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五十七章 青萍峰上


  一年立春日。

  有萬物起始,一切更生之義。

  既是四時之始,又是一歲之首。

  等到陳平安從穗山之巔的節氣院,返回桐葉洲鎮妖樓,已經不見至聖先師和純陽道人的身影。

  只剩下黃帽青鞋綠竹杖的小陌,陪著一身碧綠法袍的青同站在頂樓廊道中。

  陳平安將那把夜遊重新背在身後,準備打道回府了,這趟出門遠遊,從帶著小陌一起離開仙都山,進入鎮妖樓,步入鄒子暗中授意、青同親手佈局的十二座幻象天地,再到那場夢中神遊數十處山水神廟,在那夢粱國境內的汾河神祠,又見陸沉,之後一起聯袂登上黃粱派婁山……相較於自己以前的所有遠遊,按照真實尺度的光陰流逝,其實耗時不久,可如果算上十二幅畫卷中的山水路程,再加上心路歷程的話,真可謂恍若隔世。

  青同見到了那個風塵僕僕的年輕隱官,欲言又止,他當然是想要參加仙都山那邊的下宗慶典,只是一時間難以啟齒,其實青同已經打定主意,必須抱上仙都山的大腿,今夜絕不能讓陳平安就這麼跑了。

  一個能夠時隔數千年、替禮聖敲響迎春鼓的讀書人,在青同看來,是不是文聖一脈的關門弟子,已經不那麼重要。

  青同甚至猜測,是不是隻要陳平安自己願意,肯在這個方向上努力前行,未來擔任文廟副教主,就算已是此人囊中物了?

  陳平安看著幾次想要開口又止住話頭的青同,笑問道:“青同前輩,是有話要說?”

  青同笑容尷尬,有點死心了。

  對方都不直呼其名了,甚至都不是什麼青同道友了,呵呵,青同前輩,看似熱絡,實則生分吶。

  明擺著是要過河拆橋,要與自己和鎮妖樓劃清界線唄。

  實在是與陳平安一同遠遊,跟這個自己曾經誤以為是白帝城鄭居中的年輕隱官相處久了,青同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見微知著的本事,打機鋒,說禪機,察言觀色,很是聞弦知雅意了。

  小陌受不了青同的磨磨唧唧,耽誤自家公子的趕路,直截了當說道:“公子,青同是想要參加仙都山的下宗慶典。”

  陳平安笑道:“小事,小事,參加觀禮而已,青同道友別多想,我就是覺得仙都山都沒有發出請帖,於禮不合,擔心慢待了青同道友。”

  青同連忙咳嗽一聲,示意小陌把話說全乎了,別這麼拖泥帶水。

  自己這趟神遊山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仙都山,怎麼都該給個“首席”噹噹。

  再說了,一位飛昇境大修士,何況還是半個桐葉洲的東道主,竟然需要與人求著當個宗門供奉、客卿,傳出去都是個天大笑話。

  小陌說道:“青同還想要擔任青萍劍宗的記名供奉或是客卿,方才閒聊,就想讓我幫忙美言幾句,我說這種有可能涉及增添一張下宗祖師堂座椅的大事,我自己都只是個落魄山的記名供奉而已,當然說了不算,成與不成,還得是公子親自定奪,何況我們落魄山,又不是什麼一言堂,想必難度不小。”

  陳平安恍然,思量片刻,點頭道:“青同,你願意屈尊主動參加觀禮,再當個記名的供奉客卿,仙都山當然是會因此蓬蓽生輝,實屬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小陌還真沒故意誆騙你,一來下宗事務,我與學生崔東山早有約定,幾乎從不插手,全盤交給了崔東山處置,確實不好為誰破例,壞了規矩。再者就算是在上宗落魄山那邊,舉辦祖師堂議事,怨我自己不靠譜,當上了山主那麼些年裡,因為做慣了見不著人影的甩手掌櫃,常年不在山上,人人都有怨氣呢,好些事情,他們都故意跟我慪氣,唱反調。”

