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744章 趙煦與文彥博的默契(第2頁)

  同時,宋用臣帶著禁軍到處打灰,讓在京禁軍順利向著土木大軍轉型。

  趙煦感覺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於是就通過文貽慶去暗示了一下文彥博——現在國家的廂軍問題比較嚴重啊!朕很擔心呢!卿是太師之子,能不能代朕去問問太師?
  而文彥博,不到三天就遞上了這封劄子。

  當然,這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

  他趁機和趙煦要了些好處。

  這老貨,不愧是歷經四朝,無論形勢如何,都屹立不倒的不倒翁!

  單單就是這一手,直接要好處,就顯示了他的政治智慧。

  當場要好處,等於斷絕了以後封賞的可能。

  同時,這多少也算是一種自汙的手段。

  算是主動給趙煦遞了把柄。

  以後他要不聽話,今天這些索要好處的文字,就是最好的罪證。

  趙煦可以藉此視情況,給他扣不同等級的帽子。

  無大臣禮!

  要挾主上!

  非社稷臣!

  他都這麼懂事,趙煦自然也不能拒絕他。

  於是,在打發走了郭忠孝後,趙煦提筆開始寫條子。

  第一個條子,是送去學士院的。

  故昭文館大學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司空、韓國公富文忠公弼,先朝元老,歷事三朝,佐仁祖、英祖、皇考,功在社稷,德在天下!
  朕意褒長者之德,而揚元老之功。

  其加賜富文忠公神道碑,以【顯忠尚德】為額,令主者施行,並追贈富文忠公太師。

  這是文彥博請求要的第一個好處。

  給老夥計要褒揚,要待遇。

  從而給富弼爭那宣光殿上,陪祀先帝的大臣員額。

  這可是競爭很激勵的。

  因為王安石死後,肯定會內定一個——這都是現在明擺著的事情!
  所以,老文這個人,確實能處!

  儘管富弼生前和他已經不太對付了。

  但現在,願意給富弼出頭,給他爭待遇要政策的,也就是文彥博了。

  寫完這個條子,趙煦將之放到一邊。

  繼續開始寫條子。

  這是給都堂下面的吏部房的。

  太學博士呂大臨、太常博士楊國寶,國家賢臣,社稷名士,命尚書省記姓名於堂薄。

  呂大臨,自不用說。

  他和文彥博關係很好。

  而楊國寶,則是邵雍的學生,邵雍臨終,將之託付給文彥博照看。

  這些年來,文彥博是忙前忙後的給楊國寶的仕途鋪路。

  如今更是舍下了老臉,給他求來堂除的恩典。

  這已經不是文彥博第一次給邵雍的門人要政策要待遇了。

  去年,他就推薦了一大批當年跟著邵雍混的算術家,到了諸司專勾司為官。

  就算是那些老邁,已經不能做事的,他也求了恩典,塞進了算學去當老師。

  不得不說,文彥博這個人,平日總是喜歡倚老賣老,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但實際上,卻是個有溫情的人。

  當然,他的溫情,只針對於那些和他有關係的親朋故舊。

  對待政敵,文彥博可從不手軟!
  ……

  趙煦的條子,很快就送到了它們應該到的地方。

  第一個送到的,自然是對文彥博對廂軍問題的劄子以及批示。

  呂公著接了劄子,看了一下內容。

  臉色就變得和苦瓜一樣了。

  他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又要忙撲買抵當所的準備,查帳、分冊、算計……

  還得忙著和宰執們,去京中道觀寺廟裡祈雨。

  老天爺已經二十天沒下雨了!

  別說是他們這些宰執,就算是汴京城的百姓,看著汴河水位不斷下降,心裡面也是發毛。

  除了這些事情,他還有個重擔在肩——景靈宮的先帝御容畫像,雖然已經從文德殿,奉安到了宣光殿。

  但還有一場盛大的祭禮——神御禮,需要舉行。

  所以,他得組織起來,還得時刻關注禮部的程序。

  根據禮部在列祖列宗以及先帝神靈前的卜問結果。

  已是選定了那場祭禮的吉日——四月壬午朔。

  身為宰相,他是需要陪位,並參與酌獻的。

  這些事情,千頭萬緒,壓得他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

  如今,宮中又丟來一個差事。

  而且,還是一個極為複雜的差事。

  呂公著整個人都麻了!
  但,沒有辦法!

