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五十三章 蔡確陛辭薦元老
新君即位,是大內宮城警備最森嚴的時候。
從內東門向裡,幾乎每一道門禁下,都有著大將帶甲坐鎮。
而在內東門外,宰執大臣,也都留宿皇城。
自然,這也是禁中消息,流通的最快的時候。
很多事情,甚至都不需要過夜,就已經到了皇城之中的群臣耳中。
“陛下真乃仁恕之君也!”皇城內,留宿的勳臣宗室們,都是露出了神往之色。
上一個仁恕天子,乃是仁廟。
仁廟在位,那是所有人的樂土!
仁廟為政寬和,待臣下以仁恕為先,對勳臣外戚以寬厚為本。
輕易不罪大臣,輕易不罰宗室。
哪怕是臣子們說了讓其不喜歡的話,他也最多在宮裡面自己生一下悶氣,很少會一直記恨。
他也很少自己一個人做決策。
總是要召集宰臣一起商議,在充分討論和得到朝野支持後,他才會施行一些政策和法令。
最重要的是:沒有市易法,更沒有均輸法這些讓人討厭的東西。
那個時候,大傢伙多快活啊!
如今,若是再來一個仁廟……
便是告罪在家的王珪,在聽說了傳說後,也是長舒一口氣。
“仁恕好啊!”他靠在椅子上,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下。
“寬仁好啊!”
他是慶曆二年的榜眼,在仁廟治下,為官幾近二十年。
所以,他很清楚,仁廟時代的政治風氣是什麼樣子的?
上下和睦,朝野無事。
大臣們再怎麼過分,那位天子都是笑眯眯的。
據說,便是連北虜,也為仁廟的寬仁治政深深折服。
北虜賊酋,甚至迄今都會在仁廟每年的忌日,在宮中致祭。
其駕崩之日,哀至燕地,千里為之慟哭。
如今又一個仁恕天子在位,王珪覺得,自己應該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至少,保住宰相體面,是沒有問題的。
說不定,還能保全自己的全部頭銜!
然而……
王珪不知道的是——正是因此,御史臺上下,都已經被打了雞血了。
既然是仁恕天子在位。
那麼御史臺過分一點,也不會有事,對吧!?
想想皇佑、嘉佑的前輩們。
就算把宰相和執政們,罵成司馬懿在世,王莽復生。
他們也屁事沒有,了不起出去轉幾年又回來了。
於是,御史臺的御史們,連夜修改自己的彈章。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之前的措辭,還是太溫和了些。
如此溫和的文字,若是遞了上去,豈不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當然了,這些彈章並不會馬上遞上去。
因為,如今正是國喪期間。
依制度,除非軍國大事,通見司一概不會通傳。
只有過了第一個七天,群臣勸慰新君,並勸慰太皇太后、皇太后之後,通見司才會開始運轉。
也是在那個時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才會帶著新君,在大內迎陽門下,接見群臣,並開始依制度,拒絕群臣請求聽政的奏請。
一直要三次推辭之後,才會開始正式聽政。
趁著這段時間,每一個御史,都在極盡可能的在市面上,蒐集和打聽,有關王珪過去的事情。
恨不得將他小時候在床上尿床的事情也給翻出來。
而且,大多數人,根本懶得去辨別真偽,聽到就寫上去。
御史嘛,不就是這樣?風聞奏事,就是他們的職責!
可從來沒有人說,要他們分辨真偽虛實。
那是朝堂諸公和官家的事情!
於是,王珪根本不知道,他正在面對什麼?
王珪更不會知道,因為他自己蠢,說了那樣的話,被御史們抓住了把柄。
所以,他反倒成了李憲的擋箭牌——有一個‘陰持兩端,不顧大義’的宰相擋在前面。
還有誰會去關注,李憲去年奏報不實那點小事情?
……
隔日,元豐八年,三月庚子(初七)。
趙煦醒來的時候,向太后身邊的內臣,嚴守懃就已經在御前的帷幕外等著了。
“大家,太后娘娘,命臣來告知大家:都堂已經集議,因左相告罪在家,閉門不出,擬以右相蔡確為山陵使,即日陛辭,先行前往河南府,為大行皇帝,勘探帝陵、發掘地宮、建造神道!”
趙煦點點頭。
蔡確充任山陵使,這就意味著,在王珪基本確定罷相的現在。
蔡確也將在完成山陵使的任務後,必須請郡出知。
這樣,朝堂上的三省兩府,一下子就空出了兩個宰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