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一十章 誰不是黃雀(第3頁)


夥的,豔遇不斷,不堪入目!滿嘴仁義道德,看似一路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實則是在緊要關頭便嚴於待人寬以待己,半點不肯吃虧的,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美人,銀子,機緣,聲望,都給他便宜佔盡了。豔鬼,狐魅,符籙美人,偎紅倚翠,鶯鶯燕燕從來不缺,反正一遇到點事情,就有美人相救,渡過難關,這樣充滿脂粉氣的江湖遊歷,哪有半點兇險可言,擱我我也行!”

陳舊又喝了一杯酒,再呸了一聲,“一個成天只喜歡講道理的人,和那種從不喜歡講道理的人,兩者只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運氣好!除此之外,再無半點真本事了。”

白伯一時無言。

你陳舊到底是看不慣那個年輕隱官的為人,還只是羨慕嫉妒他的豔遇不斷?

夏侯瓚大致有數了,是個淺薄之徒,不過說話做事還算得體,不是那種掉錢眼裡出不來的財迷,簡而言之,就是還有點野心,是想著往上爬的,一個願意自掏腰包往外貼錢的外門典客,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兜裡錢多得沒地方花了,一種是捨得花今天的小錢,掙明後天的大錢。而一個流落到竹枝派的外鄉練氣士,四境修為,怎麼可能有多豐厚的家底,不出意外,就是想著與竹枝派攀上關係,比如金丹郭惠風,來年好衣錦還鄉。

夏侯瓚自認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對方那種儘量不讓諂媚表現得太過露骨的卑微,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假裝不來。

得知這頓酒,是陳舊掏的錢,夏侯瓚難得主動敬酒。

放下酒杯後,夏侯瓚笑問道:“陳知客,聽說你來自南邊的黃花川,門派不小啊,放在寶瓶一洲都是穩穩當當的三流仙府了,雖說打仗打沒了,這麼些年,始終沒個頂樑柱將舊門戶重新撐起來,可真計較起來,你們黃花川比起竹枝派,規模只大不小,底蘊只深不淺,怎麼跑這來混飯吃,不覺得寒磣嗎?對了,我聽說黃花川有幾處勝景,其中玄銅山與盤螭山,兩山對峙,都不高,全是梅樹,花開時一白如雪,盤螭山中有一座元元講寺,據說寺內珍藏有一幅長卷,叫什麼來著?”

梁玉屏臉色微變。

先前對話,夏侯瓚看似連此人姓名都沒聽說過,卻知道此人來自南邊的黃花川,對於那邊的風土人情更是如數家珍。

陳舊愣了愣,似乎,小心翼翼說道:“只是聽師尊偶爾提起,玄銅山的山腳,那座元元講寺內,確實珍藏有《一張蒲團外萬梅花》,但是一般不會輕易拿出來給外人過目,師尊還是與方丈關係好,才看過一次,事後師尊與我們幾個嫡傳洩露,說這幅長卷保管不善,可惜了,上邊黑斑極多,許多題詩文字都辨認不清。至於盤螭山附近,以往確實梅花開得如同……大塊文章,只是早些年,當地鄉人土民,因為種梅利薄,不及蘭花可以作為盆栽販賣,故而砍伐梅樹頗多,所謂梅開如雪,就有點名不副實了,文人騷客都喜歡轉去別地賞梅。”

“花開如大塊文章,嗯,聽著是要比一白如雪更冷僻幾分,陳知客,談吐不俗啊。”

夏侯瓚點點頭,伸出筷子去夾醉蝦,轉頭問道:“白伯,如今竹枝派外門典客,每個月俸祿是多少? ”

