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七百九十章 備戰(第3頁)


搜刮了不少寶貝,都是品秩不俗的天材地寶,不然尋常物件,也入不了這位澹澹夫人的法眼。只說那堆積成山的虯珠,不就任由它們在寶庫當中逐漸“珠黃”?曾經有大修士主動找上門,希望做那虯珠買賣,結果明明可以一本萬利的淥水坑,大門都沒打開。

掙這點小錢?她臊得慌。

然後文廟給出了一個駐守各地的修士名單,負責五處蠻荒立足地的前期安危,等到戰線真正鋪展開來,就不需要當那“扈從”。

名單之上的人物,屬於必須到場的,此外某些人選的不斷添加,文廟還會繼續酌情而論。浩然天下的頂尖戰力,最終一個都不會遺漏,沒有誰可以置身事外。

歸墟天目處。

文廟兩位副教主,三大學宮祭酒。

神鄉。

於玄,趙天籟,火龍真人。白裳。

黥跡。

鄭居中。裴杯。懷蔭。郭藕汀。劉蛻。蔥蒨。

日墜。

蘇子,柳七。宋長鏡,張條霞。韋瀅,吳殳。

劍氣長城。

齊廷濟,陸芝。阿良,左右。

董老夫子說道:“目前終究只能紙上談兵,來幾場戰場沙盤推演。”

元雱在內的一撥文廟軍機郎,選擇蠻荒立場,在五處戰場,與浩然展開廝殺。

鄭居中瞥了幾眼雙方兵馬在沙場上的各自推進,沒有多說什麼。

最底層、最根本的術算之法,才是重中之重。

白帝城城主沒有說話,但是文廟這邊,沒打算放過這位奉饒天下先的棋手。

尤其是三位術家老祖師,顯然都極為期待鄭居中的開口。

戰場推演,其實就像搭建建築,所謂的總例,才是關鍵所在。

只有底層架構的穩固,才有資格來談建築上層的隨宜加減。卯榫樣式,旋作制度、曲線弧度從何而來,側腳、升起的傾斜規範,大木作與絞割的定例……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兩個不同修行路數的地仙族修士,在戰場之上,如何判定它的精準戰力?肯定不是兩個死板的數字,是有波動起伏的,不然這場推演,就是稚童兒戲。而這個起伏,哪怕被計算在內,可只要不夠完善,紕漏誤差不斷累積,沙盤推演之上結果,一場文廟自嘲的紙上談兵,就還是一堆廢紙。

陸芝問道:“避暑行宮那邊,好像嘗試過,但是沒成。”

左右點頭道:“難度太大。當時精通術算的劍修,人數實在太少。而且誰都不敢輕易嘗試此事。”

阿良感慨道:“如果我在避暑行宮就好了,肯定可以幫陳平安一把。”

齊廷濟想起一事,好奇問道:“那位斬龍之人,怎麼回事?”

阿良抬起下巴,點了點那位一襲白衣、風采與自己不分伯仲的懷仙老哥,“你問他去。”

那位三千年前的斬龍之人,確實古怪,不光是行事不可理喻,而且這傢伙的合道與跌境,更是詭譎難測。

殺那蛟龍,連阿良都不得不說一句砍瓜切菜,見一條砍死一條,遇到一堆照樣砍死一堆。

關於此事,阿良甚至到了劍氣長城,不得不詢問老大劍仙,到底咋回事,沒道理這麼猛啊。

劍術再高,總高不過陳清都,劍道再寬廣,阿良還真不覺得那位斬龍之人,就比自己強。

可是換成阿良去面對那些成群結隊的蛟龍,也絕不敢說能夠像那個青衫客,那般信手拈來,劍斬蛟龍如雨落。

結果老大劍仙當時回了一句,再強也強不過我,我去費這腦子做什麼,你自個兒琢磨去。

把阿良給氣得差點大晚上帶倆穿開襠褲的孩子,偷摸去那茅屋澆水。

如今就更怪了。

那個斬龍之人,當年極有可能是跌境了的,所以才銷聲匿跡了三千年,然後如今又合道破境,重返十四境。

所以阿良舔著臉與那鄭居中心聲問道:“懷仙老哥?小弟有一事犯迷糊,還望老哥幫忙解惑啊。”

鄭居中笑道:“幫不上忙。”

鄭居中與那斬龍之人,師徒兩人,其實在那寶瓶洲有過一場久別重逢,當時鄭居中這位弟子,其實已經穩穩勝過那位傳道人。

當時的目盲老道士“賈晟”,也確實坦誠此事,自認境界修為,都不如鄭居中了。

至於現在,不好說。

當年裴杯從倒懸山返回中土神洲,這位大端王朝的女子武神,曾經問拳白帝城。

兩位,都是中土十人之一。

但是裴杯那一場問拳,外界只聽說,兩人沒有分出真正的勝負。

可事實上,雙方就根本沒有打起來。

鄭居中與裴杯說了句,等你兩隻腳都跨過了那道門檻,再來傾力問拳,不然豈不可惜。

裴杯不覺得鄭居中是大言不慚,虛張聲勢,所以答應下來。

白帝城這邊,之後就散佈消息,平手而已。

其實兩位山巔男女,只是在那彩雲間,喝酒而已。

鄭居中最後還陪著曹慈下了局棋。

曹慈其實棋術不錯,只不過這個年輕武夫的博學多才,都被他太過耀眼的武學天賦給掩蓋了。

事實上,曹慈的琴棋書畫,都頗為不俗。

阿良和齊廷濟的疑惑,鄭居中的大弟子傅噤,早就有了。

“小白帝”傅噤,身為純粹劍修,勝負心極重,對於那位師祖,很想問劍一場。

反正白帝城修士,只要有本事,欺師滅祖都沒關係。

鄭居中曾經精心謀劃了一場叛變,處心積慮足足六百年,韓俏色這些師妹師弟,再加上傅噤在內的幾位嫡傳,聯手客卿,供奉,因為只要做成了,人人得利巨大,都涉及到了各自大道,而試圖將整座白帝城改天換日的那個主謀,就是“被自己矇在鼓裡”的鄭居中一粒心神所化之人,再拉攏了一大撥白帝城的敵對勢力,氣勢洶洶,胸有成竹,感覺殺個十四境都完全沒問題。