  小陌立即跟上一番言語,“所以我之前見青同似乎不太相信,就舉了現成的例子,當年公子的得意學生,如今仙都山的首任宗主崔仙師,擔保舉薦姜老宗主,擔任落魄山的首席供奉,不就是異議不小嘛,過程頗為曲折,聽周護法說,當時在那霽色峰祖師堂,都吵架了,都快要吵翻天呢,好不容易才當上的落魄山首席。”

  青同板著臉說道:“如果實在為難,就當我沒提這茬。”

  愛咋咋的,我還真就不伺候了。

  陳平安面帶微笑,跟我橫呢,還真就不慣著你。

  小陌以心聲提醒道:“趁著公子方才遠遊,青同搬空了幾間屋子的多年珍藏,看架勢,是要拿來當慶典賀禮了。”

  陳平安瞪了眼小陌,這種事情,不得開門見山就與我說了?隱官大人立即尾音上揚拖長唉了一聲,“青同道友咋個還說上氣話了,別這樣,就憑我跟青同的交情,‘道友’一詞,簡直就是為咱們仨量身打造的說法,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我和小陌,都該鼎力舉薦一二,為你在青萍峰祖師堂爭取來一把椅子!”

  青同點點頭。

  好像還在氣頭上呢。

  動身離開鎮妖樓之前,陳平安突然笑道:“青同,別的不談,只講‘道友’一說,同道好友,我是很誠心實意的。”

  青同點頭道:“我只相信這句話。”

  小陌看了眼自家公子。

  陳平安悄悄點頭,心領神會。

  這位青同道友,今時不同往日了,不是個好騙的。

  之後陳平安帶頭捻出三山符,青同頗為意外,卻不動聲色。

  到底是著急趕路返回仙都山,還是說明陳平安如今施展這張大符、已經無需消耗功德了?

  憑藉三山符的縮地山河,幾個眨眼功夫,便來到一處山中。

  已經身在青萍劍宗地界了,仙都、雲蒸、綢繆,三山並峙,是一主兩輔的格局。

  綢繆山吾曹峰,此地正是曹晴朗的閉關之地。

  連同雲蒸山在內,兩山依舊被陣法遮掩。

  三山都曾是桐葉洲的舊山嶽遺址,在崔東山的精心營造、修繕之後,煥然一新。

  兩山主峰,分別在山巔立碑,是崔東山親筆篆刻,“吾曹不出”,“天地紫氣”。

  青衫背劍的陳平安,黃帽青鞋綠竹杖的小陌,一身碧綠法袍、姿容俊美的青同。

  山中有綠竹成林,風搖竹林,滿山韻動,其下有溪澗幽幽然,其鳴乍大乍細。

  三人沿水而行,竹林間的溪澗,潺潺而流,有石高出水面,叢叢昌蒲,翠綠可愛。

  水中多有凹石積水而成的小潭,石泓內水尤清冽,清深多倏魚,忽上忽下。

  溪流兩岸邊多竹叢,竹叢下亂石如齒相擁簇,倒映水中,若牛馬飲於溪水。

  陳平安笑著介紹道:“別處那座雲蒸山的主峰吾曹峰,會是崔東山這位下宗宗主的道場,他同時兼任雲蒸山的首任山主。他接下來,除了住持一宗具體事務,還會廣泛收徒,道訣,劍術,拳法,符籙,煉丹,陣法,經濟之道等等,都會分門別類,各自收取弟子,等到今天白天的典禮結束後,第一場青萍峰議事,崔東山還會提議,將來成為青萍劍宗的年輕譜牒修士當中,第一位躋身玉璞境的劍修,就可以入主吾曹峰,擔任第二任山主。”

