰比男子更重;
秦國有女子學堂,女職女官多從此學堂而出。
在秦婚姻必須去官府登基,婚姻中男女地位權利等同,若夫妻和離,女子若不同意,男子需得繳納鉅額罰款。多數男子因罰款數量巨大,而選擇放棄,維持家庭。
家暴,秦國男人不敢,懲罰極重。
女子於婚姻中有財產權,其子女有完全的財產繼承權。
……
嬴政他做了很多事,很多很多都是影響兩千年的大事!在大事面前,這些事小的微不足道,若不是後世竹簡的出土,何人知他於弱者心存這般悲憫。
走過夢境,隔著時間的長河,她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絲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