  他是宰相!

  給皇帝007是他的義務!
  只能是強打起精神,發出官牒,傳召兩府大臣,來他的令廳,集議此事。

  ……

  文府。

  傍晚時分,文彥博就收到了宮中消息。

  天子下詔,追贈富弼太傅,並加賜一面神道碑,御筆親題:顯忠尚德。

  同時,天子也下詔,命都堂吏房記呂大臨、楊國寶姓名於堂薄上。

  老太師頓時就笑的合不攏嘴了。

  他看向在自己身邊的富紹庭。

  “德先啊……”

  “老夫答應德先的事情,已經做好了……”

  “德先答允老夫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哦!”

  富紹庭當即拜道:“太師放心!”

  “小侄已在洛陽,為太師準備好了,價值百萬貫的金銀銅錢布帛!”

  “若太師需要,小侄還可變賣田產、店宅、屋舍,由此還能籌集至少五十萬貫的財貨!”

  “另外洛陽諸公那邊,小侄也可厚顏去借……”

  “應該還能籌集數十萬貫……”

  文彥博聽著,滿意的笑起來:“德先賢侄且放心!”

  “只要十三娘能冊立為後!那麼,富文忠公入祀先帝神廟的事情,老夫一定幫忙辦到!”

  富紹庭是孝子,他追求也就是這個了。

  當今納頭就拜:“小侄多謝太師!”

  ……

  義天推開禪房的窗戶,望向那開寶寺巍峨的鐵塔。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自去國以來,已是將近兩月。

  來到這汴京,也有將近一個月了。

  但卻只見到了這宋庭皇帝一面,而且是禮儀性的拜見!

  他的國書,沒有任何回應。  
  這讓義天心急如焚,在這開寶寺內,也是坐立難安。

  偏,宋庭今年加強了對他的管控。

  不許他出開寶寺半步!

  就算在開寶寺中,也被限制在這‘禪院’內活動。

  至於理由?

  沒有理由!

  他甚至連禮部、鴻臚寺的高級官員也見不到。

  最近十餘天,他甚至被人遺忘了。

  連個問他的官員也沒有了。

  這就更是叫他急躁!

  現在已經是三月底,高麗的冰雪,應該早已融化,就連道路也應該被太陽曬硬了。

  而他自入汴京以來,就一直是晴天。

  料想高麗,也應該如此。

  所以,估計是指望不上,高麗春夏季節的洪水發威,以水代兵,遲滯遼軍的攻擊了。

  所以,開京想來應該是被包圍了。

  雖然說,開京城城牆堅固,城市中的存糧,足夠守軍食用兩年之久。

  可是遼人這次來攻,卻發動了大批的漢人工匠。

  平壤,就是被上百架投石機日夜的轟擊下陷落的。

  開京能頂得住嗎?

  若開京失陷,就只能繼續向南撤退,撤到南京漢陽去。

  漢陽若再失陷,就只能繼續向東京慶州(今南朝鮮慶尚北道)去了。

  如此想著,義天忍不住合十嘆息:“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此時,門外傳來隨他同來的小沙彌的聲音:“大師,大宋翰林學士刑恕求見。”

  義天頓時振奮起來,眼中露出歡喜之色,連忙說道:“快請!”