趕緊報了一個數字,六顆雪花錢。

年底有分紅,不過得看行情。

夏侯瓚手中那雙筷子略微停頓片刻,點點頭,只說了三個字,不算少。

然後就沒有說什麼。

白伯卻已經心領神會,不算少,那就是也不多嘛。

得給陳舊漲薪水了。

這頓酒,陳舊還真沒白“請”。

裁玉山腳野溪匯入一條大河,寬闊河道內,青靈國官船往來亂如麻。

許多竹枝派山上匠人精心打造的珍貴器物,就通過這條大河“流入”一國勳貴將相之家。

兩岸種滿杏花樹,滿樹杏花,風吹如雪。

風雨杏花雪,南北水拍天。

夜幕裡,一位女修站在杏花樹下。

不知為甚,落花時節,都是蹙眉。

白泥單獨前來此地,說道:“掌門,夏侯瓚看似散漫,實則為人極為謹慎,酒桌上根本套不出半句有用的話。”

郭惠風點頭道:“若是個管不住嘴的,如何能管正陽山情報。”

白泥輕聲道:“青靈國朝廷簽訂的兩百年租期,馬上就要到期了,這個夏侯瓚,在這種時候負責跟我們幾個門派的催賬事務,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定期來裁玉山這邊逛蕩,會不會是正陽山祖師堂或是水龍峰的意思?”

郭惠風幽幽嘆息,“就算沒有竹宗主或是晏劍仙的暗中授意,恐怕夏侯瓚自己也有將功補過的想法。”

上次就是在她手上,關於裁玉山,竹枝派與青靈國續簽了一份兩百年期限的租賃契約,這次竹枝派恐怕很難守住這座裁玉山的祖傳家業了。

白泥說道:“在契約裡,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們竹枝派可以優先續約,而且即便有別家仙府想要購買裁玉山,竹枝派也可以與他們競價,價高者得。”

郭惠風苦笑道:“怕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白泥何嘗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在師叔祖這邊,他故意說些輕巧話罷了。

既然期限到了,竹枝派就再無正當理由佔據裁玉山,青靈國若是想要轉賣別家,例如正陽山再出高價,竹枝派是很難爭過正陽山的。

甚至正陽山只要願意出價,竹枝派敢競價?

難怪青靈國朝廷前不久來了個皇家供奉,藏頭藏尾的,不敢讓正陽山知道行蹤,只是私底下找到郭惠風,拐彎抹角說了些話,大體上就是暗示郭惠風,我們皇帝陛下那邊,其實是很願意與竹枝派續約的,價格好商量。

顯然是擔心竹枝派連價都不出,就被正陽山用一個極低價格撿漏了去。

所以對青靈國和竹枝派來說,圍繞著一座裁玉山接下來數百年的歸屬,是一個極其極其微妙的複雜局面。

只說青靈國皇帝,既不敢招惹正陽山,也不願白送出去一座裁玉山。既想竹枝派和郭惠風儘量多出價,又不願因此惹惱正陽山。

而對郭惠風而言,如果打定主意不去爭奪裁玉山,那就乾脆不喊價了,正陽山當然樂見其成,卻要與青靈國朝廷就此關係交惡。

要麼是不去計較正陽山和青靈國兩邊的臉色,她直接讓白泥代替他那個擔任門派財神爺的師父,一路喊價到三十顆穀雨錢,不管正陽山如何開價,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可一旦讓出最大財源所在的裁玉山,竹枝派就會

難道真要一步步淪為正陽山的下山?

郭惠風絕不甘心如此。

如果不是自家門派地理位置的限制,郭惠風半點都不想與正陽山有半點關係,這一點,從她繼任掌門之前就是如此,實在是或親眼見、或親耳聽過太多關於正陽山見不得光的作為。

白泥幾次欲言又止,還是鼓起勇氣建議道:“掌門,若是真想要守住祖業,又能不被正陽山記恨,我們能不能與……北邊那座山頭,那個年輕隱官……”

說到最後,老者大概自己也覺得荒謬,便說不下去了。

郭惠風忍俊不禁,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她顯然是被“白伯”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給逗樂了,“白伯,你當我是誰,上五境修士嗎,還是驪珠洞天本土修士出身?你覺得我去了那邊,就能能那人見著面嗎?退一萬步說,沒有吃閉門羹,與那人見了面,就能談成事嗎?”

