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果然(第3頁)
那些文廟聖賢,蘇子,柳七,曹組……就都有過膾炙人口的詠梅花詩詞。
以至於她每過百年,就會換一個名字。與那女子每天更換妝容,其實差不多。
比如她曾經比較喜歡那個“清客”,等到連那瑞鳳兒都得了個“羽客”名字,她就將其打入冷宮,徹底棄而不用了。
此外豔魄與癯仙,都是她比較鍾情的。
至於百花魁和玉霄神,名字太大,浩然讀書人敢給,她可不敢拿來用,只敢私底下喜歡,篆刻在藏書印、玉佩上。
至於那驛使……算了吧,委實是土氣了些。
芹藻笑問道:“去熹平石經那邊瞧瞧?”
她點頭答應下來。
這位花神娘娘,與幾位山君關係莫逆,比如山中多菖蒲、山上亦多梅樹的九嶷山。而同為福地命主花神之一的水仙花神,就與五湖水君關係極好,這是大道親近的緣故,爭搶無益。
曾經有個偷偷逛蕩百花福地的劍客,替她打抱不平,蹲在庭院牆頭上,嚷著什麼東君也不愛惜,雪壓霜欺彎腰。姐姐你放心,總有一天,我就算踏破鐵鞋,找遍浩然,都要幫姐姐找回場子。
一開始,將那人當做了油腔滑調的登徒子,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沒有誤會他,他就是。
可惜此次雅集酒局數場,都沒能見著那個喜歡遠遊的浪蕩漢。
嚴格到了鰲頭山府邸,南光照一震衣衫,驀然清醒,老人站在庭院中,一雙眼眸,精光四射,收起了那件仙兵品秩的水袍。
只說修繕一事,就需要消耗一大筆穀雨錢。更麻煩的,不在錢,在那些被嫩道人打碎的煉化江河。
南光照此刻,哪裡還有半點重傷的樣子。
看得嚴格有些心悸。
南光照其實當真受傷不輕,只是不願與嚴格交心罷了。
先前在那小天地內,嫩道人只給他一個選擇,要麼裝死,要麼被他活活打死。如果識趣選擇前者,回了鴛鴦渚,還要記得多裝一會兒。
嫩道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現出真身,一爪按住法相身軀,一嘴咬住南光照的法相頭顱。
此刻嚴格雖然心中驚訝,仍是滿臉愧疚道:“南仙師,是晚輩多此一舉了。”
南光照當然清楚嚴格是個什麼貨色,但是此次鴛鴦渚,遭此大劫,消磨大道不說,更是顏面掃地。
身邊有個仙人嚴格,心裡終究好受幾分。
南光照神色和悅幾分,“有勞了。”
嚴格滿臉受寵若驚,抱拳道:“不敢。”
南光照隨即開門見山道:“挑選出兩三個嚴家子弟,送去我山頭修行。”
他孃的,雲杪這個傢伙,如果事後沒點表示,老子就去他那九真仙館走一遭!
嚴格抱拳低頭道:“不敢太過叨擾南仙師,晚輩家族這邊,只有一個資質尚可的嚴厲,值得南仙師在閒暇時,稍稍指點幾句,就是這孩子的莫大造化了。”
其實嚴格最看好嚴律,因為那小子是劍修,還去劍氣長城歷練過。但是嚴格又不是傻子,這會兒給南光照送上門去個劍修,算哪門子事。
所以算是白白便宜了那個嚴厲。
南光照眼神閃爍不定,雲杪當年在那場雲波詭譎的謀劃中,偷偷摸摸欺師滅祖,對外宣稱是師尊閉生死關,不幸尸解。雲杪與他道侶這對狗男女,得了那樁天大機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真當他是傻子嗎,看不真切九真仙館的變故?雲杪的那位傳道恩師,是出了名的惜命。
而那仙人云杪,沒有直接返回鰲頭山住處。
在鴛鴦渚下游處,飄落在地,抖了抖袖子,將那李青竹摔在地上,再揮袖起迷障。
雲杪默不作聲,眼神冰冷,看著這個曾經的得意弟子。
李青竹戰戰兢兢起身,委屈萬分,“師尊,那劍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雲杪一揮袖子,打得李青竹身形旋轉,摔落在地,又被一扯,被雲杪用那白玉靈芝敲在額頭,貼地不起。
李青竹趴在地上,嘔出一口鮮血。
雲杪冷笑道:“怎麼,在我這邊討不到好,就想著找你師孃訴苦了?”