  “而我們腳下這座景星峰,而非整座綢繆山,會暫時交給在此閉關結丹的曹晴朗打理,因為曹晴朗既是景星峰的第一位修道之人,他還會是毫無懸念的下任宗主,這件事,上下兩宗,早就心知肚明瞭。那麼青萍劍宗就又隨之多出了一個傳統,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自第二任宗主曹晴朗起,以後第三任以及所有下任宗主,都會是景星峰的峰主出身。這一點,我們顯然是借鑑了玉圭宗的九弈峰。”

  “既然宗門名字是青萍劍宗,那麼當然是以劍道作為立身之本,作為祖山的仙都山那邊,是未來劍修的落腳地,雲蒸山可能會負責收納純粹武夫,除了崔東山,下宗還有種夫子,以及謫仙峰的隋右邊,再加上我們與蒲山關係極好,教拳一事,問題不大。綢繆山這邊,諸子百家練氣士,可能都會有些。”

  青同其實對這些宗門事務,並不太感興趣,聽身邊陳平安娓娓道來,落在耳中,也就是如溪澗緩緩流去了,不上心頭。

  不過涉及到一座宗門的傳承人選、世襲秘傳之法,擱在任何一個山頭仙府,都不是小事,只是此刻陳平安雲淡風輕,略顯輕巧,其實對未來青萍劍宗的譜牒修士來說,可能就是無數的愛恨情仇,人心起伏。所以陳平安確實沒有把他青同當外人了。

  小陌微笑道:“青同道友,很多事情,我都是頭回聽說,所以你不要那麼心不在焉。”

  青同面色無奈,卻是綿裡藏針一句:“我總不能拿出本冊子,一一記下這些話吧。”

  小陌微笑道:“我在仙都山的山腳那邊,一處剛剛取名為落寶灘的地方,建造了道場,相信以後少不了會與青同供奉或是青同客卿,時常敘舊寒暄。”

  青同臉色僵硬。

  陳平安冷不丁問道:“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收取幾個傳授道術或是拳法的弟子?”

  畢竟青同是等於半個止境武夫的飛昇境修士。而且以青同經常逛蕩藕花福地的脾氣,一看就不像是個喜歡太過冷清生涯的。

  青同搖頭赧顏道:“不曾有過。”

  主要還是因為負責坐鎮鎮妖樓,職責太過特殊,青同哪敢隨便收徒,擔心會給自己惹來一身腥臊,而且那位東海老觀主,碧霄洞主,也曾毫不客氣地敲打過青同,說青同根本就不是能夠僅憑一己之力去開宗立派的那塊料。

  事實證明,真是青同小心駛得萬年船了,只說太平山的那場禍事,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鑑,鎮妖樓極有可能淪為差不多的處境。而且青同覺得自己一旦有了開山弟子,在收徒這件事上,一定會停不下來,就跟鎮妖樓內那一屋子一屋子的收藏差不多,青同從來不看品相、珍稀程度,只看眼緣,那麼關門弟子的到來,就肯定會遙遙無期了。

  陳平安感慨道:“青同道友真是一心求道,讓旁人自愧不如。”

  青同再次欲言又止。

  因為之所以會厚著臉皮與仙都山攀上關係,就在於如今天下形勢變了,青同心思就跟著變了,很想要撈個某某宗門的第一代祖師爺噹噹。

  陳平安好像看穿青同的心思,說道:“投桃報李,我閉關之後,會跟朋友一起遠遊浩然,期間路過中土神洲,會在文廟那邊,拉上我家先生一起,幫你說幾句話,看看能否准許你在桐葉洲中部某地,鄰近鎮妖樓的地方開宗立派,爭取准許桐葉洲這邊的本土妖族修士,投靠你的這個門派,也省得他們一年到頭風聲鶴唳,道心渙散,根本無心修行,時日一久,這撥已經心生怨懟的妖族修士,之於桐葉洲,是會有些隱患的。”

  “青同,你主動跟我們來到青萍劍宗,有私心,我帶你來到這座景星峰,其實也有私心。”

  青同疑惑道:“什麼意思?”