“白伯,你當他們落魄山是開善堂的啊?”

因為相貌“顯老”,哪怕是境界、道齡遠遠高過這個白泥的郭惠風,也會諧趣喊一聲“白伯”。

由此可見,竹枝派的門風,還不至於那麼等級森嚴,一切唯修士境界論。

“也對。”

白泥點點頭,記起先前酒桌上那位自家知客的說法,“況且根據早年那本流傳頗廣的山水遊記顯示,陳山主年輕那會兒,是個極喜歡沾花惹草的多情郎。”

若真是如此,一個不小心,掌門豈不是自投羅網?可別肉包子打狗了……

那本遊記的書上內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設身處地,都是男人,人不風流枉少年,有幾個紅顏知己,再正常不過了,沒有才是怪事吧。

郭惠風滿臉疑惑,好奇問道:“什麼山水遊記?內容與那位陳隱官有關?這種書也能刊印售賣嗎?”

白泥老臉一紅,“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一本不知誰杜撰出來的雜書,脂粉氣略重,其實沒什麼看頭。”

河道內,一條官船上,兩位師出同門、卻差了一個輩分的老劍仙在此秘密聚會。

垂掛起簾子,就是一層山水禁制,以防隔牆有耳。

正陽山兩位峰主,滿月峰夏遠翠,水龍峰晏礎。

“晏礎,還不與夏侯瓚明說?”

“夏老祖,我這徒兒,才智足夠,嘴巴也是嚴實的,但是他最大的缺點,是做事情不夠狠。他至今未能躋身金丹,不是沒有理由的。這等秘事,他肯定幫不上忙,就不讓他摻和了,免得節外生枝,竹皇畢竟不是笨人,若是被他察覺到端倪就不妙了。”

夏遠翠眯眼望向遠處的那座裁玉山,“一條已經開採數百年的玉石礦脈而已,青靈國欽天監的地師,前不久估算過儲量價值,約莫還值百餘顆穀雨錢,而且耗時耗力,其實讓給郭惠風也沒什麼,反正我們正陽山每年都有一筆不小的分賬,就當是僱人鑿山的薪水了。關鍵就是這個郭惠風太犟,不識大體,總想著要與正陽山劃清界線。剛好拿她來殺雞儆猴,通過這個機會,讓郭惠風身敗名裂,再扶植起雞足山一脈,竹枝派必須與我們正陽山簽訂上、下山契約。其餘藩屬門派,盡是些牆頭草,只要看到了郭惠風的悽慘境遇,自然就會老實了。”

“如何逼迫她與竹皇徹底撕破臉皮?”

“我自有妙計,你等著看熱鬧就是了。”

“夏老祖,雨腳峰那邊,庾檁靠得住?”

“我承諾事成之後,讓他兼任下山篁竹劍派的掌律祖師,庾檁沒理由不答應。”

“總覺得這小子是個白眼狼,天生有反骨。”

“有反骨?不挺好。至於塵埃落定之後,他又能反到哪裡去。”

說到這裡,夏遠翠笑望向晏礎,“先反竹皇再反我嗎?就憑他一個金丹劍修?”

晏礎聽出了老祖師的言下之意,略顯尷尬,“夏老祖高估我了,我哪有當宗主的命,更無這種野心和實力,年紀大了,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我將來能夠以上宗掌律身份,兼任下山的山主,就已經心滿意足。”

“庾檁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我根本就沒有明說什麼。他要是趕去竹皇那邊誣陷我這個老祖要謀朝篡位,我倒是佩服這小子的膽識和魄力了。”

夏遠翠突然眯眼笑道:“晏礎,若是下山能夠躋身宗門,你必須卸任上宗掌律。”

晏礎見那夏遠翠不像是在開玩笑,這位老元嬰瞬間眼神炙熱,斬釘截鐵道:“沒有問題!”

下宗宗主又如何,也是貨真價實的一宗之主!

寶瓶洲三千年以來,才幾座宗門,才幾人擔任過宗主?