李青竹顫聲道:“不敢,弟子絕不敢再給師門招惹任何麻煩了。”
雲杪轉頭看了眼鰲頭山。
開始擔心南光照那個老王八。
看似慈眉善目,不過是道貌岸然。
不然能與他師父湊一塊去?稱兄道弟多年?按照師父的說法,早年與南光照幾次聯手尋訪神府仙蹟、秘境遺址,南光照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心狠手辣,而且斬草除根,絕不留半點後患,師父當時笑言,不是境界相同,雙方各有壓箱底手段藏掖,自己根本不敢與南光照同遊。
雲杪收回視線,對地上那個弟子大罵道:“真是個廢物,連個眉山劍宗的金丹境小娘皮都拿不下!你那些花叢手段呢,不是屢試不爽嗎,還敢自稱只要是個女子,便是玉璞境,都會被你手到擒來?你以為那些個腌臢混賬事,九真仙館一座祖師堂,當真不清楚?!你知不知道,涿鹿宋氏的耳目,對此一清二楚,早就記錄在冊了,隨時都會向九真仙館發難?!”
李青竹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血跡,輕聲道:“師尊,弟子在山下行事,還是有些分寸的。那些女子,到最後都會對弟子死心塌地,涿鹿宋氏無法拿這些小事,藉機與師門發難。”
雲杪譏笑道:“靠那點不入流的移魂術?幾張上不得檯面的偏門符籙?真是好大本事,你還有臉說?!”
如果不是九真仙館需要這位弟子去做成一事,不然這小子,真以為是師孃對他青眼有加了?
眉山劍宗那個女子劍修,名為許心願,是現任宗主的嫡孫女,而她還是眉山老祖的關門弟子,小娘們運道極佳,不知怎的,被那謫仙山不練劍、轉去下棋的柳洲,看中了修道根骨,破例收為不記名弟子。三者疊加,許願在山上,就是個出了名的香餑餑。
也就是說,如果李青竹如果真能與許心願結為道侶,不但是兩座宗門的聯姻那麼簡單,雲杪自有手段,小心經營,扶持這個弟子,在五百年之內,將那座眉山劍宗改姓李,再悄無聲息變成的九真仙館的藩屬。
雲杪想起一事,冷笑不已。
先前在那河邊,梅花庵那個小娘們,沒心沒肺的,傻人有傻福,見李青竹風流倜儻,便喜歡,成了落湯雞,就大失所望,估計以後再見面,就再不會黏糊膩歪李青竹了。
倒是那個許心願,之前與李竹青沒個好臉色,不曾想落難之後,反而起了憐憫之心?是對那位青衫劍仙頗有不滿,是覺得同為劍修,卻行事太過跋扈?女子卻不知道,正是那人,等於間接救了你這個蠢娘們,救了你們眉山劍宗的香火傳承?鴛鴦渚這場風波一起,九真仙館的這樁密謀,就真與李青竹一般,打了水漂。
哪怕許心願傻,眉山劍宗的那些老人不傻,絕不會讓她與一個淪為笑柄的修士結契。
雲杪最後長嘆一聲,大道無常。
這位仙人神色緩和幾分,“青竹,你起來吧。”
李青竹站起身,打了個稽首,低著頭,泣不成聲道:“是弟子給師尊添亂了,百死難贖。”
雲杪伸出白玉靈芝,虛扶一下,“你就當是一場修心。對了,邊走邊聊,你將先前事情經過,一一道來,不要有任何遺漏。”
李青竹抹了抹眼淚,開始覆盤此事,只說自己好像鬼迷心竅了,好像那會兒說話不過腦子,按照自己以往的脾氣,他絕不會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那個青衫劍仙。
雲杪心中一震。
果然!
