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五章 關門弟子(第3頁)
之中,她依舊都只能算是“暫住”。
這就涉及到了一樁內幕,因為即便日月皆是某尊高位神靈“摹拓”而成,但是後者更趨於實相,前者卻更為玄妙,數量在天外不計其數,但是最大的玄妙,就在於所有懸空太虛中的“大日”,都可以通往那座唯一的“火陽宮”,即便是舊天庭成為了遺址,這座宮殿依舊存在,完好無損,只是不同修士去往同一座火陽宮,都好像被自動分流了,去了“位於”不同光陰長河的河段內,唯一勉強可以稱之為共同點的地方,就是後世修士踏足火陽宮,都不曾碰到過那位真正的主人,相信也沒有誰願意見到對方。
人間避暑地,天上廣寒殿,混沌鑿開元氣窟,老龍獨佔水精宮。
龍宮水府皆喜好構建水精宮,人間三伏節,此地十分秋,故而被仙家譽為清涼國。
而那座丹霄絳闕火陽宮,如今被道家說成了帝室之一,在謝狗看來,也不算胡說八道。
至於上古龍族,是否證道的門檻之一,就是能否去火陽宮聽真人傳授道法。
謝狗看得出來,這個呂喦,與上古蛟龍淵源不淺。
周米粒見謝狗挪步,好像要去好人山主那邊,趕忙攔在路上,立即覺得不妥當,就趕緊側過身,輕輕扯住謝狗的袖子,壓低嗓音,神色著急道:“謝姑娘,好人山主要與呂老神仙談正事,謝姑娘等會兒再去,不急不急,稍等稍等。”
謝狗抖了抖手,然後雙臂環胸,轉頭看著那個跟白髮童子差不多個頭的小水怪,“右護法好大的官威啊。”
小米粒撓撓臉。
陳平安也是雙臂環胸的姿態,背靠欄杆,看著那個好像記性不太好的貂帽少女。
黃帽青鞋綠竹杖的小陌,憑空出現在謝狗身邊,先與純陽真人點頭致意,再伸手按住謝狗的肩膀,力道不輕,出聲提醒道:“謝狗!”
謝狗抬起手,就要去摸小陌的手背,結果被小陌立即抬起手肘抵住臉頰,貂帽少女不怒反喜,咧嘴嘿嘿一笑,使勁歪頭,含糊不清道:“你來了啊,我跟右護法鬧著玩呢。”
小米粒咧嘴而笑,使勁點頭,是啊是啊,咱倆鬧著玩呢,哈哈,小陌先生你的道侶謝姑娘,兩頰酡紅可喜慶,個兒還挺高哩。
小陌收回手,揉了揉眉心。
都不知該如何跟小米粒解釋自己跟白景的關係。
陳平安朝小米粒招招手。
小米粒飛快跑去,一個站定,陳平安掏出那枚暫不知名的水符,笑道:“是呂前輩送你的,別客氣,收下吧。”
小米粒一臉難為情,與呂老神仙鞠躬致謝,連忙打開棉布挎包,小心翼翼將那張符籙請入自家“祖師堂”內。
了不得了不得,麾下又得一員大將!
呂喦捻鬚笑道:“此符名為‘龍門’,是貧道自己獨創的,算不得什麼化腐朽為神奇的大符,就是將來去白帝城那邊,憑藉此符,可以持符直接進入黃河小洞天。”
小陌笑了笑,這要是還不算大符,天底下的大符就太少了。
不愧是一位被公子敬稱為“呂祖”的得道高人,還能夠與至聖先師一起現身鎮妖樓。
謝狗幽幽嘆息一聲,要說羨慕不至於,一張可以讓天下水裔直接跨過那道龍門的符籙而已,可問題是這張符籙之中,蘊藉著“純陽”二字真意如……兩尊門神,小水怪手持此符,遇到緊要關頭,越是山巔修士,越知曉輕重利害,無異於遙遙與這位純陽道人問道或是問劍嘛,後果自負。
小米粒笑得合不攏嘴,暖樹姐姐,景清景清,泓下供奉,雲子……珍貴符籙只有一張,好像不夠分。
陳平安伸手按住小腦袋,笑道:“別想著送人,自己留著用。”
小米粒拍了拍棉布挎包,開心道:“要是不送人,就不捨得用,要好好珍藏的!”