  陳平安雙手籠袖,走在竹林小徑,“心懷遠望又謹慎之人,能成大功。秉性忠良敦厚之人,可託大事。”

  “在我看來,青同道友的存在本身,可以完全撇開鎮妖樓不談,就是我們青萍劍宗仙都、雲蒸、綢繆之外的第四座山。”

  “青同道友,未必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宗門初祖,但肯定會是一個極負責、極用心的極好護道人。”

  小陌大為意外。

  一口氣接連說了三個極字,青同當真配得上這個評價嗎?

  自家公子的這番話,都沒什麼言下之意了,就直接將所有意思都給擺在了桌面上,就是希望青同能夠成為青萍劍宗的幕後護道人,至少也是之一。

  青同更為訝異,苦笑不已,自嘲道:“就算你說得真心實意,我自己也不信啊。”

  陳平安微笑道:“在這件事上,你可以相信,因為我自己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青同道友只管放心,也不用擔心跌入個是非窩,我會跟崔東山他們事先說好,保證不能因為你的境界和身份,就將你牽扯到任何宗門事務裡邊,所以你只需要以半個山外人的身份,多加留心青萍劍宗一年年的發展態勢,只要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哪怕嘴上說不出哪裡不對,都可以與崔東山,或是以後第二任宗主曹晴朗主動提出來,完全不用計較自己的觀點是對是錯。”

  青同點點頭,“只敢保證會盡力而為,我不作其他任何承諾。”

  陳平安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一行人走到景星峰之巔,天清氣朗,山青月白,環顧四周,心曠神怡。

  因為陸沉的評價,將碑文形容為存神去形的“某種仙蛻”,陳平安這次就又多看了幾眼那塊石碑。

  一位儒衫青年,從石室內快步走出,作揖道:“先生,陌生前輩。”

  果然如陸沉所料,曹晴朗所結金丹,品秩介於一品和二品之間。

  丹成一品,是飛昇資質,比如早年皚皚洲的韋赦,還有青冥天下的雅相姚清,都是如此。但事實上,許多如今屹立於天下山巔的大修士,多是丹成二品,

  陳平安欣慰笑道:“丹成二品之上,大氣象。比先生當年結丹,強太多了。”

  然後陳平安開始介紹身邊的青同,“這位道友,道號‘青同’,是桐葉洲本土修士,飛昇境。因為道號,與我們青萍劍宗名稱裡邊,都帶了個‘青’字,青同道友覺得是一樁難得碰到的緣分,被我數次邀請,所以會擔任青萍劍宗的記名供奉。”

  曹晴朗再次作揖行禮,“晚輩曹晴朗,見過青同前輩。”

  青同點頭致意,面帶微笑,心中小有腹誹,隱官大人真是張嘴就來啊。

  陳平安說道:“青同道友的境界、資歷,都明明白白擺在那邊,只因為米裕已經是內定的首席供奉了,青同道友就只能屈居次席了。”

  青同無言。

  自己這就是次席供奉了?

  這不就很一言堂嗎?

  曹晴朗笑容和煦,道:“畢竟我們青萍劍宗,還是個劍道宗門,就只能委屈青同前輩了。”

  青同笑道:“談不上委屈,能與青萍劍宗結緣,榮幸之至。”

  不敢有半點委屈。

  何況身邊小陌,一位飛昇境圓滿劍修,如今不也才是個落魄山的記名供奉,還不如自己,至今都沒個次席位置呢。

  一襲白衣眉心有痣的少年,風馳電掣御風而來,身形飄搖落定時,兩隻雪白袖子獵獵作響,作揖道:“拜見先生。”

  崔東山剛剛起身,便有一個扎丸子髮髻的年輕女子,帶著一個黑衣小姑娘趕來景星峰。

  原來是崔東山察覺到先生一行人的蹤跡後,就去敲門,讓大師姐裴錢,喊上了本就在屋內一同圍爐熬夜守歲的小米粒。

  小米粒雀躍不已,報喜道:“好人山主,餘米已經破境嘞,是那當之無愧、名正言順、貨真價實的米大劍仙了!”

