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純粹劍修們(第3頁)

準確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浩然天下了。”

兩個少女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玄參會心笑道:“看來你們師父也是這麼說的。”

這就放心了。否則她們在金甲洲若是出了一些“稍微上心就完全可以避免,只因為自認為太忙所以沒多想”的事情,隱官大人除了肯定會與宋聘問責。此外曹袞在流霞洲,宋高

元在扶搖洲,唯獨他玄參這個在金甲洲當近鄰的,休想置身事外。

因為於樾去過落魄山,所以曹袞就專門邀請於樾到自己屋子喝酒,老劍修順便帶上了關門弟子野渡。

曹袞在進入避暑行宮之前,還是龍門境劍修,是在成為隱官一脈劍修後躋身的金丹境。

“前輩其實只需一句話,就能讓蒲禾乖乖閉嘴。”

曹袞打趣道:“‘我於樾在金丹時,就敢去劍氣長城遞劍殺妖。’”

於樾撫須而笑,輕輕搖頭,“說不得,說不得,說了太傷感情。”

雙方之所以能夠成為關係莫逆的至交好友,習慣了一見面就吵架,總歸有些事是會絕口不提的。

曹袞轉頭望向野渡,問道:“傷勢如何了?”

野渡咧嘴笑道:“已經完全痊癒了,就是浪費了不少藥材和光陰,導致修行破境慢了很多。”蒲禾點頭道:“能夠補全本命飛劍,實屬不幸中的萬幸。消耗些許神仙錢不算什麼,至於接連破境一事,以野渡的資質,加上我將劍術絕學的傾囊相授,根本不用

著急。”

野渡說道:“就因為認了你這個元嬰境當師父,我才著急。你看看其餘幾個同鄉,哪個師父不是玉璞境?”

給戳了心窩子的蒲禾瞪眼道:“為師又不是沒到過玉璞境,劍術造詣不曾跟著境界一起跌沒了,眼界就擺在那裡……”

野渡說道:“可以閉嘴了,車軲轆話少說幾句。”

畢竟有外人在場,有點面子掛不住的蒲老兒急眼了,“臭小子怎麼跟師父說話呢……”

野渡說道:“曹袞,我師父把你當外人呢。”

曹袞面帶微笑,輕輕點頭。

蒲禾朗聲笑道:“曹袞,我這關門弟子,腦子很靈光吧?你說句實話,如今的野渡,能不能進當年的避暑行宮?”

當然,更靈光的,還得是雪舟。總之兩位好徒弟,各得自己這位師父的一半真傳吧。

曹袞笑道:“暫時不能。”

野渡欲言又止,算了,難得沒有掰扯幾句。

離開劍氣長城時,少年劍修是洞府境,在今年入夏時分,才破境躋身觀海境。

同樣是破一境,師姐雪舟,卻是從觀海境躋身了龍門境。由此可見,雙方資質是有些差距的,當然這跟野渡受傷極重、傷到了根本有關,蒲禾當年是路過,才將奄奄一息的少年從死人堆裡找出來的,如果差了那麼一眼

,少年也就那麼死了。

蒲禾覺得這就是緣分,所以將連個姓氏都沒有的野渡收為關門弟子。

在劍氣長城,是不是出身高門,很簡單,就看劍修在年少時有無姓氏。

按例,中五境劍修,不管是元嬰,還是洞府,在某些時刻,都要離開城頭,趕赴城外戰場。

能活著返回城頭是本事,能夠攢下一份戰功更是本事,如果沒這本事,到底是死在哪裡,離著城頭是遠是近,各憑天命。

反正劍氣長城也沒有什麼下葬、入土為安的習俗。

城頭就是墳頭。城外戰場就是墳場。

野渡到了浩然天下,好像就只有三件事,吃飯練劍罵師父。

在師父蒲禾這邊,野渡從來都是一口一個老子的,偏偏蒲禾還就最寵溺這個最沒大沒小沒規矩的關門弟子。離鄉之前,蒲禾在自家分瀆派宗門內,蒲禾一脈,聲勢不弱,坐擁三峰,後來幾個嫡傳,師父不在身邊傳道教劍,都還算出息,混得不差,又有兩位再傳弟子,

