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803.秦時風韻(130)一更

秦時風韻(130)

趙國邯鄲, 龍臺宮。

“嬴政小兒,戲耍於寡人!”趙偃抬手拂去案几上一應物什,暴怒而起。轉身抽出了佩劍, 指著大殿中的大臣:“而今,秦國大舉進犯, 當如何?”

道路不通, 他國無以為助, 此乃事實。但若是諸國一起衝擊秦國關隘, 亦能延緩戰事。可誰肯為相助趙國與秦為敵?

楚國內亂,資助項燕導致項燕已經成勢,楚國平內亂尚且不及,又哪裡會援趙?況且, 楚國的內亂因何而起呢?楚國正恨趙, 無可談之處。

燕國與趙國是世仇, 不趁機出兵復仇那是因著要留存實力將來對付秦國的。

魏國呢?之前魏國數次求助,趙國有心但終究未曾幫到,此事,魏國躲著尚且來不及, 又怎會為趙國行那等之事。

而齊國, 更不要提了。齊國公主才被嬴政冊封為夫人, 齊為秦之附庸, 無骨貪財之輩,不提也罷。

因而, 趙國此時已陷入孤立無援之境!

郭開噗通一聲跪下:“大王, 此乃趙高之罪!趙高該是秦國之奸細,他於秦國長大,無故被秦國放歸, 此人歸趙便為陰謀。大王,此策乃趙高所獻……”

趙高一臉愕然的看郭開,並不辯駁。

宗室諸人卻盡皆站出來:“丞相,此與宗令有甚干係?此策甚好,可策好,有甚用?這朝堂之上出賣趙國的,絕非我宗室之人。”

是說有人將暗中所謀洩露給了秦國!

李牧站出來:“大王,此事幹系甚大!朝中有內奸,所謀之事這般機密卻已然被洩露出去……”

趙高忙道:“大王,臣自願下地牢。朝中之事,臣一蓋不理。若此番情形之下,所謀再被秦所察,大王也好判斷,究竟是何人心懷二意!”

說完,起身便退:“臣於大牢之中,靜候大王發落。是殺是刮,臣絕無一絲怨言。而今大敵當前,國破亦是一死,橫豎皆是死,有甚差別?”

話說完,人已出去,果真去了地牢,等著被問罪。

軍中將領盡皆憤然,趙高理事尚且公允,糧草配給足額足量。郭開呢?不收好處絕不辦事。

此時,武將們站起來為趙高抱打不平:“秦王詔書,言辭清楚。聯盟為真,偶爾洞察此乃我趙國之計,這才怒而伐之。此為何意?計策本無疏漏,秦已然中計。或是執行有疏漏,或是消息洩露……”

郭開便插話:“必為執行疏漏!此策亦為趙高執行,趙高豈能無罪?”

李牧看了郭開一眼,而後搖頭:“執行之時,臣有參與,事事謹慎,處處小心,若此被秦國洞悉,那便是臣等技不如人,非不忠,此不為罪。此事確乃要務!然兵臨城下,此時糾纏此事,殊為不智。不若,請丞相暫避,待戰畢,再論其他。”

“李將軍!”郭開怒而呵之:“將軍逾矩了!大王是否信任我郭開……”

李牧冷然一笑:“此事好辦!請大王下令,徹查丞相與宗令府邸,如此之下,何人與秦國有來往,一查便知。”

郭開面色一變,才要辯解,李牧反問:“丞相不敢?”

“非不敢!而是……”郭開看向趙偃:“大王,此事……”

“住嘴!”趙偃眯眼看郭開,“從李將軍之意!送郭開與趙高為伴,抄沒此二人府邸!”說著,便看向趙蔥:“此事,你去辦!務必給寡人看清楚,誰是忠,誰是奸!”

“諾!”

不容郭開辯駁,他便被拉下去下了地牢。

趙高果然在地牢中安坐,一見郭開,他便起身:“丞相。”

郭開冷笑:“惺惺作態!秦人之犬,呸!”

“丞相!”趙高站直了,看向郭開:“下官敢發誓,未曾收秦國毫釐!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

郭開:“……”我……我收了!我收了就是叛趙麼?

趙高一臉的沉凝:“下官也在反思,究竟是哪裡疏漏了,可思來想去,終是找不到破綻。因而,下官斷定,要麼,贏蠶有通天徹地之能,要麼,便是……”

“如何?”郭開指著趙高:“本相自幼陪伴大王,豈會背叛。”

趙高不言語了,良久才道:“此……由軍中之人去徹查吧!朝中收秦賄賂者,不在少數。唯軍中甚是乾淨,必不至於誣陷你我。丞相府中若無甚與秦相關之物,該是無礙!下官只憂心軍中糧草、兵器……”

郭開:“……”庫房中甚物都有,秦國之禮自然在其中,格外厚重。

抄家之後,趙高家產悉數歸還,趙偃親自來牢房,“放他出來。”

趙高自牢中出,忙跪下看向趙偃:“大王,臣無能。”

趙偃扶起趙高:“此乃郭開之罪。”

“大王,丞相貪財,但絕不至於出賣趙國。”趙高低聲道:“您知丞相脾性,丞相不至於如此。”

趙偃擺手:“先關著他,此戰之後再論其他。”

郭開在牢中看著大門關上,心頓時涼了。

他摘了腰上玉珏給獄卒:“告知王后……速速為太子遷打算!此事看似罷相,實在乃是藉機舉公子嘉。”

獄卒不敢拿,卻不想人還未走,大牢外便有一黑袍人進來。

掀開斗篷帽,郭開往下一跪:“王后?”這等地方,王后如何能進來?

