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肯將衰朽惜殘年(第2頁)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吳潛再轉醒,便見到身邊站著許多人。
他不由惱怒,咳了幾句,大罵不已。他恍然以為自己罵得很大聲,其實旁人聽得是氣若游絲。
一眾武將被吳潛喝叱了一通,低著頭退下去。
吳澤跪在一旁。
吳潛顯然有話想對這個孫子說,卻見一個人影上前。
“吳相公。”
“是……是宋瑞?”
吳潛精神一振,努力支了支身,端詳著聞雲孫,嘆息道:“臨走前老夫還能見你一面,好,好。”
聞雲孫與吳潛的長子、次子是同年,皆是興昌四年進士,與吳家往來親近,此時上前兩步,看著吳潛的面容,有些不可置信。
他聽說過吳潛身死循州之事;近年也隱隱聽人說過在關中主政的某位老相公正是吳潛;在商州戰場,他也在想,到底是誰在統兵,能擊潰唆都的蒙軍。
直到隨吳澤一路趕來,路上也得知了當年的隱密之事。
但若非親眼所見,如何能叫人相信?
堂堂朝廷宰執被毒殺,假死脫身,主政關中兩三年而朝廷一點風聲都無?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吳相公。”聞雲孫眼中帶著些震撼,不知如何開口,道:“學生曾聽得吳相公一詩,欲知千載英雄氣,盡在風雷一夜中。”
“老夫知道你想問什麼。是啊,老夫沒死在循州那一夜風雷中,又苟且偷生了幾年。回想起來,了卻平生不少心願……你可知,老夫守住了長安千年古都……”
聞雲孫登時紅了眼,肅色道:“學生……學生定為吳公討還公道!賈平章……”
“公道不公道的,老夫不在乎了,也不怪賈似道,如我這般涉及皇位之爭的罪臣,流放到地方之後,暗中殺掉,本就是常例。”
吳潛說的是流放,不是“貶謫”。
宋廷的貶謫有三種,一是左降,放任地方州縣,依舊有權;二是安置,仍有一定的自由和虛職;三是編配。
吳潛貶循州就是編配,是被專人押送到偏遠惡劣之地管制,定期向地方官“呈身”,即是被關押在循州。
說是“貶謫”,聽起來像是把官位降一點,外任地方,看起來還是官。
其實編配就是流放,編配官就是罪犯。
當然,這也是大宋對士大夫的優握。連謀逆大罪也只是“貶謫”處置。
今日吳潛隨口一句話,把這窗戶紙在年輕的聞雲孫面前捅破了。
因為他真的不在乎什麼公道不公道了,在乎世道。
“江古心嘗言‘世道之責當在宋瑞’,你莫辜負其厚望。”吳潛以一雙老眼注視著聞雲孫,喃喃道:“世道之責,在爾輩年輕人。”
聞雲孫一愣。
他觸動很深,但許多事暫時還未完全想明白,登時惘然。
再一看,見吳潛還有話要與吳澤說,他只好鄭重行了一禮,告退。
帳中,只剩下吳澤還守在吳潛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