在蒲祖師身在劍氣長城“光宗耀祖、大殺四方”期間,自行舉辦了開峰儀式。

可惜這倆再傳弟子都不是劍修,偶爾蒲禾心情不錯,才會喊來嫡傳再傳弟子們一起喝酒,老規矩,不是元嬰就站得著夾菜喝酒。

門風清奇。

這種事情,估計也就蒲禾做得出來,並且還能做得雙方都覺得天經地義。

不過如今多出兩位嫡傳,野渡從來都是坐著大吃大喝,雪舟卻是入鄉隨俗,與那些師兄師姐、師侄們一起站著吃飯,站著敬酒。只要是蒲禾參加的山上酒局,金丹地仙是沒資格落座的,愛來不來,愛喝不喝,扛不住蒲禾的酒好,護短,有那“流霞洲及時雨”的綽號,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比如想要報私仇卻做不成,只要認識了蒲禾,再讓老劍仙喝高興了,蒲禾也從不在酒桌上說大話,給誰承諾什麼,但是總能隔一段時日,對方就不用報仇了。

過了這麼些年,野渡還是半點不喜歡浩然天下。在同門師兄師姐那邊,或是那些個年紀一大把卻要稱呼自己為小師伯師叔、甚至是太上師伯師叔的宗門修士那邊,野渡遇到了,也從來沒個笑臉,都懶得點個頭

,不願意虛情假意套近乎,野渡只有一個心思,我練我的劍,百年之內必須混出個名堂,才好去五彩天下。

但是野渡對曹袞三人,還是很佩服的。

在避暑行宮待過的劍修,就必須敬重些。那個把玉璞境當飯吃的米繡花例外。

曹袞笑問道:“聽雪舟說她因為資質一般,不討師父的喜歡,你總想著把她丟給別人?”

野渡翻了個白眼,那個丫頭片子,賊精!看看,這都告上刁狀了,一點虧都不吃的主兒。

蒲禾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別聽她亂說,根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兒,沒有,絕對沒有!”說句良心話,蒲禾確實自認不擅長傳授劍術道法,所以起先關於雪舟的安排,當年蒲禾最早的打算,是與這個徒弟打個商量,能不能勸雪舟更換門庭,相信她未

來成就只會更高。比如蒲禾會讓流霞洲一位宗門的女子祖師,境界不高,玉璞境,但是她有錢,好好栽培。

她算是蒲禾的紅顏知己……之一吧,認識很多年了,如今管著她那個宗門的錢財和寶庫。這位女修駐顏有術,依舊少女容貌,如今見著了蒲禾,依舊是嬌滴滴一聲聲的蒲大哥,骨頭能被喊都酥了,但是蒲禾別的不說,唯獨在男女一事上,還是很拎得

清的,負不起責任就別滾被窩了。

也曾想過,是不是讓宗主師兄將雪舟收為嫡傳,只是相處久了,便不捨得了,蒲禾就當從來沒有過這麼檔子事。

這兩年宗主師兄一直問,隔三岔五就跟蒲禾追問此事,信誓旦旦,只要雪舟這孩子願意換個師父,必須是自己的關門弟子,以後接掌宗主都是有可能的。咱們分瀆派多久沒有出現一位劍仙宗主了?你蒲禾會教什麼弟子,一貫是散養一般的德行,你給人當師父就是暴殄天物、誤人子弟,有那幾個地仙弟子和再傳弟

子,純粹是你不用心教的緣故,真要用心教了,他們反而不會成材……

蒲禾只當耳旁風。

這個宗主師兄之所以對雪舟青眼相加,不得不承認,確有其獨到眼光。一方面,雪舟練劍資質極好,不說必定上五境,將來躋身元嬰境是十拿九穩的,更重要一點,雪舟與野渡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平時不愛說話,瞧著柔柔弱弱的,但是……焉兒壞,蒲禾很喜歡。如果說野渡是純粹劍修,那麼雪舟就是純粹的譜牒修士嘛,畢竟在蒲禾看來,一位譜牒修士的路數沒有野修野,就算不得譜牒

修士。

如今整座宗門,除了蒲禾和宗主,幾乎覺得她是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容易被騙,說話溫吞,沒什麼防人之心……

可在蒲禾看來,方才與曹袞詢問野渡能否去避暑行宮,更多是開玩笑的,但雪舟這丫頭,真是可以去避暑行宮的!

