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五百八十五章 絕殺(第2頁)

 

“陛下旦請放心,諸寺絕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無君無佛之舉。”

 

“若如此,臣當第一個上表,乞陛下開革他們的僧籍,收回他們的度牒。”

 

“沙門絕不能容此輩!”

 

這是他必須要表的態度,也是一種及時切割。

 

當然了,今天回去後,他就會立刻派人去警告各寺——不要玩火,再玩火,誰也救不了你們。

 

就是,金總持心裡面感覺很怪。

 

過了好一會,他才明白過來。

 

諸寺捐助財帛,本就是被逼的,本就不怎麼情願,實屬是無奈。

 

但,在這位陛下手中,卻被他操作成了假若諸寺主持、首座們,未能在指定時間,將承諾的捐款,送到官府。

 

那他們就不僅僅是欺君,還是謗佛。

 

在人間要被砍頭,死了也得下拔舌地獄,還要被打入畜生道。

 

這…這…

 

不就是沙門的手段的一種化用嗎?

 

金總持想明白這個,頓時就目瞪口呆。

 

自來,只有沙門的大和尚們,忽悠他人,拿著地獄的恐怖和來生的幻想來恐嚇、脅迫信眾的。

 

如今,卻反過來被人用著相同的手段拿捏了。

 

他深深籲出一口氣,在心中暗歎:“難道,這位陛下果然是某位佛陀或者菩薩轉世不成?”

 

不然,他怎麼能這麼熟練的用沙門的手段來對付沙門?

 

而且,還毫無畏懼,沒有絲毫擔憂。

 

必須是這樣了!

 

恐怖如斯!

 

如此想著,金總持心中總算舒服了一點。

 

被人間帝王拿捏和被佛祖轉世身拿捏,是兩種概念。

 

前者是恥辱,但後者則是沙門神通廣大的象徵。

 

這也是佛教的特點了。

 

打不過,就加入!

 

趙煦聽著金總持的話,終於開心的笑起來,讚賞道:“善!”

 

“法師不愧高僧。”

 

“若沙門皆如法師,何愁天下不興?”

 

金總持的表態,對趙煦而言,很重要。

 

有了金總持的這個態度,那他對大和尚們動手,就屬於佔據了法理——連西天三藏法師,都認定的沙門敗類,必須是波旬的徒子徒孫,是披著袈裟的魔王。

 

官府清理他們,上順天意,下合民心。

 

對於沙門內部,更是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懾、安撫。

 

“阿彌陀佛!”金總持連忙再拜稽首:“臣慚愧。不敢當陛下之贊。”

 

“天下僧人,比臣更忠心於陛下,佛法修為更深者,比比皆是。”

 

趙煦笑道:“法師謙讓了。”

 

金總持這麼配合他,他自也當投桃報李。

 

“待此間事了,法師從淮南歸來,朕必有封敕。”

 

大宋傳統,對於沙門領袖,必有封敕。

 

比如金總持的前任日稱僧,便得到了仁廟的敕封——其在大宋被封為宣梵大師,並授給文臣的官職:試鴻臚卿。

 

這就屬於是完全打入了體制內,並且深得信任的象徵。

 

所以這位高僧在世時,是享有各種如今僧人沒有的待遇的。

 

譬如,日稱每遇帝、後聖節,允許上《功德疏》,為帝、後禮讚。

 

譬如,日稱還擁有每年無須官府批准,合法剃度僧人十人的名額。

 

此外,帝、後葬禮,日稱僧也都會出現,並主持法會。

 

每遇災害,需要主持祈雨、祈晴法會,也都是日稱為首。

 

日稱一生,在大宋翻譯佛經數百部,帶出了十幾位紫衣高僧,剃度僧人數百,是真正的沙門領袖。

 

可不像他金總持,在去年之前,只能在傳法院、譯經院裡枯坐。

 

直到開寶寺失火,才終於獲得機會,主持領袖一寺。

 

於是,各大寺廟主持、首座並不給他什麼面子。

 

所以,金總持聽了,頓時激動了起來,連忙拜謝:“臣必當為陛下鞠躬盡瘁,以謝陛下隆恩。”

 

趙煦頷首點頭,道:“朕對於忠臣,從不吝賞賜、加封。”

 

“譬如如今在熙州,代朕教化一方的智緣大師,朕就已於昨日命中書舍人草制詔書,加封智緣大師為普濟懷恩法師,授給金瓶法器一件,賜給御賜匾額一面。”

 

金總持聽著,連忙合十禮讚:“善哉!善哉!”

 

“普濟懷恩法師,能得陛下敕封,實乃沙門之幸也。”

 

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趙煦話中的細節。

 

不過,趙煦也不會跟他解釋——那樣的話就太刻意了,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將來,金總持自然會知道,這個敕封的重要性的。

 

那可是一個新的佛門體系的開端。

 

於是,只好再畫一個餅給金總持了:“還有個事情,法師可能還不知道,上個月,朕接見了大理國使者高泰明,與之議定了,大理國遣僧人入大宋求法,大宋更派僧人入大理國弘法、傳法的事情。”

 

“此外,安南諸州,也都乞朕遣僧人南下傳法、弘法。”

 

“待法師從淮南歸來,可能第一批大理國僧侶,也就入京了。”

 

“屆時,朕還要委託法師,從天下寺廟,挑選僧人,前往大理國、安南八州等地,傳法、弘法。”

 

這屬於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也是趙煦的宗教態度。

 

佛教也好,道教也好,只要聽話的,配合的,大大有賞。

 

而那些不配合,不聽話的刺頭,自然要裁剪掉。

 

這一次,既是為了將質庫從大和尚們手中拿回來。

 

同時也是對佛教的一次服從性測試。

 

挑出那些刺頭,剪掉那些荊棘。

 

讓佛教,成為大宋對外的一張牌。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養一群連唸經都已經不會了的廢物。

 

金總持聽著,卻是振奮不已。

 

弘法、傳法,是他東行的目標。

 

當年,他毅然決然的冒著生命風險,從西夏逃來大宋,也是因為他知道,在整個世界,大宋的影響力是無可比擬的。

 

只有得到大宋支持,沙門才能興盛。

 

於是,當即表態:“陛下如此厚愛臣,厚愛沙門。”

 

“臣當與諸僧言說此事,將陛下對沙門的聖德與寬愛,說與天下沙門同道。”

 

趙煦瞧著,於是圖窮匕見,道:“朕於沙門,素來崇敬,兩宮慈聖,更是早晚供佛…但,如今的佛門寺廟,卻都不怎麼守清規戒律!朕心甚痛!”

 

“汴京諸寺,更是廣有質庫。”

 

“財帛亂人心神,佛門清淨之地,豈容銅臭?”

 

“朕欲清理質庫令汴京諸寺,再無質庫之嘈雜,還佛門一個清靜!”

 

“不知法師意下如何?”

 

金總持其實對此是有預料的。

 

畢竟,這些天汴京內外,對質庫喊打喊殺,他也不是瞎子。

 

老實說,金總持其實也不太喜歡,寺廟變成商場。

 

但是,供佛是需要財物的。

 

和尚們修行,也是需要資金的。

 

他只好稽首道:“陛下聖明,諸寺質庫,皆是為了方便信眾,救急解難…”

 

這確實是寺廟質庫,出現的原因。

 

各地的信眾,特別是做生意的商賈,長途跋涉,攜帶著大量財物,很不安全,也不經濟。

 

所以,便有人開始將財物或者貴重物品,存放到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