果然是那位被自己敬若神明的鄭城主。
果然那個柳道醇的突兀現身,是障眼法。
等到雲杪帶著李青竹一同返回鰲頭山,駭然得知問津渡一事。
雲杪呆滯無言,心中敬畏,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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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奉饒天下先的鄭城主,真是騙盡天下人了!
這要不是鄭居中,誰是?
鸚鵡洲的包袱齋,錢財往來如流水。
好些個花枝招展的年輕仙子,遊山玩水,鏡花水月,順便結交山上的年輕俊彥,一舉三得。
一位流霞洲小國山君,辛辛苦苦跑來,就為了懇請符籙於仙,撤走那枚托起山嶽的懸空符籙。
一個自稱來自經緯觀的中年道士,在鄰近文廟的城池中找到一戶市井人家,說他家祖師爺,相中了你們家孩子的根骨,有仙緣,宜在山中修行養道氣。
孩子的爹孃,哪敢隨便將家中獨苗交出去,反覆確認對方不是騙子,還拉著那個脾氣不錯的半路仙師,找到了學塾夫子,再去了趟縣衙,仔細勘驗過了對方的過境關牒、仙府譜牒,才確定此事,應該真不是歹人拐騙,得知那座聽名字就很大氣的經緯觀,還是宗字頭的道門仙府?
那個從頭到尾犯迷糊的孩子,鼻子上好像掛著兩條青蛇。
作為觀主的道士,正是中土符籙於玄的再傳弟子,經緯觀也是一山三宗之一。
有人在文廟那邊的熹平石經,抄錄了一份,也有些抄經嫌麻煩,就在周邊店鋪直接買了拓本。更有心思活絡的,乾脆花錢聘請一位專門靠抄書掙錢的經生,幫忙撰碑。比起買那拓本,要更有意義些。若是這些暫時落魄的經生,以後成了文廟聖賢、書院君子,說不定都能拿來當傳家寶。
泮水縣城那邊,不少練氣士買了好些書籍,價格便宜得令人髮指,神仙錢都派不上用場,能算花錢?買了書,多沾些文氣,回了家鄉,好送人,禮輕情意重。再說了,天曉得這些書籍,有沒有被哪位陪祀聖賢、山巔修士摸過?
這趟遊歷文廟,人人不虛此行,尤其是那些年輕女修,更是激動得好像每天都有破境。
那柳七,著實是風流無雙,腰別一截柳枝,人間最謫仙。
傅噤這位小白帝,更是名副其實,不讓女子失望,見之傾心。
而那曹慈,笑起來的時候,簡直醉人。
年紀輕輕的許白,確實仙氣飄飄,無愧許仙這個綽號。
許白因為在鰲頭山那邊守擂,所以最易尋見,曹慈與朋友也出現過鰲頭山,傅噤與鬱清卿下過一局棋,當然是讓子棋,作為當之無愧的上手,傅噤讓兩子給鬱清卿,氣度非凡,神仙坐隱,頗有“師父之外我無敵”的韻味。柳七曾經在鴛鴦渚乘船夜遊,所以有些運氣好的,又不惜在四處往返奔波勞碌的,見著了兩三位,甚至將四人都見著了的,大飽眼福,都要讓女子將那“美色”吃撐了。
有些仙子,都開始設想,若是天底下有那麼一座宗門,能夠聚攏柳七、傅噤、曹慈這些美男子,再來開啟鏡花水月,她們豈不是要瘋?山上修行一事,都可以放下了。
一個與好友一起在鴛鴦渚垂釣的年輕人,收竿打道回府。
他是個專門幫人抄寫熹平石經的經生,其實沒有儒家弟子身份,但是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靠此賺錢有幾個年頭了,積少成多,都已經在泮水縣城那邊租下了一間店鋪,開始賣書。
與其他外鄉人都不一樣,他不是因為張條霞那些山巔宗師來此垂釣,才慕名而來,他平時就喜歡一個人跑來這邊釣魚。
平時不太喜歡說話,偶爾笑起來,就會很靦腆,顯得真誠,比如與那些遊學世家子討價還價的時候。
這個年輕人,本名劉材,是一位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