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秦時風韻(129)三更
秦時風韻(129)
趙偃來咸陽, 嬴政親迎。
當年那個在帳篷裡的孩童長的這般高大了。他尤記得,因為身形不夠,嬴政是騎在贏蠶的脖子上, 兩個人搭成個大人的模樣, 這才混了出去。
而今迎面走來的秦王,高大壯碩, 英姿勃發, 一派王者氣度。
趙偃大笑:“王見王,許久未有此勝景。”
嬴政亦是大笑:“趙王謬矣,政兩年前才見了韓王, 而今又見趙王, 王見王,寡人所欲也!”
趙偃:“……”你要滅我之心我已盡知!
嬴政越發大笑, 上前攜了趙偃的手:“趙王, 請上車。”
二王共戰車,兩側分別為護送趙偃之趙軍和護衛嬴政的秦軍。
戰車自中路穿過, 兩軍將士相對而站。
秦軍呼喝一聲‘嚯’,趙軍必回一聲‘嚯’, 相互仇視,劍拔弩張。
趙王看見的是秦人昂揚的戰意, 嬴政看見的是趙軍眼中的不肯屈服。
章臺宮設宴,趙王再次見到了贏蠶。
雙十年華一貴婦, 倒是有幾分可與桃李爭芬芳之意。
桐桐散漫的見禮:“趙王。”
趙王還半禮,一臉的似笑非笑:“倒是寡人錯看了公主!果然女大十八變, 長公主桃李之色,文淵君好福氣吶。”
秦臣盡皆怒目而視:秦長公主之容貌可容不得你來評!
桐桐卻只笑:“當年曾祖在世時,蠶便誇下海口, 定要傾國傾城。而今,趙王親口誇讚,那蠶這是不曾辜負曾祖之願吶!”
說著,便看先秦臣:“先昭襄王之遺願,便是再小,蠶亦不敢忘!諸位大人,我大秦歷代先王之願,可敢或忘?”
“不敢——”
“不敢——”
“不敢——”
趙王:“……”秦國曆代先王之願為何?滅六國,天下一!
這個贏蠶,口齒還是這般凌厲,一點下風也不落!
四爺陪嬴政在後殿,站在走廊之上,大殿之內所有動靜盡皆可入耳。
“此人知道能順利而歸,因而肆意了些。”四爺低聲道,“大王不妨強橫些,以禮相待,大可不必。”
嬴政正有此意:“寡人年少親政,傲視於諸國!本就不將趙偃放在眼裡,而今不收著性子便是了。”
於是,趙偃所見秦王,當真是傲氣。
就見他姍姍來遲,只隨意的擺擺手,並未有王見王之禮儀。
趙偃面色微微一變,趙蔥便起身:“秦王,我王在此,您失禮了。”
嬴政舉起酒觴:“失了何禮?趙謊稱與秦聯縱,實則,乃是秦國兵臨城下,趙國的保國之策,寡人焉能堪不破此計?
再則,秦趙世仇,秦如何敢與之聯縱?這豈不是給趙國背刺我秦國之機?趙王此行,看似懷揣蜜果善意拳拳,可其實呢?
蜜果之心乃至du之物,食之必死無疑。秦迎八方來客,但唯不喜惡客。對惡客,若還需寡人以禮相待,是否有為難寡人之嫌?”
趙蔥才要說話,趙偃卻笑了:“將軍退下!”
諾!
趙蔥恭敬以退,趙偃看向嬴政:“秦王所言極是,寡人前來,確實乃救國之策。然則,此於秦國而言,有利而無害。楚國最難攻克,秦當有此共識。有趙相助,秦必可攻克亂局中的楚國。莫不是秦王懼怕趙國,怕我趙國藉機重興,難以攻克?”
“激將?”嬴政哈哈大笑:“其實,先攻趙,可;先取楚,亦可。我大秦之現狀,不懼諸國。再則,燕國深恨趙國,若秦與趙滅楚,他日,趙王不怕秦與燕聯盟,再滅趙?”
趙偃身子往前一探:“那是他日之事了!今日可不死,今日可安枕。他日之危,再謀他日之策便是。”
嬴政肆意而笑:“如此說,趙王怕了?”
趙偃咬牙點頭:“寡人確實怕了。”
嬴政看著趙偃的眼睛,低聲道:“昔年在趙,軍營,帳篷,所受奚落,政一日不曾忘。”
趙偃:“……”原來如此!若是這般,倒是好辦了。
受些奚落,叫嬴政出了胸口惡氣。若是他之蔑視可給趙國爭取一線生機,那寡人便受此蔑視便是了。
嬴政咧嘴一笑,聲音更低:“趙王,你知對敵最殘忍的懲罰是甚?”
“甚?”
“可殺而不殺,讓他日日驚懼,日日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嬴政眼裡全是戲謔:“寡人在邯鄲,曾受此苦噩!當日政便發誓,必要趙王受我當年所受之苦。彼時,趙國先王尚在人世,寡人報復不了他!但你活著。”
趙偃:“……”嬴政小兒,得志便張狂,驕橫若此,豈能長久?
嬴政滿是睥睨之態:“爾等是如何羞辱我母,如何羞辱寡人,樁樁件件,字字言言,猶如昨日。聽聞,你宮中舞姬,盡皆紅衣女,此乃何意?趙偃,寡人若不能叫你日日煎熬,如受凌遲之苦,如何能解寡人心中之恨。”
趙偃:“……”驕傲自大,少年心性,果不沉穩。他問道:“這麼說,秦國可與趙國聯盟?”
嬴政笑了,問呂不韋:“丞相,趙王問,秦國可與趙國為盟乎?”
