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底氣(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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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牛年。
大宋鹹定六年,正月十五,元宵。
一封來自長安秦王府的信終於在賈似道手上被攤開。
“狂妄。”
只是看了一眼那薄薄的信紙,賈似道便覺得受到了輕慢,隨口罵了一句。
“賈相勳鑑,見信如晤。今歲瑕曾西行萬里,出玉門、陽關,輾轉安西、北庭都護府,斬蒙古主阿里不哥於大漠;破宗王合丹於樓蘭;殺丞相耶律鑄於輪臺;會盟三大汗國於天山。遙想漢唐之盛,不敢言功業,唯恐後世冠我輩以孱弱之名,恨不能直搗漠北,一洗澶淵、紹興之辱……”
“沒你孃的鳥興聽你吹噓。”賈似道罵了一聲,本想拋下手中的信,終究還是繼續看了起來。
往後看,李瑕無非是引用了當世許多人對紹興議和的評價,提醒賈似道注意身後之名。
只有最後一句話,讓人十分在意。
“瑕雖不才,平生志向先掃蕩胡塵,而後天下一統。賈相若願相助,來日猶不失為公侯。”
這裡的“先”與“而後”,是李瑕開出的條件,即允諾不會很快造反。
信紙被嫌棄地丟開。
賈似道用手覆住眼睛、揉著眉頭,顯得極為受挫,一副累得不想說話的樣子。
“居然敢招攬我?居然敢……”
低聲這般說著,他怒意漸生。
這才幾年,那小畜生從開封活著回來的時候算個什麼東西?
死囚、逃犯。
是他賈相公出手相幫,救了走投無路的李瑕。
就像看到一隻蛐蛐將要被人踩死,他抬了抬手,止住了正要下腳的人,可見李瑕的命有多賤。
後來這些年,哪怕李瑕稱王了,在他賈似道眼裡李瑕依然還是低他一等的。
一個毫無根基的叛逆就算沐猴而冠也是毫無前途,怎能比得上大宋的宰執?
“招攬我,你不配……先掃蕩胡塵,先。而後又是多久呢?”
賈似道起身轉回臥房,揮手把侍寢的美婢趕了出去,獨自仰躺在床上,感到一陣疲憊。
他最近每天夜裡就翻來覆去睡不著,而白日一處理公務就累得厲害,本想躺下歇一會兒,很快卻又睡著了……
“平章公。”
“官家召平章公……”
賈似道倦得厲害,睜開眼有些驚訝於天還很亮。
他本以為自己睡了很久,一問,卻只睡了不到半個時辰。
“你方才說什麼?”
“官家召平章公入宮議政。”
“官家?”賈似道訝然。
如果不提,他都忘了臨安城還有一位官家了。
……
一路上不急不緩地進了宮城,轎子直抵選德殿前,有內侍上前扶著賈似道下了轎。
“平章公來了,官家久等多時。”
“嗯。”
理了理衣袍、正了正官帽,賈似道邁步走進選德殿。
這一刻他猶認為朝堂盡在掌握。
然而目光一掃,卻見御榻上不僅坐著官家趙禥,還有謝道清、全久。
堂上的官員們則個個低下頭,不敢看賈似道。
一張張帶著心虛之色的臉轉了過去,賈似道一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臉色冷了下來。
他甚至沒心情行禮,草草向謝道清一揖,才直起身來立即就揶揄了一句。
“諸公為何不敢看我?該不會是打算談都不談就答應元廷的條件?”
事發突然,急智如賈似道卻也沒想出該說什麼,竟是引用了李瑕信上的話,似笑非笑地又譏嘲了一句。
“爾等就不怕後世冠大宋以孱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