當年蒲禾去往劍氣長城遊歷,不少流霞洲山頭仙府,都是鬆了口氣,只差沒有擺酒局慶祝慶祝了。

在家鄉,蒲老劍仙的山上朋友與仇家一般多,可不是開玩笑的。

也難怪野渡當年在倒懸山會問一句,蒲老兒你仇家這麼多,會不會連累自己被一起砍死。

實在是這個師父在家鄉那邊的名聲太差了。

廊道內響起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曹袞笑道:“進來吧。”

雪舟推開門再關上門,一臉難為情,愧疚道:“曹仙師,師父不好意思跟你說,如今他手頭緊,當年在靈芝齋與你借的那些神仙錢,得晚點再還錢了。”

當時曹袞陪著野渡坐在靈芝齋大門外的臺階上,蒲禾讓雪舟借了兩次神仙錢,加在一起,其實也就十幾顆穀雨錢。

用師父蒲禾的話說就是曹袞那小子有錢,這種小錢,咱們師徒能不還就不還。

曹袞微笑道:“晚點還錢沒事,反正算利息的。”

蒲禾神色僵硬,野渡倒抽一口冷氣,果然這些個從避暑行宮出來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就沒一個是好鳥!

雪舟笑眯眯的,她朝師父稍稍攤手,徒弟已經盡力了。

蒲禾雖然是身份再正統不過的譜牒修士,卻精通偽裝,擅長遁法,除了劍術,旁門左道,或者說是歪門邪道,懂得比劍術還多。

浩然西北三洲,處處都是蒲劍仙雁過必須留名的事蹟。山澤野修和江湖武夫,對這位路子很野的蒲老劍仙都極為尊崇和敬重。

否則當初名聲爛大街的姜尚真在北俱蘆洲,也不會被稱為蒲禾第二。

當初蒲禾之所以會去劍氣長城,除了自己想去那邊闖出一番豐功偉業之外,也與自家宗門的破罐子破摔有一定關係。

只說宗門師兄就與蒲禾當面撂下一句狠話。蒲師弟,你再這樣舊習不改,我就只有兩個選擇了,要麼我不當這個宗主,你來當,咱們分瀆派就這麼毀在你手上,完蛋了。要麼你被我驅逐出師門,從此再不

是我們分瀆派的譜牒修士。

蒲禾被這個沒良心的師兄傷透了心,虧得自己當年將宗主位置讓給了他。

蒲禾一氣之下,就去了早就想去的劍氣長城。結果被某個狗日的坑了一把,酒桌上稱兄道弟,信誓旦旦說那米裕,就是個劍氣長城萬年未有的廢物玉璞境,這種軟柿子不捏,就對不住蒲老哥你這一身冠絕一

洲的無敵劍氣。

這種一個白給一個白拿的名氣,丟地上都不撿起來,簡直就是天理難容。

我要不是比米裕高出兩個境界,每天都要跟他問劍一場,我的勝績就得唰唰唰往上竄了又竄……

蒲禾也確實對自家宗門有幾分愧疚,就想著問劍成功,就會成為浩然天下歷史上,與劍氣長城劍修同境問劍勝出的第一人!離開了酒桌,就吭哧吭哧與米裕問劍去了,大家都是玉璞境,蒲禾在家鄉的上五境當中,又是出了名的殺力出眾、陰險手段多,怎麼看都是一件信手拈來的輕巧

事。

米裕一開始死活不願意領劍。

“我招惹你了?”

“你跟我問劍,好意思嗎?不如換個人,找孫巨源或是高魁去。”

“贏了我,當真有半點面子可言?”

