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幕僚(為盟主“blackmoon413”加更)(第3頁)
一系列的反問,賈似道顯然是故意要顯能耐。僅憑一張海圖,他竟已將事情猜了個大差不差。
這種天賦的聰明,讓嚴云云有些嫉妒。因她沒有這種天才,很多事都是慢慢學到的。
“蘇劉義。”
“還算會用人。但蘇劉義太正人君子了,殺蒲壽庚可以,卻代替不了他。”
“誰可以?”
賈似道冷笑一聲,道:“滿朝都是諱言利、而逐利者,誰能取代蒲壽庚這種唯利是圖的番商?你們殺雞取卵,現在後悔晚了。”
“誰告訴你朝廷後悔了?”嚴云云道:“蒲壽庚罪大惡極,殺之毫不可惜。”
賈似道轉過頭繼續釣魚,澹澹道:“我曾平章軍國事,位同周公。似我這般隻手遮天的人物,能看上你們的官職嗎?請回吧。”
“我能殺你。”嚴云云道:“康妃身體不適,陛下帶她到驪山行宮調養了。我派人來殺你,廖瑩中不敢聲張,那就沒人會知道。”
賈似道身子一僵,“呵”地笑了一聲。
“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他略略沉吟,道:“朝廷若想接手蒲氏的商隊官營,難。士是士、商是商,讓民間大商賈把蒲家瓜分,朝廷只收商稅,簡單明瞭。”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嚴云云道:“陛下所謀,遠不僅於此。”
“無非如我行公田法一般整頓海政而已。”
嚴云云搖了搖頭,卻是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划著,道:“告訴你又有何妨,陛下所謀者,萬世之偉業……”
賈似道看了一會,始終眼帶傲慢,末了,調整了一下坐姿,道:“聒噪許多,你無非想請我出山?”
“不錯。”
“你去。”
“什麼?”
“三年了,李冶老矣,韓祈安只怕快要回朝任相。”賈似道侃侃而談,道:“你若想以後能擔一任女相,如今謀外放為好,可自請總管兩浙、福建、廣東海政。”
“我做不了,我是蜀人,不懂這些。”
“簡單。”賈似道擱下魚竿,起身,撣了撣衣袍,雲澹風輕道:“我到你幕下籌劃便是。”
“呵?”
“我平生高官顯貴當過,膩了。”賈似道負手踱了兩步,望向南面的天空,顯得意格高遠、氣度不凡,微微一嘆,道:“倒不如當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客。”
樊川再是小江南,終究不是江南。盡日在關中吃些麵餅,他也甚是想念江南的精細飯菜。
跟著嚴云云去也好,再看看臨安、看看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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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李瑕再一次下旨,將心腹重臣派往沿海。
平定天下之後,這個新王朝一直在吃力地消彌著宋留下的積弊、消化著它所留下的遺產。這次若還不能達到李瑕的預期,他也已無人可派。
而到了嚴云云出發前,他還特地向趙衿問了一句。
“他們馬上要出發了,你想見你舅舅一面嗎?”
“還是不要了,他應該會覺得很丟臉吧。”
趙衿其實只要知道賈似道沒死就能放心,對再見面的事興致不高。
“不過說起來,舅舅那德性本就是更適合打理商賈事,在朝堂上確實是太討人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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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又有官船從渭河東去。
身穿官袍的嚴云云坐在船艙中,猶在向幾個新聘的幕僚詢問海事。
而在樊川廖宅,廖瑩中推開屋門,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人去樓空啊。”
目光一轉,卻見桌桉上放著一堆畫卷。
廖瑩中走上前,卻見畫卷邊還附著一封箋紙,上面寫的是“吾自回江南,幾卷書畫留與藥洲”,字跡筆走龍蛇,頗顯脫灑。
比擔當大宋國事時灑脫得多。
廖瑩中嘆息一聲,攤開一卷書畫,卻是愣了一下。
這畫卷很長,是絹本水墨山水畫,素雅清澹,竟是五代名家董源的《夏山圖》。
再看題跋處,有一行小字是“予在長安,見董源畫卷,幸得收二卷”,旁是“秋壑珍玩”、“悅生”兩個印章。
廖瑩中先是愕然,也不知賈似道身無分文,是如何收得到了這樣的畫作。
轉頭往四下一看,只見架子上放著幾個骰子,想來賈似道是賭博贏來的錢,再加上一雙辨別書畫的慧眼,遂在長安混得自在。
卻連他也不知道賈似道是何時出過門的。
且他都不知道長安城哪裡有賭場,至少他是沒見過。
“阿郎了得啊,了得。”
擺在桌上的書畫,彷彿就是賈似道在輕佻地炫耀,廖瑩中不由感慨了一句。
他還想到了很多年前賈似道總念一首詩,說那首詩才是平生所願。
“願為長安輕薄兒,生於開元天寶時。鬥雞走馬過一世,天地興亡兩不知……阿郎如今分明心想事成了,如何又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