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舟 作品

第113章 仲卿(捉蟲) 打匈奴的序幕。

    劉徹饒有興趣地問:“你覺得董仲舒的策論如何?”
 

    不論大臣們如何爭論,他都更好奇民間的看法。
 

    衛青不著痕跡地與尚謹對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尚謹不要太激進。
 

    皇帝們人均喜歡問這種危險的問題,尚謹提前打起了預防針:“我只在民間聽說了一些,不知真假,若有說錯的地方,陛下可別怪我。”
 

    “暢所欲言,不管你說的如何,錯了只當童言無忌。民間都是如何說的?”
 

    “稗官沒和陛下仔細說明嗎?”想知道民間對天人三策的看法,稗官可比他一個人的話管用多了。
 

    “稗官總有自己的傾向,也會欺上,我更相信你的話。”劉徹前幾日才罵了一群稗官,一個個的寫的一模一樣,全是誇耀,真把他當傻子呢?
 

    任何一個政策發下去,要是一片叫好聲,那才是糟糕透了。
 

    “我也有喜惡的。”尚謹無奈地說,“得利者奉為圭臬,失利者竭力反對,受壓迫者恨不得封上董仲舒的嘴,總歸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爭辯。”
 

    “好比天人之說,方士對此十分贊成,他們本就依此而生,而不信鬼神之人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天象會致使社稷不穩。”
 

    “信奉刑名之學之人對於德主刑輔之說大肆批判;對於尊儒,各家更是爭議不休;儒生內部亦是對董學論說不斷,尤其是春秋決獄,公羊派與穀梁派對《春秋》的解釋也是各有不同。”
 

    尚謹覺得與其說罷黜百家,不如說董仲舒試圖讓儒家吞併其他學說,好比其中最明顯的陰陽家。
 

    董仲舒要尊崇儒家也不是單純的為了儒家學說,更重要的是統一思想,這對於統一是最重要也最難的一步。
 

    然而思想統一勢必導致禁錮思想,而最終僵化。
 

    “五常自然是好的,教導人向善。”
 

    尚謹對仁義禮智信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覺得能做到的著實沒幾個。
 

    “可說到父為子綱,有些子孫覺得自己的父輩年老糊塗,怎能以其為綱?做父親的大抵都是開心的。”
 

    三綱裡其他兩個都不適合在劉徹面前說不是,父為子綱與他的經歷貼合,說幾句也沒什麼。
 

    他說了一堆又一堆,只是擔心劉徹會不會恰巧有沒考慮到的地方,不過劉徹似乎都想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他這算不算杞人憂天。
 

    劉徹點明“綱”之一字的內涵:“既是為綱,父親自己也要能為榜樣才可。”
 

    董仲舒在原本儒學像基礎上造了一套服務於皇帝的學說,自然也想要阻止君之惡,君為臣綱既要求臣子對皇帝忠心,也要求皇帝自身賢明。
 

    “可人們往往會忽略這一點,他們只會去看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天下又有幾個父親敢說一句自己品行無缺,足以成為子孫的榜樣呢?”
 

    到最後往往是隻要求一味的服從,這也是天人三策的一大弊端。
 

    再好比天人感應,後來多的是把鍋甩給臣子的君主。
 

    劉徹想起他們三人的身世,嘆道:“你們該是最不信這個的。”
 

    霍去病聽到劉徹這麼說,眼中帶著迷茫,這個“你們”包括他嗎?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舅舅和尚謹的父親是誰。
 

    其他人既沒有告訴他父親都做了些什麼,也沒人告訴他鄭季以前把衛青當奴才磋磨。
 

    他見別人有父親,總有羨慕之情,也問過他的父親是誰,可母親不願意告訴他,總有傷心之色。
 

    於是他想起尚謹說自己沒有父親,他猜測自己的父親大約是死了,所以別人都不告訴他,怕他難受。
 

    他想象中的父親,是他身邊對他最好的三個男子最好的那一面交織在一起的模樣,像舅舅一樣武藝高超、英勇無畏,像陛下一樣和藹風趣、鳳表龍姿,像尚謹一樣出口成章、心慈好善。
 

    而且和母親一樣愛他護他。
 

    如果按陛下所說,他們的父親都不足以成為他們的榜樣,是指父親德行有虧……
 

    他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父親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拋棄了他和母親?
 

    他突然之間有些惶恐,好像用以安慰自己的幻象被無情刺破。
 

    他一直低著頭,沒人發現他不對勁。
 

    尚謹還在和劉徹聊天人三策。
 

    尚謹已經把天人三策從頭到尾說了個遍,劉徹最後問道:“這麼說,你反對董仲舒的學說?”
 

    “不,雖有不喜,但董仲舒之策大有可取之處,我贊成陛下采用,他的學說正是陛下所需要的。”
 

    即使尚謹對董仲舒抨擊頗多,但若要在公羊派和穀梁派裡選一個,尚謹其實更喜歡董仲舒所代表的公羊派。
 

    公羊派會限制皇權,講“經權”,認為天子不能履行職責的時候就該讓出權力,也認為君臣以義和。
 

    即使是被罵最多的“君為臣綱”,其本意也是好的。
 

    相比之下,穀梁派更加重視宗法倫理,更尊奉皇權,大臣和皇帝的地位差距更大,簡直是在他的雷點上反覆橫跳。
 

    同時,公羊派所主張的復仇也更適合如今劉徹想要攻打匈奴的需要。
 

    當然,這樣不代表公羊派就可以吹噓了。說到底是封建王朝的思想,缺陷也十分明顯。
 

    “比起穀梁,我更喜公羊。”
 

    他相信董仲舒的出發點是好的。
 

    “那你還把他罵的體無完膚?”劉徹挑挑眉,剛才可一點都看不出尚謹支持董仲舒。
 

    “說到底,他的本意始終是好的,可學說一旦被用於實際,便會成為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的工具。起初倒還好,可久而久之他們會曲解其言論為自己所用。”
 

    好比孔子的一些言論,被某些人解讀的完全離了本意。
 

    “其實我先前說的那些都算不得什麼,我只是怕這些話成了篡位的好幫手。”尚謹渾然不在意自己說的話能給劉徹多大的衝擊。
 

    劉徹看向尚謹的目光驟然銳利了許多,尚謹所想的遠比劉徹以為他能想到的要深。
 

    “我並非指天人三策是為篡位而發,可總有人會利用它們。”
 

    “假如有一年,時節不好,天災不斷,是否會有人藉此生事,謠傳大漢將亡,新朝將取而代之?”
 

    他其實是不反對造反的,畢竟當朝統治者不做人事的話還是早些下臺好,這也契合公羊派所想。
 

    但戰爭頻繁帶來的創傷實在太嚴重,他還是希望朝廷能多做些實事。
 

    何況歷史上用天象打幌子的事情從來不少,整個西漢時期,公羊與穀梁兩派爭論就沒斷過。
 

    “有陛下在,自然不擔心有人造謠生事,可誰知一百年後,兩百年後是何光景?”
 

    [好耳熟的話。]
 

    [想起來了,對祖龍說過。]
 

    [扶蘇那好像也有類似的話吧。]
 

    [扶蘇的回答我記得是,他和小謹這是要按後代皇帝是廢物的水平來謀劃嗎?]
 

    [笑死了,好像沒說錯什麼doge畢竟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自己的子孫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