蒲禾越聽越有把握,愈發胸有成竹,便開始使用激將法,還是那個狗日的交給蒲禾的殺手鐧。

其實就一句話。

“米祜有你這麼個寶貝弟弟,真是上輩子積福。”

果不其然,原本還有些吊兒郎當的米裕,立即黑著臉答應了那場問劍。

結果要不是米裕最後收劍,手下留情,蒲禾差點就被“攔腰”了。

狗日的不是說米裕就是個空有玉璞境的繡花枕頭、氣力都花在了女子身上嗎?等到認賭服輸的蒲禾去找那個狗日的算賬,結果還被倒打一耙,大罵蒲禾丟光了咱們浩然劍仙的臉面,他阿良就沒有這樣的窩囊兄弟,以後走路上,井水不犯河

水,都假裝不認識好了。

約莫是見蒲禾確實比較慘,還是安慰了一句,不過是問劍輸了,多大點事,無非是按照約定,留在劍氣長城一百年而已,咱哥倆好做個伴兒,豈不美哉。

狗是真的狗。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都要掬一把辛酸淚。

只是對方臨了說了句,說你蒲禾不會後悔在此逗留百年的。

那會兒蒲禾當然不相信。

如今想來,那個狗日的到底說了句人話。

後半夜,雪舟牽頭,負責穿針引線,來自劍氣長城的八個劍仙胚子,在異鄉重逢。

他們上次在客棧就沒怎麼說話,今兒好不容易可以各自撇下師父,聚在這邊閒聊。

年齡相仿,差得不多,但其實氣氛並不算太融洽,遠不是外人想象中那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場景。

得知虞青章兩個,竟然是跟隨年輕隱官一起離開的劍氣長城,還去了寶瓶洲落魄山修行過一段時日。

金鑾和孫藻面面相覷,虞青章和賀鄉亭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們找的師父,於樾,好像也就只是個玉璞境吧?

她們倒不是看不起於老先生,只是不管怎麼看,既然去到了落魄山還離開,不是什麼好選擇吧?野渡說話最不客氣,一開口就帶刺,“你們倆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好好的落魄山不待,都有機會當隱官大人的嫡傳弟子了,偏要跟著一個玉璞境老劍修四處逛蕩

擱我別說主動離開落魄山,就算隱官大人趕我走都不走,這種行徑算不算……雪舟師姐,你喜歡看書,你來說說看。”

雪舟歪著腦袋,笑眯眯道:“恩將仇報?這個說法重了些,換成忘恩負義,可能就比較準確了。”

舉形對這倆的選擇,心中一樣不以為然,只是少年好像天生就不愛說話,加上有野渡幫忙開口,就更懶得說話了。

賀鄉亭臉色鐵青,雙手攥拳,顯然被氣得不輕。

虞青章神色淡然道:“我們願意找誰當師父就找誰,關你屁事。再過十年,估摸著你還是個觀海境,到時候再看有沒有底氣,這麼跟我們說話。”

野渡冷笑道:“等著。”

原來謝松花起的頭,建議他們和各自弟子,在每個六十年,相互間來一場問劍,分個高下,排出名次。

所以他們這撥劍修,心目中真正的對手,或者說最需要超越的那個,都覺得只有那個綽號“小隱官”的陳李。

當然也有孫藻這樣覺得自己哪怕墊底也無所謂的劍修,反正甲子一比,輸了這次還有下次。

雪舟笑問道:“聽說你們見過裴錢了?”

舉形只是點頭而已。

朝暮卻開始竹筒倒豆子,說起那位裴姐姐的拳法無敵,當年在皚皚洲雷公廟,都能與高出她一境的柳歲餘問拳,打得有來有回!

舉形和朝暮,他們離鄉時,才七八歲。相較於性格活潑的朝暮,舉形明顯要更少年老成,平時的言行舉止,還有心境,穩重得像個老人。

朝暮在家鄉的宅子,與郭竹酒是一條街上的,郭姐姐喜歡自稱為“我師父暫時的關門弟子”。

前些年,隱官大人的那位開山大弟子,裴錢姐姐,送了兩張落魄山特製書籤給他們當見面禮,青翠欲滴的竹葉材質,寫有贈言。那是朝暮跟隨師父到了浩然天下後,第一次看到舉形收禮物。在那之前,遊歷金甲流霞皚皚三洲,許多長輩仙師想要送禮,舉形都板著著臉,雙手籠袖,故意視