  陳平安故意流露出滿臉意外的神色,讚歎道:“厲害厲害。”

  青同內心微動。

  那個劍氣長城的米攔腰,仙都山的首任首席供奉,竟然已經是一位仙人境劍修了?!

  陳平安彎腰揉了揉小米粒的腦袋,“是不是經常為米大劍仙守關?”

  小米粒咧嘴笑道:“麼的麼的,偶爾偶爾。”

  小米粒伸手擋在嘴邊,與好人山主悄悄說道:“餘米說啦,閉關過程可兇險可兇險,就是每逢道心不穩之際,就時常想起隱官大人在戰場上的臨危不亂,心就定了,這才僥倖破境,所以餘米跟我反覆唸叨,這次能夠打破瓶頸,活著出關,除了要由衷感謝太徽劍宗的劉宗主,剩下大半功勞,全是拜隱官大人所賜呢,與他自身修為,劍心啥的,一顆銅錢關係都沒有。”

  陳平安氣笑不已,脫口而出道:“放他孃的屁。”

  小米粒撓撓臉。

  陳平安立即和顏悅色起來,“先別管他,咱們回密雪峰。”

  青同默然。

  至於落魄山的風氣如何,因為先前夢中神遊,陳平安選擇過家門而不入,所以青同始終未能親身領教一二。

  不過小陌的言行舉止,已經讓青同做好心理準備了,只是就目前情況看來,好像還是不太夠。

  陳平安又幫忙介紹起了青同。

  之後又有兩道身形,從大淵王朝境內那座鬼城內化虹御風而來,是鍾魁和那個自稱姑蘇的鬼仙庾謹,陳平安只得再次介紹起青同的身份,不過略去了鎮妖樓和青同的境界一事,不是信不過鍾魁,而是信不過那個看上去油膩的胖子,一個差點比大驪宋氏更早完成一洲即一國壯舉的帝王雄主,史書上所謂的“丈夫持白刃,斬落百萬頭”,可不是什麼溢美之詞。

  鍾魁看了眼陳平安。

  陳平安點點頭。

  鍾魁偷偷豎起大拇指。

  陳平安也朝鐘魁豎起大拇指。

  相逢莫逆於心,只在不言中。

  都不差。

  因為兩個朋友,就像一個負責開闢道路,一個則負責幫忙護道。

  陳平安也親眼見識到了鍾魁在鬼道一途的某種“無敵之姿”。開路不易,護道更難。

  整個桐葉洲西北地界,鍾魁幾乎是全憑自己,就以一種類似白也當初在扶搖洲“劍化萬千”的壯觀手段,一人身形道化在無數條路上,幫著無數鬼物陰靈指引前行方向,同時抵擋天地間的罡風,強行壓制沿途仙府練氣士與各路山水神靈,對孤魂野鬼的先天壓制,護送他們走入一一扇扇通往冥府的大門內,那絕對是飛昇境修士都無法做成的壯舉。與此同時,鍾魁還親自走了一趟黃泉路,無需他覲見酆都那一尊尊“府君”,就直接下達了一道道法旨,嚴令道路之上的冥府胥吏、鬼差和數量眾多的牛頭馬面,不得擅自鞭笞任何一位入境鬼物,關鍵是整座地位超然、甚至可以無視文廟、白玉京禮儀規矩、道尊法旨的酆都,好像對此沒有任何異議,都等於是默認了鍾魁的僭越之舉。

  所以在新舊交替的這個深夜,對於整個桐葉洲的修道之人,三座儒家書院,各國帝王將相,還有山水神靈,可能都會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其實在鍾魁動身時,連帶著胖子庾謹,也跟著跑了一趟遠門,以至於庾謹的一身天地靈氣,都消耗殆盡了。

  對鬼仙庾謹來說,算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護道。

  等到返回那座空落落再無一頭孤魂野鬼的破敗鬼城內,胖子累癱在地,談不上有多少成就感,也難得沒有跟鍾魁喊冤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