先前夏遠翠在一次祖師堂議事中,突然與建議正陽山諸峰劍修,不管男女老幼,不論境界高低、道脈出身,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趕赴蠻荒天下建功立業,出劍殺妖,而且他夏遠翠和滿月峰可以帶隊,通過一處歸墟通道乘坐渡船跨越天下遠遊。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許多習慣了議事一半就退場的老劍修,頓時對這位閉關多年的老祖師高看一眼。

而宗主竹皇卻只說此事重大,需要從長計議。

很快竹皇便登門滿月峰,埋怨師叔為何事先不打聲招呼就一意孤行。

夏遠翠便說只是遠遊歷練,又不會當真趕赴戰場,就算要與妖族廝殺,他也會早做安排,如此一來,就能夠扭轉寶瓶洲對我們正陽山的觀感。竹皇默不作聲,離去之時,鬱悶不已。

如今正陽山諸峰,尤其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修士,大多對宗主竹皇極其不滿,覺得竹皇身為一山宗主,面對落魄山的那場觀禮,表現得如此懦弱,處處退讓,尤其是與落魄山約定邊界立碑一事,更是被他們視為正陽山千年未有之羞辱。

再加上正陽山試圖建立下宗一事,也不了了之,巡狩使曹枰的突兀離去,大驪朝廷擺明了是選擇偏袒落魄山。

名,正陽山已經淪為一洲笑柄,本該在寶瓶洲如日中天的一座嶄新劍道宗門,年輕劍修們如今都沒臉下山外出歷練。

利,竹籃打水一場空,原本有望一山兩宗門的格局,成了泡影,擁有一座下宗的諸多好處和實惠,都成了空想。

簡單來說,就是從山主變成一宗之主的竹皇,個人聲望降到了谷底。

若是正陽山只有竹皇一位劍修,是上五境,其實不管 都無法撼動 竹皇的宗主之位。

但是竹皇的師叔夏遠翠,好巧不巧,也是一位玉璞境劍仙。

“夏祖師,陶煙波那邊怎麼說?”

“自然是對我那個師侄心懷怨懟,且不說封山一甲子,自己也被逼著閉關思過,換成誰都覺得是一種奇恥大辱。何況陶煙波心裡有數,如果還想要與那個姓陳的找回場子,只要竹皇一天是山主,就是痴人做夢,必須改朝換代才行。不然六十年封山,什麼劍修胚子都撈不著,秋令山肯定就此一蹶不振,過雲樓那個女娃兒的山頭,就是前車之鑑。”

晏礎點點頭,陶煙波是真有狗急跳牆的理由了。

有自己的水龍峰,再加上眼前這位玉璞境老祖的滿月峰,以及陶煙波的秋令山,如此一來,都不用說其餘諸峰,竹皇在正陽山,除了他那自家祖山一脈,竹皇就差不多個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

夏遠翠笑道:“說實話,我要是在竹皇那個位置上,身為宗主,面對那場對方氣勢洶洶且有備而來的觀禮,我恐怕做得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啊。”

搖搖頭,夏遠翠嘖嘖道:“只能怨我這師侄命不好。我這個當師叔的,就只好替他分憂了。”

竹皇在元嬰境時,碰到了個風雷園的李摶景,等到躋身玉璞境沒多久,又遇到了那兩個年輕人。

晏礎舉起酒杯,“在此預祝夏老祖更換座椅!”