而不見,也從不說一個字。

朝暮哪怕只是事後問了一句,就被舉形罵得哭鼻子,還威脅她以後別跟他說話,不然就得捱揍。讓謝松花一個“黃花大閨女”給倆孩子當師父,真心累,況且倆徒弟,確實又不好帶,一個心事沉沉,成天不愛說話,喜歡獨自發呆,偶爾開口說話,就會戳心窩

子,一下子就能讓另外一個同鄉同齡人哭得稀里嘩啦,讓習慣了與人問劍的謝松花去安慰人,確實讓她心力交瘁。

所以她當年才會對裴錢說,你師父帶孩子比當隱官更厲害。

金鑾讚歎道:“不愧是隱官大人的開山大弟子。在金甲洲,走哪裡都能聽說她的傳奇事蹟。”

金甲洲山上仙府和山下諸國,對女子武夫宗師“鄭錢”,可謂推崇得無以復加。

其實劍修聊武夫的情況,並不常見。

賀鄉亭和虞青章,第一次與裴錢見面,是在桐葉洲的雲窟福地黃鶴磯。

印象中,是一個扎丸子頭髮髻的年輕女子,乾淨利落,眉眼分明。

哪怕她待在隱官大人身邊的時候,好像還是話不多。

如果不是裴錢與蒲山葉芸芸有過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讓人記憶深刻,估計更會感覺她是一個知書達禮、待人和善的溫婉女子。

所以等到他們到了隱官大人的家鄉,上了落魄山,九個孩子總是無法將“鄭錢”與“裴錢”的兩個形象重疊在一起。

他們更多還是無比忌憚、畏懼那個“小師兄”“大白鵝”的白衣少年。

氣氛不佳。

雪舟率先打破沉默,笑道:“吵歸吵,不還是同鄉。”

舉形點頭道:“以後有事,相互間記得招呼一聲。我們不要總是麻煩長輩,更不要麻煩隱官大人。”

虞青章說道:“我們也很感激曹師傅。”

金鑾疑惑道:“曹師傅?”

賀鄉亭解釋道:“隱官大人有個化名叫曹沫,讓我們喊他曹師傅。”

野渡坐在欄杆上,雙臂環胸,說道:“落魄山是怎麼個地方,你們給說道說道。”

不遠處,宋聘和謝松花相視一笑,鬆了口氣。

還真怕他們打起來,飛劍亂飛,亂成一團。

之後陸芝暗中來過一趟全椒山,去看了眼那條礦脈,大致確定內部並無設置陣法。她待了沒多久,就返回南婆娑洲的龍象劍宗。

之後就是北俱蘆洲騾馬河柳氏,元嬰境劍修柳勖。當年在劍氣長城,他跟司徒積玉是經常碰頭的酒友,不過幾乎沒說過話。其實期間還來過一個兩頰酡紅的貂帽少女,找了個鬧市,打開包裹,蹲地上,擺攤了半天,跟人砍價,特別起勁,很是掙了幾顆雪花錢。她還偷偷摸摸逛蕩了一圈,被她找出了個鬼鬼祟祟的飛昇境修士,新鮮出爐的那種,剛從仙人境破境沒幾天,發現對方只是個準備來這邊正經做買賣的,雖說心大了點,私底下想要拉上金璞王朝一起吞了那條礦脈,然後與一個微服私訪的皇帝陛下,雙方聊得很投緣,約莫是喝了點酒,談興正濃,說了些劍氣長城如何如何、避暑行宮又怎樣怎

樣、陳清都不如何如何、年輕隱官不怎樣怎樣的言語……

她就沒有怎麼為難對方,耐著性子等他們聊完,又開始心中計數,等了又等,從一二三四五一直數到了九千多,才輕飄飄砍了對方一劍,她就回了。

謝狗一走,等於做了件管殺不管埋的活計,留下了個爛攤子。那位正值此生修道巔峰的飛昇境修士,自然而然誤以為是捱了那撥劍仙中某人的一劍,他猶豫再三,仍是氣不順,忍了又忍,終於在某天還是一個忍不住,光明

正大現身,表明身份,去了那處府邸大堂,必須討要一個說法。

他篤定某些言語,絕無被旁人竊聽去的可能。

退一萬步說,就算被聽去了,他們又能如何?

