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六百二十四章 輿論造勢




                隔天,新鮮出爐的汴京新報,繪聲繪色的描繪了發生於綾錦院內的事情。

    就像是有人在現場,拿著攝像頭,一幀一幀的拍下來一樣。

    因為寫的生動、形象。

    加之當天的汴京新報還刊載了鄜延路大勝賊軍的捷報。

    所以,這一天的汴京新報直接賣瘋了!

    “這胡飛盤,總是滿嘴胡話!”都堂內,韓絳將送來的汴京新報,隨手一丟:“官家乃是仁厚天子,焉能說出‘刮骨療毒’這般話來?”

    這話該是大臣來說。

    正所謂恩出於上,怨歸於下。

    天子無論如何,都不該,也不能成為一個得罪人的角色。

    若真有這樣的事情,那,大臣們難辭其咎!

    尤其是,當今天子,才十一歲!能有什麼錯?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典守者之罪!

    可是……

    韓絳很清楚,汴京新報和那個胡飛盤,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們再怎麼狗叫,也是奉旨狗叫!

    在他旁邊,呂公著將手裡的汴京義報遞了過來:“左揆且看,這今日的汴京義報。”

    韓絳接過呂公著送來的汴京義報,神色一楞。

    “司馬康已扶棺回鄉……”韓絳沉吟了片刻後,問道:“如今,這汴京義報誰在掌舵?”

    “晏幾道?”

    呂公著笑了:“晏幾道早已經離京,去了登州!”

    “去登州了?”韓絳驚訝了起來:“那現在的汴京義報是誰在主持?”

    “範純甫?”說著,韓絳自己也搖起頭來。

    司馬光歸葬涑水,範祖禹、劉攽等司馬光生前學生、門生相隨,幫著司馬康處理後事。

    主要是執行司馬光臨終託付的遺囑——要變賣洛陽的房產、園子、莊園。

    還要將錢帶去涑水,購置土地,散與當地貧民。

    又得采購布帛,饋贈孤寡老人。

    這些事情,千條萬緒,大意不得。

    所以這些司馬光的學生、門生們至少在今年年底前,都不大可能回來。

    呂公著搖頭:“誰知道呢?”

    “左揆還是看文章吧!”他輕聲說著。

    韓絳拿著汴京義報,在手中細細看起來。

    作為一份陽春白雪的小報,汴京義報在所有地方都和汴京新報格格不入。

    這份小報用的是價格昂貴的宣紙刊印,刊載的文章也都是引經據典,就連排版,也不用如今在汴京新報影響下,漸漸為人熟悉、使用的所謂‘標點符號’斷句,依然是用著傳統的方法,需要閱讀者自己斷句。

    拿著汴京義報,韓絳輕聲念著:“蓋聞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他的眉頭,立刻皺起來。

    這根本不是司馬康在的時候的汴京義報的風格。

    為什麼?

    這是孟子的民本思想啊!

    而司馬光後半輩子都在非孟!

    這是因為王安石極力推崇孟子!

    其所謂一道德,按照王安石自己的解釋,就是所謂的‘道德性命之理’。

    那什麼是‘道德性命之理’?

    天、地、人的大統一!

    是王安石為取代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理論而專門開創的學說。

    其目的,王安石的女婿蔡卞,昔年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先王澤竭,士習卑陋,不知道德性命之理,王公奮乎百世之下,追堯舜三代,通乎晝夜陰陽所不能測而入於神,著《雜說》數萬言,其言與孟軻不相上下!

    看清楚了沒有?

    新學和新黨,認為王安石是孟子之後的新聖人!

    而新黨又認為,孟子之後的儒家諸子,皆為腐儒,這些人的文章經義,都是在曲解聖人真意。

    應該打倒、批臭、批爛!

    所以,除了新學門人之外的其他士大夫,才會對王安石的新學和他的新黨深惡痛絕!

    於是,恨屋及烏,很多人連帶著厭惡起孟子。

    司馬光生前就是非孟的主力!

    另一位非孟的大儒,則是已故的盱江先生李覯。

    所以當初,在給官家選讀書文集的時候。

    司馬光才沒有反對,將李覯的文集整理出來,列入經筵的書目之中。

    不然,他怎麼可能答應,讓帶有濃厚新黨經濟思想的李覯的文集,成為集英殿的經筵書目?

    自然,司馬光在的時候,汴京義報上的文字,從不引申孟子典故,甚至會避開和孟子思想有關的文字。

    而現在,汴京新報上卻堂而皇之的,將這樣的文字刊載在版面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韓絳那裡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所在?

    他微微籲出一口氣,繼續念著:“夫聖人之道君以道製法故曰名其義……“

    “臣以法守禮故曰能其事……”

    韓絳的心臟在讀到這兩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停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