  來到汴京以來,他雖被限制活動。

  但,靠著帶來的金銀財帛,以及他作為高麗僧統官、王子的名頭,還是從這開寶寺的僧人嘴裡,得知了許多大宋朝堂的內情。

  其中,最關鍵的一條,就是大宋如今的外交事務,基本都是由翰林學士刑恕負責。

  特別是談判!
  這位翰林學士,有著極大的權力!
  因為他可以直接向大宋天子請旨、取旨。

  ……

  刑恕哼著小曲,慢悠悠的來到了開寶寺南邊的一個禪院前。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

  刑恕如今就很得意。

  不僅僅對遼外交,取得了突破。兩國達成了白銀換交子協議,封樁庫裡那數十萬匹遠年陳布,有望一次出清!
  對吐蕃外交,他也取得了成果。

  不久前,熙河方面報告說,逃遁西海的鬼章之子結瓦齪,已經同意帶著他那十餘萬青壯下山,歸附大宋。

  而結瓦齪的降表,也在昨日正式被送到京城。

  促成結瓦齪歸降的人,則是刑恕與這開寶寺的主持、大宋三藏譯經大師金總持。

  金總持在今年正月,從淮南迴京後,就開始配合刑恕,勸降青宜結鬼章。

  這大和尚,確實是很厲害!
  不愧是天竺來的密宗高僧!
  在見過了青宜結鬼章後,沒幾天,就成功的讓青宜結鬼章,拜服於其門下,死活要跟隨他修行。

  然後,一切就順利成章了。

  青宜結鬼章立刻寫信,勸降其子——兒子啊!別打了!投了吧!大宋發錢發糧還發寺廟呢!

  是的!

  大宋許諾——只要鬼章部十餘萬青壯歸降。

  那麼,大宋就允許他們回到河州居住。

  並撥錢給他們建一個大寺廟,以禮佛供佛。

  不過,這個寺廟也不是白建的,作為交換,鬼章部必須接受大宋編戶齊民,並受流官管理。

  當然了,大宋也會尊重鬼章部的習俗。

  其部族內部,依舊允許其按照吐蕃風俗、習慣管理。

  只有在鬼章部和外部發生矛盾或者問題時,流官才會介入。

  若他再搞定高麗人……

  刑恕感覺,自己也不是不可能拜入兩府。

  兩府大臣,可是比免死鐵券更堅挺的身份。

  畢竟……

  那免死鐵券,也就圖一樂。

  而大宋的兩府宰執的安全保證,卻是由天子在先帝面前立下的誓言所保障的。

  換而言之,只要拜為兩府宰執,那麼一切過去,煙消雲散。

  帶著這樣的心情,刑恕步入那禪院中,在高麗人的引領下,來到了禪院內的一處僻靜禪房前。

  在禪房中,一個身穿紫衣袈裟,看上去寶相莊嚴的僧人,端坐在蒲團上,面帶微笑的看向他。

  “阿彌陀佛!”

  “小僧義天,拜見大宋刑內翰!”

  說著,這僧人合十一禮。

  刑恕也合十回禮:“刑恕見過大師。”

  這位僧人,可不簡單。

  刑恕來前就已經做過了功課了——這位義天大師

  除了是僧人外,還是高麗王子。

  而且還是當代高麗國王王運的同胞弟弟。

  “內翰請坐!”義天合十再禮,將刑恕請到上首。

  刑恕坐下來,就對著義天問道:“大師在開寶寺之中,可還住的習慣?”

  義天唸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承蒙內翰關愛,小僧在此,一切安好!”

  “這就好!”刑恕點頭:“不瞞大師,吾蒙我朝官家旨意,以翰林學士權管禮部、鴻臚寺、傳法院、譯經院等外事……”

  “這旬月來,一直忙於他事,以至疏忽了大師……望大師海涵!”

  “阿彌陀佛!”義天合十一拜,也不管刑恕的藉口,只是問道:“如此說來,內翰今日來見小僧,是有喜事了?”

  刑恕微笑著點頭:“不瞞大師,貴國國書,我朝宰執與兩宮慈聖,早前都看過了……”

  義天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刑恕看著他的神色,輕笑著繼續道:“都堂上的宰執們皆言:高麗,海東之國,與我隔海相望,自先帝以來,交好相通,今契丹無禮伐之,理固相救,然則,契丹帶甲百萬,若貿然開戰,恐生靈塗炭……“

  “故,群臣皆以為,我朝宜當遣使勸和……”

  “兩宮慈聖,皆深以為然……”

  義天聽著,心止不住的向下跌。

  雖然他早有這個準備——宋庭不太可能為高麗的存亡,而與遼開戰。

  整理一下心情,義天唱了聲佛號,道:“貴國顧慮,下國自能體會!”

  “只乞上國慈悲,能於邊境,稍動大軍,以為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