夏遠翠也舉起酒杯,淡然笑道:“好說。”

晏礎突然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其實這會兒就該稱呼夏宗主了。”

夏遠翠放聲大笑,各自一飲而盡。

竹枝派雞足山,一處不起眼的雅靜宅邸內,一位年邁女修正在款待一位天字號的貴客。

她便是雞足山一脈峰主,梁玉屏的師父,也是竹枝派的現任掌律祖師。

而客人,正是竹皇。

竹枝派內,在郭惠風接手掌門後,逐漸分成了裁玉山和雞足山兩脈,不好說雙方是勢同水火,卻也暗流湧動,其實最根本的分歧,還在於到底是與正陽山漸行漸遠,最終脫離從屬身份,還是乾脆全盤投靠正陽山。

竹皇手中正在把玩一把山上煉製的竹黃裁紙刀。

山下的書香門第,多是用來裁剪宣紙,竹皇手中這把切割金石亦可。

竹皇將裁紙刀重新裝入古琴形制的木盒,一併遞給女修,微笑道:“送你了。”

她接過刀。

略加思索,她便知道是什麼意思了,要她推波助瀾。

他是借刀殺人。

竹皇笑了笑,“別多想,禮物就只是禮物,你不用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否則只會壞事。再說了,你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地方,與郭惠風還是師姐妹,何必自相殘殺。我倒是希望你到時候能夠幫郭惠風一把,免得這場鬧劇,落個過猶不及的下場。那個人,可比你,當然也比我都聰明太多了。”

她大為意外,確定他不是開玩笑後,以心聲問道:“宗主如何確定那人,如今就一定藏在某地,而且一定會管這閒事?”

“直覺。”

“如果,我是說萬一,那人故意袖手旁觀,宗主怎麼辦?”

竹皇淡然道:“只需夏遠翠一死,晏礎、陶煙波這些此生無望上五境的酒囊飯袋,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其中有一事,竹皇並沒有與女修交底,正是在他的授意下,秋令山陶煙波才主動勾結的那位師叔。

倒是雨腳峰那個庾檁,比竹皇想象中聰明很多,竟敢主動揭發師叔的謀逆篡位之舉。

野溪邊,那個名叫陳舊的外門知客,開始釣魚。

白泥與掌門作別,獨自返回散花灘那邊,發現陳舊這傢伙倒是曉得偷閒,竟然蹲在一棵杏花樹旁,雙手籠袖,輕輕跺腳,腳邊還有酒局剩下沒喝完的一壺酒,給他順手牽羊了,直愣愣盯著水面。

老人踱步來到溪邊,笑道:“別忘了兩壺松脂酒。”

陳舊抬起頭,“啥?”

白伯坐在一旁,也不計較這小子的裝傻扮愣,抬頭看了眼杏樹,沒來由感嘆道:“陳舊,我當年剛剛進入竹枝派,記得第一次跟隨師父來到這裁玉山,一路散步,就覺得河邊滿樹杏花,好看是好看,但是想到了一句家鄉那邊的諺語,總覺得不是滋味,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那會兒不懂什麼忌諱,就與師父直說了,師父卻與我說,山下有山下的說法,山上卻有山上的道理,而且這個道理,非但不差,反而寓意極好。”

白伯笑問道:“知道這句話在山上,是什麼道理嗎?”

男人搖搖頭,“白伯,這怎麼猜嘛。”

白伯點點頭,“我當年也是這麼跟師父說的。”

陳平安笑道:“後來有答案了嗎?”

白伯渾然一變,雙手抱住後腦勺,懶洋洋道:“只是偶然翻書看得一樁典故,相傳有位遠人跡而獨立的白骨真人,曾經長久睡在一棵李子樹下,最終證得長生不朽的大道。”

陳平安目視前方,微笑道:“陸掌教就這麼閒嗎?”

身邊老人分明是被陸沉用秘法附身了。

陸沉趕緊伸出手指抵住嘴邊,“別聲張啊,咱倆可以多聊幾句!”

“敢問陸掌教,怎麼找到我的?”

“碰運氣!”

“不說就算了,相信禮聖很快就趕來此地,記得到了功德林,幫忙看看劉叉如今釣技如何。”

陸沉無奈道:“貧道之所以偷摸來浩然,就是忍不住想問一句,好與你確定一事,世間到底有無光陰,是否由無數個定格的靜止組成一個一。”

“出門在外,不得以誠待人?”

“好吧,怕了你了,陳平安,你與我透個底,咱哥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不是關押了我的某個假相?”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