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二百章 死局之死結所在
在黃雀停肩之後,謝實便放下茶杯,如同徹底放下心,朗聲笑道:“這就是大驪的待客之道?”
曹曦悻悻然,有些尷尬。
他是想宰掉這個謝實不假,然後順便牽扯出謝實背後的某位道教大佬,到時候亂成一鍋,婆娑洲的潁陰陳氏,此地聖人阮邛,以及風雪廟、真武山兩座寶瓶洲的兵家祖庭,大驪那棟不知深淺的白玉樓,城府深厚的大驪國師崔瀺,等等等,曹曦既能夠完成醇儒陳氏的約定,成功掌控自己的那隻本命瓷,同時聯姻成為親家,之後找個機會脫身離去,舒舒服服隔岸觀火,天塌下終歸有高個子頂著,一勞永逸,大不了以後都躲在鎮海樓那邊。
可是曹曦卻不想當出林鳥,首先跟謝實硬碰硬。
在感知到那隻黃雀的出現後,見多識廣的許弱,本來已放棄出劍的念頭,聽聞謝實這句話後,反而心生不悅,重新握住劍柄,這位在桃葉巷散步的墨家豪俠,緩緩走向謝家老宅那邊,邊走邊說道:“大驪待客如何,無需我許弱多說什麼,若是真是鐵了心對你不利,少女稚圭根本不會出現在小鎮,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大驪做得不算差了。倒是你謝實在驛站桌上,口氣不小,全然不把大驪放在眼中。怎麼,如今仗著有你家祖師爺那邊的撐腰,就要繼續抖摟威風?行,我許弱今日就只以許弱的身份,跟你來一場生死之戰。”
許弱走到謝家門口,笑道:“放心,我墨家子弟,一諾千金,我許弱若今日之事,只在你我生死之間了卻,以後大驪也好,墨家師長也罷,都不會找你謝實的任何麻煩。”
崔瀺,曹曦,阮邛,許弱,無名氏武夫。小鎮龍盤虎踞,以這五人為尊,構成一張聯手圍剿謝實的無形大網。照理來說,許弱是最不會第一個出手的人物,不曾想到最後反而是這位與誰都好說話的墨家遊俠兒,想要率先出劍,捉對廝殺,獨力領教一位道教天君的通天本事。
謝實皺了皺眉頭,望向大宅門口那邊,沉聲道:“許弱,你當真要出手?”
許弱拍了拍劍柄,灑然笑道:“不曾完整遞出一劍,已經甲子光陰,我為此溫養了兩三劍,還算湊合,相信絕不會讓謝天君失望。”
謝實破天荒有些騎虎難下,若是個人恩怨,在俱蘆洲,他謝實還真就要放開手腳,但是這次跨洲南下,卻沒有這麼簡單。能夠讓他謝實做這些不合心意的事情,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作為一洲道主,怎麼可能單單是被人要挾以本命瓷,就忍氣吞聲,南下返鄉?
曹曦有些幸災樂禍。
許弱此人,是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屬於世間遊俠裡中脾氣最好的那一撮,許弱的本事大小,修為深淺,靠山高低,因為出手極少,所以一直是個謎,但是山上山下,都信奉一件事,能夠活過漫長的歲月,贏得偌大名號,那麼越是脾氣好的修行中人,脾氣不好的時候,一定很驚人。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嗓音如洪鐘大呂響徹謝家老宅,“許弱,你不要跟老夫爭搶,謝實是吧,就交由老夫來練練手,正好慶賀老夫重返武道十境,對手不夠強,打得不會盡興!若是謝實覺得老夫是仗勢凌人,以多欺少,沒關係,老夫就跟你幕後之人,酣暢淋漓打上一架,與許弱一般道理,個人恩怨,生死自負!”
一直站在謝實肩頭上的粉嫩黃雀,嚶嚶啼鳴,婉轉悅耳。
謝實豎耳聆聽,會心一笑,抱拳道:“老人家說了,先前是我謝實誠意不夠,沒這麼強買強賣的道理!所以他老人家這趟正在趕往龍泉郡的路上,還說親自幫助你們大驪王朝,拐騙……”
謝實按照原話一五一十地說到這裡,神色略微僵硬,想著為尊者諱,趕緊改口道:“請來了了寶瓶洲道統‘玉女’賀小涼,免去你們大驪日後與神誥宗交惡,以表誠意。所以你們大驪宋氏真正需要用心的地方,只在真武山一處。”
曹曦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從謝實的言語之中,偏偏找不出毛病。
謝實望向大宅門口方向,抱拳笑道:“若是想要交手,等到這件事情辦完了,我謝實一定奉陪!”
然後他偏移方向,面朝西南大山之中,正是落魄山竹樓所在,“想要與我家老爺交手,一樣要先跟我謝實打過才行,還望理解。若是你覺得是我謝實瞧不起你……”
謝實收起拳頭,雙手負後,冷笑道:“那就當是我謝實瞧不起你好了!”
許弱撂下一句,“此間事了,一定奉陪。”
落魄山那邊,老人轉頭笑望向崔瀺,道:“如何,我應該什麼時候出手?換做平時,真忍不了。”
崔瀺神色如常,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似乎在權衡利弊,緩緩道:“不急。本來就是談生意,他謝實漫天要價,我就想著借你的武道九境,幫助皇帝陛下就地還錢而已。既然幕後大佬露面發話了,退讓了一大步,大驪沒必要跟謝實撕破臉皮,呵,以後還得謝實坐鎮觀湖書院以北的山頭,可不能傷著這位天君老爺,我出山之後,還要勸說許弱暫時不要意氣用事,有點頭疼,許弱這種人,無欲則剛,他認定的事情,唉,頭疼。”
光腳站在廊道的老人,望著崔瀺的側臉,嘆了口氣,“巉瀺,你不該變成這樣的。”
崔瀺指了指遠方,譏笑道:“我是崔瀺,你孫子崔巉在大隋,不但是少年模樣,還帶著幼稚的少年心性,應該隨你的喜好。”
崔瀺心情大壞,突然厲色道:“出來!”
這聲怒喝,嚇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打了個激靈,青衣小童更是嚇得兩股戰戰,怎麼,在肚子裡偷偷罵幾句娘都不行?這也能聽得見?儒家聖人啥時候這般神通廣大了?
好在很快竹樓外那條幽靜小徑處,走出一位修長如玉的男子,約莫三十多歲,英氣勃發,身穿黑衫,渾身散出一股子冰渣子似的生硬氣質,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物。他步伐堅定地走到竹樓外,向二樓低頭抱拳道:“崔氏末席供奉孫叔堅,拜見大驪國師,拜見老祖宗!”
崔瀺眼神不悅,“那托缽僧人攔阻過你一次,等於救了你一命,你還敢進山來此?!”
當時崔瀺悄然離開驛站去見老人,其實早就察覺到躲在暗處的男子,那個時候崔瀺就起了殺心,只是僧人先行出手,擋在了崔瀺和那位崔家供奉中間,崔瀺不願節外生枝,才沒有出手殺人。
孫叔堅臉色沉毅,保持抱拳姿勢,但是抬起頭,與大驪國師對視,“崔氏祖宅專門有人負責盯住老祖,每隔十年就換一人盯梢,防止有人暗中加害老祖,這十年正是在下。老祖此次擅自離開南方,也正是在下幫忙傳遞錯誤諜報,謊稱老祖依然滯留在南方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