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651章 開誠(為盟主“八一路古天樂”加更)(第2頁)


“但可以確定,若無劉家,大帥不可能佔據關中。”

“我已有數萬戰俘,不需太久,即可練出數萬大軍。”

“不需太久,姐夫亦可從關中練出兵馬,關中有這個人口、錢糧。”賈厚問道:“但不知蜀地可否支撐得起數萬大軍北伐的糧餉?”

“你若不信,到時看看?”

賈厚笑笑,道:“大帥唯有早取關中,方可應付蒙古之勢。否則,待汗位之爭結束,大禍臨頭矣。何必呢?”

李瑕反問道:“劉黑馬又為何不早降,非要等到二子被俘,損兵折將,何必呢?”

賈厚看都不看被捆在那的劉家兄弟,澹澹道:“姐夫有子十四人,折二子無妨,且兵馬猶眾,折損得起。”

“但這兩個兒子最出色。”李瑕道,至於劉黑馬還有多少兵馬,他懶得爭論。

劉元振、劉元禮難得聽李瑕誇了他們一句,卻是面露尷尬之色。

賈厚再次執禮,問道:“大帥為何一步都不肯退讓?”

“久在懸崖邊,沒學會退。”

“大帥未免太倨傲了。”賈厚氣得一跺腳,拂袖道:“若如此難相處,姐夫不附也罷!”

“好。”

李瑕沉得住氣,因看得清局勢。

劉家有勢,須借。

但分寸不能丟。

賈厚深深看了李瑕一會,嘆息一聲。

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李瑕倚重劉家了。

不是沒有過機會,在正月時,兩人深談過一次。

正是那次,李瑕直視著他的眼,推心置腹、直言不諱。

“我有廓清帝宇、康濟生靈之志……”

但當時,沒見到李瑕的實力,賈厚只以為這年輕人是大言不慚。

一個由弱宋暫時任命的蜀帥,年少狂妄,毫無根基便敢妄言取天下,豈不可笑?

之後,卻見其人施謀用略,氣吞四萬大軍……場場大勝應接不暇。

終於,李瑕的實力擺開在眼前。

賈厚卻已錯失了當時的機會。

如今回想起來,才知李瑕其實是句句發自肺腑,字字出於真心……

“既如此,由姐夫親自與大帥談,可好?”

“可以。”

~~

三日後的深夜,炎帝陵。

劉黑馬竟是隻帶了賈厚前來。

甫一見到李瑕,他開口便道:“我諸子當中,唯大郎、五郎最賢,餘者皆庸輩,並無敢反抗蒙古之心。”

“意思是,今夜我若不放你回去,我便得不到劉家的歸降?”

劉黑馬嘆道:“我老了,死則死矣,只盼以殘軀救回兩個兒子。”

李瑕依舊明白劉黑馬的意思。

今夜能談妥,那萬事好說。但劉黑馬肯隻身前來,並非是就決定投降了,還要看條件,若條件談不妥,李瑕不管是拿下他還是殺了他,劉家其餘子弟將繼續效忠忽必烈。

“也好,既事關劉家往後形勢,你們幾位主事人一起談吧。”

李瑕遂招了招手,讓人將劉元振、劉元禮也帶來。

劉黑馬既有孤身赴會的膽魄,李瑕也不怕這父子三人加賈厚一個書生能傷得到他,何況這裡已是他的地盤,外面還有層層重兵。

夜色中,五人便這般站在陵祠的石階下。

好一會,劉黑馬抬頭看向陵上的石碑,喃喃道:“我是契丹後裔,並非炎黃子孫。”

他先是拉遠與李瑕的立場。

李瑕道:“遼國不在了,你們總歸要有個歸屬。”

兩人語氣都很平和,沒有了戰場上的冷酷。

並非是他們忘了將士們流的血。

而是,將士們流的血,就是為了促成他們接下來要談的形勢。

政治是一樁很微妙的事,它的中心是利,包括小利,也包括天下大利。

戰爭也好,談判的機鋒也罷,都只是為了實現利的手段。

而兩人說話也不似李瑕與賈厚談判時那樣的爭鋒相對。

因為他們都看得清情勢,也做得了主……

“歸屬?”劉黑馬反問一句,道:“論歸屬,大蒙古國更能接納我們這些契丹人。趙宋卻連北人都接納不了啊。”

“這不是蒙古與趙宋之間的問題,而是文化。”李瑕問道:“遼滅以來,劉家說的話、寫的字,作的詩書文章,是誰家文化?”

“這是金國教我們的啊。”

“這是先賢教化你們的,漢家先賢。”

“陛下已開漢制。”

“我說過,忽必烈不徹底,不如我。”

劉黑馬漫不經心點了點頭,喃喃道:“功過是非,無甚好辯的,我一契丹後裔,還須為漢制再做多少你才覺得夠?”

李瑕道:“我明白,這些是情懷,你們有情懷,但我要你服我,只說情懷不夠,得講實力。這才是世間的‘現實’。”

“不必談實力了,你有多少實力,不會與我實言。”劉黑馬嘆惜道:“談談你能給我什麼,如何?”

他們很平靜,不像李瑕與賈厚爭辯時那般激動。

因為之前只是爭辯,現在卻是要做決定,做決定時更在乎“現實”。

李瑕想了想,並不馬上回答,反而說了句題外話。

“汪忠臣也願降我,我沒接納。”

“為何?”

“你們這些北地世侯值不值得招降,我須有個標準,思來想去,論跡不論心吧。”

李瑕並未放鬆警惕,手依舊握在劍柄上。

他的語氣卻很隨意。

“若論心,人人皆可招降,卻也人人皆可殺。譬如汪世顯,他有過歸宋之意,汪忠臣、汪德臣兄弟,也有安撫百姓之心;譬如你,哪怕到今天這一步,你依舊還想效忠於忽必烈,被我逼到沒辦法了,猶想與我討價還價……你們這些人,保全家國、傳承漢法的情懷有,但首先還是將家族置於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