先前在青衫渡,一大一小嗑瓜子,黑衣小姑娘坐在石頭上,悠哉悠哉晃著腳丫,陪著客人一起閒聊,落魄山和青萍劍宗的事情,是絕對不多說半句的,她的江湖經驗老道得很嘞,只是擔心那位前輩覺得無聊,所以她就只是聊了些自己的小事,無非是看崖外胖胖瘦瘦朵朵白雲路過家門口,就幫它們一一取個名字之類的。純陽道人便笑著說一句,門外榮辱排隊過,困窮之後福跟隨,家教門風之所以重要,就是可以讓人吃得住苦,接得住福。小姑娘覺得很有道理,輕輕鼓掌。然後就試探性說,純陽道長,我有個朋友,只是山上的朋友啊,她的境界太低了,但是山頭又很大,所以我這個朋友出門在外,總是膽子跟本事一樣小,咋個辦……
此刻謝狗站在小陌身邊,一本正經道:“小陌,我在路邊行亭,跟山主大人偶遇,聊得賊好,你家公子與我聊得真是投緣,他還主動請我喝了一壺酒呢,這可不是我瞎編胡造的,你要是不信,等會兒可以自己問你家公子去,咱們山主還邀請我回落魄山呢,不然就我的風骨和犟脾氣,能自個兒跑回這邊自討沒趣?在行亭裡邊……對了,小陌你別誤會啊,千萬別多想,雖說是孤男寡女的,但你信不過我,也要信得過你家公子嘛,總之咱倆當時在行亭那邊,就是正兒八經切磋學問,相處下來,喝了頓酒,那叫一個相談甚歡,我覺得山主這個人真不錯,值得仰慕,家境出身是差了點,但書上不是說了個道理,無限朱門生餓殍,幾多白屋出公卿?看看福祿街和桃葉巷那邊好些個高門子弟,也就是跟小富小貴稍微沾點邊,就不拿正眼瞧人了,想來前程有限,但是咱們山主不一樣啊,都這般憑本事掙來的一份家大業大了,還是不動如山的,年紀輕輕,穩重,必定厚福無疆!我算是琢磨出個道理來了,天底下真正聰明子,言語木訥優容,深計遠慮,所以不窮!小陌,你挑人的眼光不孬,這就證明我挑人的眼光更好,對了小陌,我最近讀書勤快,學問暴漲,才情如泉湧,擋都擋不住,你聽聽看,給點評點評,事先說好,亦詩亦詞,如那蘇子寫詞,別開生面,條框是絕對拘不住人的,也學你家公子,格律暫且擱一邊,客子光陰詩卷裡,彩筆題桐葉,佳句問平安。杏花消息雨聲中,又逢新年春,更有好花枝!你要是喜歡,就拿去用,詩詞中嵌有‘平安’二字,你家公子聽了肯定喜歡……”
小陌一開始是打算裝聾作啞的,越聽到後邊越彆扭,實在是忍不了,黑著臉說道:“你到底要從朱先生那邊剽竊多少學問?!”
謝狗學那右護法撓撓臉,乾笑道:“文字就那麼多,我們讀書人抄東朝西的,都是相互借學問不用還的,咋個能叫剽竊呢。”
一個雙手負後的佝僂老人,笑眯眯剛走上臺階,駐足片刻,聽到謝狗最後那句話,老廚子就立即退回去,打道回府,溜之大吉。
小陌,謝姑娘,你們倆只管卿卿我我,我去炒我的菜。
小米粒眼尖,看到了老廚子的身影,立即與好人山主和純陽道長告辭一聲,中途再與小陌先生打了聲招呼,一路飛快跑到朱斂身邊,一起走下臺階,她拍了拍棉布挎包,再伸手擋在嘴邊,小聲說道:“老廚子,有寶貝。”
朱斂忍住笑問道:“啥寶貝,能吃麼?”
小米粒雙腳併攏,蹦跳著下臺階,哈哈笑道:“猜個謎語,走路囂張,妖魔心慌!”
朱斂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張寶塔鎮妖符啊。”
小米粒嘿嘿笑道:“不一樣,我這張叫龍門符。裴錢可寶貝她那張寶塔鎮妖符啦,以前我想要見一面都難哩。”
裴錢小時候,好像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將那張符籙拿出來,貼在額頭上邊,吹著玩。
朱斂笑著點頭,當年的小黑炭,一遇到害怕的事情,就喜歡往自己腦門上貼符籙壯膽,不然就是走累了,啪一下,就拿出那張符籙,美其名曰給自己增加了至少一甲子內功,用那會兒裴錢的話說,就是我腦門上頂著一棟宅子,大搖大擺行走江湖,走路怎麼會累呢?跟在師父身邊,一起翻山越嶺,騰雲駕霧!
對啊,怎麼就長大了呢。
朱斂帶著小米粒,來到一棟宅子外邊,敲門而入,庭院內有人正在練習劍爐立樁,睜開眼,笑道:“朱先生,右護法。”
朱斂點點頭,神色玩味道:“趙樹下,你從明天起,終於要拜真佛了。”
趙樹下聽得一頭霧水。
小米粒嘴唇微動,提醒趙樹下那個答案。
因為來時路上,老廚子跟她說了,好人山主要正式以師父身份,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為弟子教拳了。
趙樹下瞬間緊張起來。
朱斂笑道:“趙樹下,緊張就對了,畢竟小三十年,有資格在竹樓二樓學拳,只有三人,我相信以後也多不到哪裡去,甚至說不定第三人,就是最後一人,所以要好好珍惜。”
三人學拳於竹樓二樓,陳平安,裴錢,趙樹下。
陳平安和裴錢,先後與崔誠學拳。從明天起,趙樹下就會與陳平安學拳。
竹樓二樓,教拳與學拳,總計四位純粹武夫,結果就有三位止境大宗師!
因為朱斂有一種直覺,眼前趙樹下,就會是山主陳平安在拳法一道的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