從頭到尾,只有柳赤誠那個傻子,沒摻和。

鄭居中對這位身為琉璃閣閣主的小師弟,既大失所望,覺得柳赤誠就是個廢物,又或多或少,心存一份同門溫情。

至於參與謀反眾人,只要是白帝城修士,鄭居中一個都沒秋後算賬,一窩廢物,留著還能當個擺設。殺不殺,以及忠心與否,對鄭居中來說,反正完全沒區別。

至於那些被“鄭居中”自己勾結而來的敵對勢力,一個個的下場,就比較可憐了。

之後三百年內,鄭居中沒有出手打殺任何一人,只是一座座祖師堂內訌不已,勾心鬥角不亦樂乎,同門之內,襲殺手段層出不窮,每有修士得手,還會沾沾自喜。其中兩座原本底蘊深厚的中土宗門,殺來殺去,酣暢淋漓,最後殺得連那個宗字頭的頭銜,都沒能保住。

最可怕的地方,就連身為鄭居中開山大弟子的傅噤,直到今天,其實內心深處,還在懷疑一事,自己到底是傅噤,還是師父分身之一?

泮水縣城。

顧璨正在獨自打譜,師姑韓俏色坐在門口那邊,突然喊了聲師兄。

鄭居中沒有理會,走入屋內,坐在棋盤對面。

韓俏色對此也無所謂。

顧璨緩緩放下手中棋譜,抬頭問道:“議事結束了?”

鄭居中搖頭道:“還在議事,分心來此。”

一座白帝城,能夠讓鄭居中稍微多聊幾句的,就只有這個新收沒幾年的關門弟子了。

顧璨說道:“師祖如果想要保持在十四境,是不是人間必須最少存在一條真龍?”

這其實是一個悖論,師祖發誓要斬盡天下真龍,所以憑此宏願,劍心合道心劍,成為十四境修士。

可等到他一旦真正殺盡了真龍,就要跌境,重新變成一位飛昇境劍修,而且會被劍心反噬,大傷元氣。

鄭居中點點頭。

韓俏色猛然轉頭,顯然她被著個說法給驚嚇到了。

關於斬龍之人的境界,有說是十四境的,也有說是飛昇境巔峰的,更有人言之鑿鑿,之所以能夠斬龍,是因為他擁有太白、萬法、道藏之外的第四把仙劍。

顧璨疑惑道:“師祖也是浩然本土人氏,為何躋身十四境劍修,沒有惹來天外神靈的仇視?是因為當年蛟龍之屬的背叛,投靠了我們人族?”

鄭居中笑道:“差不多。”

顧璨說道:“可是蛟龍之屬的興起,是大勢所趨,想要天下水運流轉有序,文廟還是需要蛟龍去打理的。到時候師祖如何自處?”

鄭居中反問道:“你一個小小玉璞境,要擔心十四境劍修的大道存亡?”

顧璨直白無誤道:“我希望與師祖學劍。因為劍術一道,師父是不太願意傾囊相授了。”

鄭居中點頭道:“我可以幫你牽線搭橋,你師祖看我不順眼多年,能夠給我找點麻煩,他會很樂意。”

韓俏色哀嘆一聲。

屋內這對師徒,再加上那個師祖,三人都什麼腦子啊。

她繼續對鏡自照,塗抹脂粉�
�抿了抿嘴唇,轉過頭問道:“小璨,什麼顏色好些?”

顧璨轉頭看了眼,笑道:“淺紅色更好些,殿丞芍藥紅,稍稍豔了些,不如用梅花庵的嫩香。”

韓俏色嫣然一笑,擦拭唇角乾淨,果真換了顧璨所說的那種口脂點唇。

鴛鴦渚那邊,釣客如雲。

陳平安其實在參與河畔議事的時候,就“同時”又有個陳平安,被禮聖送到了鴛鴦渚附近,應該是防止參與文廟內議事的有心人,有所揣測。不然以他的隱官身份,是怎麼都該出現在文廟內的。

議事,垂釣,反正兩不耽誤,都不用怎麼開口,樂得清閒。

陳平安就乾脆挑了個僻靜地方,坐在這邊釣魚,打了兩個窩,準備換著釣。釣魚這種事情,陳平安還是很熟門熟路,咫尺物裡邊,專門備著魚竿、餌料。

只是因為先前張條霞那些武學宗師雲集在此,好像成了一處勝地。

很快陳平安身邊就多出了兩撥釣客,男男女女,都很年輕,顯然興趣不在釣魚。

可惜了陳平安先前打的那個窩,這些個山上神仙,連那抽竿散餌都不懂的,一次拋竿之後,就雷打不動了,傻乎乎等著魚兒上鉤。敢情是憨憨等傻魚呢?



酡顏夫人與一位百花福地的少女花神,湊巧散心路過此地,遠遠見著了那一襲青衫後,嚇得落荒而逃。

陳平安突然站起身,往遠處使勁招手。

道路上,有個年輕女子,身穿紅衣,牽馬緩行。

她趕緊藏好酒壺,鬆開馬韁繩不管了,一路飛奔過來,一個蹦跳落地站定,大聲喊道:“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