呂不韋起身,拱手道:“大王,不可!早定之事,便不再更改了。”
嬴政又問李斯:“廷尉,趙王問,秦國可與趙國為盟乎?”
李斯起身,面露蔑色:“大王,此非必要之事!徒增麻煩而已。貓捉鼠,乃為充飢,不為玩鬧!”
嬴政又揚著下巴問主婿:“文淵君,秦國可與趙國為盟乎?”
四爺起身:“隨大王之心便罷了!皆可。”
嬴政便笑了,又看阿姊:“阿姊,秦國可與趙國為盟乎?”
桐桐朝趙偃看了一眼,這才笑道:“趙國不足為慮!”說著,便起身,親手為嬴政斟酒,而後低聲說話,只嬴政與趙王可聞。
她說:“……我知你心中有氣!你隨心即可。莫要怕耽擱國事,若他日趙果然不好剪滅,你還有阿姊在!彼時,阿姊便帶人,一把火燒了邯鄲城。那等惡地,燒便燒了。大王放心,邯鄲——我可來去自由,不驚動任何人。”
嬴政自得,一雙長眉似要飛起來一般:“趙王,便是如此,你亦要與秦為盟麼?”
趙偃藏在袖袍中的雙攥成拳頭:今日由你們驕縱!他日,必雙倍奉還。
他笑了,笑的意味深長:“若是死期能放在明日,誰又願今日赴死?”
嬴政哈哈大笑,起身道:“我大秦文武大臣聽令——”
“諾!”
“而今,寡人慾與趙國為盟!”
“不可——”
“大王,三思!”
“趙不可為謀!”
……
一片反對聲中,嬴政乾坤獨斷,定下此事。
於是,秦趙聯縱,國書傳至天下諸國。
趙偃一出宮,秦宮之內,君臣相視,而後暢然大笑。
嬴政問呂不韋:“丞相,寡人之驕橫,可取信於人否?”
呂不韋拱手:“大王肆意之態,甚好!甚好!”
嬴政又問李斯:“廷尉,寡人與那得志便猖狂之人,有幾分肖似?”
李斯看了甘羅一眼:“臣自大王身上看到了上卿之影!”
甘羅跳腳:“大王,臣何曾得志便猖狂?”
滿殿人盡皆笑的打跌!
笑罷了,嬴政才道:“擬詔,冊封齊國公主田密為夫人。”
之前只有楚國公主為夫人,而今又冊封一夫人,出身齊國。
何意?彰顯與楚國決裂之決心。
下了這麼一道詔書,嬴政又命王翦:“往許邑、鄢陵調兵,做出意圖攻楚之動作,需得叫趙國堅信不疑。”
“諾!”
趙偃不敢在咸陽待著,被蒙毅帶人禮送出境。
趙高早在邊界等著,此時,趙偃才鬆了一口氣。
回頭看向秦國的方向,這才朗然大笑:“果然,天不負我趙國!天不負我趙國!”
趙高忙問詳情,趙偃一五一十便說了:“秦枉有良臣猛將!世人皆以為秦不可戰勝,然則,寡人此次見嬴政,竟覺我趙有取秦而代之的一日。
秦之短處,正是嬴政!少年得志,自大少約束。良臣之言,一句不聽。贏蠶之語倒是肯聽,然則贏蠶對幼弟有溺愛之嫌!長此以往,必起禍端。
我趙國只要挺過這一次,興盛之期,指日可待!”
趙高忙回:“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趙偃問說:“與項燕聯絡可順利?”
“順利!”
“那便好!那便好。”趙偃低聲道:“密切注意秦軍之動向。”
“諾!”
許是調整了部屬,秦攻楚的動作並不快。
趙偃數次遣人去問,秦國給的理由都是:楚地多雨,水澤溢滿,需等天時。
此理由成立!入秋後,南地是多雨。路難行,水漲滿,自是要考量這一點。
而項燕卻在楚國鬧出極大的動靜,果然掙脫了三家之圍困,不侷限於項地。
趙偃得了消息,笑道:“嬴政該急了,攻楚必在今冬。”
桐桐則不停的統計,趙國的糧草有三成資助給了項燕,且運出的軍械無法用數據來統計。箭簇以及攻城利器,數量極大。
她把數據統計好,遞給四爺:“釜底抽薪之策,已成!若要打,趙國後勤必欠缺。”
四爺搖頭:“不急,再等等。李牧……不能領兵!”此人領兵,必有一番鏖戰,死傷太重。
桐桐起身:“我想去一趟邯鄲!”
“為李牧?”
若只為此人,倒也不至於。
四爺:“……”他懂了:“你怕失控,傷亡過重?”
嗯!
桐桐拿著手裡的東西進宮,見嬴政,說的亦是這個意思:想偷偷去邯鄲。
嬴政不解:“阿姊去作甚?”
桐桐:“…………”只能說,“恐失控!趙地不該再有過大的傷亡。”
嬴政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政更擔心阿姊安危。”
“不止如此,軍中消息想靈便,必得有人深入敵方核心。趙國與別國不同,此需得一戰而定勝負。”
桐桐說著就笑:“邯鄲何曾攔住過我?”
嬴政愣了一下,想起阿姊數次在邯鄲鬧出的動靜,跟著笑了一下:“阿姊歸來,寡人要冊封阿姊為上將軍。”
於是,毫無徵兆的,秦國發國書昭告天下,怒斥趙國背信棄義。
兩國盟約共同伐楚,趙國卻與楚暗中來往,資助其糧草兵器。
此乃背棄之舉,因而:秦王怒,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