劍氣長城終究已是一處破破爛爛的遺址了。

飛昇城更是遠在五彩天下了。下次開門再關門,誰也別礙誰的眼。既然這撥劍修當中,謝松花和宋聘都暫時尚未躋身仙人境,他覺得自己反正佔著理,就要跟他們好好掰扯掰扯,你們這幫行事跋扈慣了的劍修,可別依仗著去過

一趟劍氣長城,就真的以為可以在這邊為所欲為了。曹袞幾個也確實覺得莫名其妙,卻也與那位在玉璞境沉寂消失數十年、一出關就是飛昇境的扶搖洲大修士,解釋了一番,先前那一劍,與他們無關,前輩你找錯

人了。

背竹劍匣的謝松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揹著一把“扶搖”劍的宋聘微微皺眉。

蒲禾嘖嘖稱奇,心想先前扶搖洲都打得天崩地裂了,也沒見你現身任何一處戰場抖摟威風啊。

宋高元說道:“前輩曾經至少兩次偷窺此地,我們不作計較而已。此外,相信前輩心知肚明,若真是我們出劍,沒理由否認。”

司徒積玉以心聲言語道:“謝松花,我和蒲禾幫你爭取時間,你那一劍,可別遞得輕巧了。”

謝松花打了個哈欠,“恁多廢話。”

宋聘以心聲提醒說道:“你們別急著動手,聽曹袞他們幾個商量過。”

被揭穿的飛昇境修士神色微滯,微笑道:“滿屋子劍修,敢做不敢認?”

宋高元和玄參對視一眼,笑了笑。

他們已經讓那些年輕劍修撤出此地。曹袞依舊嗓音軟糯悅耳,擺擺手,“前輩平白無故捱了一劍,為此生氣動怒,實屬正常,任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我們同樣理解。只是再次聲明一點,我們不需要故意否認什麼,真心沒必要。與此同時,前輩既然是求財而來,就好好與金璞王朝做買賣好了,同樣沒必要為了穩固扶搖洲山上第一人的領袖地位,覺得可以借

機拿我們立威。”

飛昇境修士輕輕撫掌,故作讚賞道:“小兒輩,不愧是在某地歷練過的,一個比一個鎮定,做賊心不虛,當真是有恃無恐嗎?”

那個金丹境女劍修也是個暴脾氣,沉聲道:“虛君前輩,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

此人道號虛君,真名王甲。在這扶搖洲,曾是一個名聲不顯的玉璞境,不知怎麼,如今搖身一變,就是飛昇境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此人在大戰之前,身兼數國的護國真人、國師、首席供奉。是早就算準了會有一場刀兵劫,早早避退了?

王甲神色淡然道:“在這裡,沒金丹說話的份。”

她剛要起身,就如溺水一般,被一股磅礴道意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謝松花一挑眉。

宋聘突然以心聲道:“剁死他算了。”

於樾就等這句話了。

結果就在此時,門口那邊多出一個女子。

寧姚來了。

那位飛昇境修士轉過頭去,在認出對方身份後,神色劇變,心思急轉,便要說幾句客氣話,再打道回府。

她站在門檻外邊,問道:“某地是何地?說來聽聽看。”

王甲滿臉悻悻然,其實他已經沒了開口說話的心思,剎那之間,這位飛昇境就同時用上了數種看家本領的遁法和障眼法。

仍是被一道凌厲劍氣當場洞穿後背心,再被巨大的慣性拖拽向牆壁,整個人被死死釘在牆上。

陰神欲想出竅遠遊,被劍氣斬碎,被迫退回真身,一尊縹緲法相才剛剛出現,便被劍氣轟然砸爛。

這位飛昇境一些更為隱蔽玄妙的術法神通,只因為屋內一條光陰長河卻好像被劍氣阻攔,倒退而流,如水倒灌,便成虛妄,註定徒勞。

寧姚看也不看那位紙糊飛昇境,她跨過門檻,與那境界不高、膽識不小的金丹女修笑了笑。

曹袞、宋聘他們都站起身,倒是很有默契,誰都沒有稱呼寧姚為隱官。

寧姚自然不會計較這個,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處理這種事情,某人更擅長。於是一襲青衫長褂的某人,便立即捻符神遊而至,頃刻間現身門口,跨過門檻,抱拳搖晃幾下,笑眯眯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