倡後一擺手,人盡皆退出去。

“王后!”郭開急道:“王后……郭開無能,不能庇護您與殿下。而今,大王正用軍中之將,對趙高信任有加……此時,此兩方無論提出何要求,大王必定允准。太子危矣!王后小心吶!”

倡後來此處為的便是此事:“大王議事,召公子嘉旁聽。”若是如此,“丞相,我與遷兒可有活路?”

郭開搖頭,低頭眼珠子亂轉,良久才哭道:“秦國華陽太后舊事便在眼前!非親子為王,王后變太后,亦不過是一杯鴆酒了一生罷了。”

是啊!華陽夫人為王后,嬴子楚為秦王之後,她是被尊為太后,可結果呢?

若是真尊華陽,華陽何以毒鴆嬴子楚。

倡後才想到此處,心中便一哆嗦。她看向郭開,郭開一邊哭,一邊看她。

兩人對視良久,倡後再未發一言,轉身而走。

郭開背過身,擦了眼淚:華陽……鴆殺了嬴子楚!

倡後回了寢宮,看著熟睡的兒子。

她眸光微深,靜靜的坐著。良久才道:“熬一碗安神湯,睡不著。”

安神湯藥之味兒在寢宮裡飄蕩。

她又說:“多耗費些功夫,莫要偷懶,若飲下無用,必問責!”

熬藥宮人便熬了兩份,每份都熬的濃稠,而後折入一碗。

過子時之後,趙偃方歸,問說:“為何還不歇息?”

倡後起身:“心有不安,又去探望郭開……”

趙偃看她:“糊塗!”

“知錯!妾知錯。”倡後安撫的拍了拍他:“知國事勞心,妾不添亂,好生歇息吧。”說著,便喊人:“端碗安神湯來。”

安神湯端來,她自己接過去喝了半碗,“妾亦不能安枕!可偏偏事多且雜,妾身這幾日只覺身心不暢。今晚若能睡個安穩覺,明日想必能好。”

說著,才又問:“大王可要用些?”

趙偃接了過去,將剩下的半碗喝盡了。

倡後接了空碗,服侍趙偃躺下,她起身去入恭了!趴在馬桶之上,手指伸入咽喉,安神之湯藥‘嘔’的一聲便被吐了出來。

她小心的起身,將其掩蓋。而後回到榻上!

這一碗安神湯下去,才須臾之間,趙偃鼾聲便起。

倡後低聲輕叫:“大王?”

趙偃含混而應,轉身過來,將倡後摟入懷中:“嗯?”

“為何……請公子嘉?”

“趙嘉……原配嫡出長子……宗室……將領……擁護……”

再說什麼,已經幾不可聞,趙偃睡著了。

倡後又問:“若他們要改立太子,當如何?”

趙偃未曾回應。

倡後推他:“若是將領要改立太子,當如何?”

趙偃言辭含混,但倡後還是聽清楚了,趙偃說:“……若無趙……何來太子……”

倡後一顆心往下掉:若朝中將領堅持改立公子嘉,大王必不保他們母子。

趙偃鼾聲又起,她起身,吩咐人:“大王說夜裡冷,火鼎呢?抬來。”

木炭置於火鼎中,抬了進來。

倡後又著人:“帳子拉上,輕點!大王為國事操勞,夜裡難得安枕……手腳輕便些。”

數十宮人,來去無聲。

倡後進去看了趙偃,趙偃睡眠正酣。

而今已是深秋,天愈發冷了。寢宮太大,屋舍過高,如何保暖?倒是毛料氈毯,極為厚重。寢宮內搭起來,冬日保暖最好。

她將氈毯帳子一層一層放下,而後從內裡出來,跟隨宮婢一道在外安歇。

“我睡不安生,不攪擾大王了,便在外歇了。”

宮婢看著王后入睡,聽著帳幔內傳來大王如擂鼓一般的鼾聲,與往常一般值夜。

天亮了,王后醒了,比往常稍晚一些。

倡後眨眼看看,似是才想起什麼,猛然起身,而後才反應過來:“……今日起晚,為何不叫?”

宮婢不敢答,只過來服侍。

倡後又問:“大王已起身去前殿了?”

“未曾!還不曾起!”

倡後細聽,不曾聽到鼾聲。她面無異色,朝裡面喊:“大王,遲了,大人們等著呢,您若是醒了,便起身吧。”

如此再三,裡面無動靜。

倡後還笑:“您又來逗妾?”說著,便指使宮人開窗!

而後她先將帳幔掀起一片,叫味道散著。直到梳洗完,對著銅鏡將簪子扶正,她才起身徹底掀開帳幔:“大王,該起了!”

一進去便看見,趙偃直直的躺於榻上,無聲無息。

倡後抿著嘴角,未曾伸手去觸碰,而後朝外看了一眼,才故作驚慌的大喊:“大王……大王……大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