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孃家人(第2頁)
張弘範是隨著商旅來的,亦是隨著商旅走。
他策馬奔至城固,換乘商船,順江而下,還是準備走拖雷迂迴滅金的路線。
兩日後,商船行入漢江峽谷。
張弘範倚在船艙內,摸著唇上短短的胡茬子,忽灑然一笑。
“管它呢。”
鬍鬚總歸還能再長,大丈夫何必在意這點細枝末節?
其餘難事,也不過如此了。
以平生之才氣,總能有辦法保住五郎。
張弘範思及至此,頓覺心念一闊。
這一刻的他已比之前的美髯公又多了氣概。
再想到從小就疼妹妹,今次她將要出嫁,自己千里而來,不送上祝福卻留書恩斷義絕,未免顯得氣度窄了,被李瑕比下去。
但既做了,也無甚好後悔的,人各有志,各盡全力罷了。
張弘範哈哈一笑,隨口又擬了一句自嘲。
“世事莫論量,今古都輸夢一場。笑煞利名途上客,乾忙!”
大笑出艙,他負手立於船頭,看著船壓著江上浪花,彷佛只是來旅行了一遭。
眼前天高雲闊,正覺鬥志昂揚,忽見漢江邊上有數十騎自東面奔來。
張弘範眯了眯眼,看了一會,忽然愣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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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
入了夜,平陵郡王府與張文靜暫居的院落內外還是一片繁忙。
婢子們忙前忙後,小院裡不時傳來雁兒安排諸事的喊話聲。
閨閣中帶著胭脂香氣,紅燭通明。
張文靜正在試穿她的婚服,打扮妥當,銅鏡中照映的容顏美得不可方物。
“美得連我這女冠也動心呢。”元嚴笑語道,“好了,別看了,試試這鳳鞋。”
“明日就出嫁了啊。”
“你也莫再介懷了。”元嚴見張文靜有些走神的樣子,不由寬慰道:“逐出家門也好,至少張家不會有事。”
張文靜先是眉眼一低,才抬起頭來,道:“本就不會有事,我料定了忽必烈不可能敢在這時候動家裡,這才跑出來的。”
“那你為何還有心事?”
“哪有心事?”張文靜笑了笑,低語道:“害羞嘛。”
元嚴嘆惜了一聲,正要開口,忽聽院裡雁兒喊了聲“郡王”,她愣了愣,忙堵到閨門邊。
“郡王此時不宜見新人……”
“元錄事見笑了,我與文靜說幾句話……”
張文靜回過頭,竟見李瑕堂而皇之走進來,不由羞惱道:“出去,你快出去,哪有這時候見面的。”
李瑕笑笑,道:“有正經事與你說。”
“那也不成,明日可是我嫁人的大日子,今夜不許過來。”
張文靜拾起桌上的帕子拋過去趕他。
她那鳳鞋還未穿,坐在那也走不開,須臾已被李瑕抱起,坐在榻邊。
“快放開,真打你了。”
“說說話吧,要成親了,不想你帶著心事。”
“哪有心事。”張文靜笑道,“明晚再說好麼?”
話雖如此,她還是將頭埋在李瑕懷裡,驀地一陣委屈。
“別擔心了。”李瑕輕輕拍著她的背,道:“我絕不信忽必烈敢在這時候動張家,他人還在去哈拉和林的路上,這時候若敢相逼,一個處置不當,中原一亂,簡直是取死之道。”
“我知道的,正是想通了這些,我才敢來找你嘛。”張文靜道:“我一小女子,若只因我便處置一方世侯,那才叫笑話。”
“那是因被逐出家門委屈了?地理位置就決定了張家本不可能現在叛蒙,我沒想過如今就拉攏張家,既如此,乾脆先劃清界限也好,你家裡更安全。”
“不委屈,早晚叫父兄知道我的眼光才高。”
“擔心張五郎?”
“嗯。”
張文靜應了,隨後又都囔了道:“五哥也太傻了。”
李瑕道:“我理解他,這般大事,他做不了主的。”
“他若沒個主張,倒是派人來見見我們啊。”
“其實,是有默契的。”李瑕道:“我暫時並無攻擊史家、取河南的實力,張五郎投過來也無用。不如等上一兩年,李璮舉旗,我出兵河洛,到時他再考慮才實際。若肯投我,舉亳州之兵襲史天澤腹背,東結李璮,大事可期。若能暗暗等到那時,於他、於我都是好結果。
故而,我也想保住張五郎,讓他慢慢觀望。為此我放出了許多假情報,構陷商挺、史天澤、儀叔安等人,造成河洛一帶人人都可能有異心的假象。張五郎藏身於假象之中,才有可能瞞住忽必烈的眼睛,這也是我當日想與張九郎說的。”
“這兩天我在想……九哥忽然跑來,是出事了吧?”
“嗯,不瞞你,我今日得到關中來的消息……上個月,阿合馬親至洛陽,強行罷免了趙璧、商挺,還殺了不少人。”
“出了何事?與五哥有關?”
“也許吧,商挺是被我陷害的,趙璧本就與阿合馬有怨。至於你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