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零二章 富到流油的松江府(第3頁)

    犯下了僭越之罪的霞飛街被抄了,符合傳統儒家禮法,就這事,鬧到舉世皆知,李佑恭也有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無論現實如何,名義上是這樣的。

    “嘖嘖,富得流油啊。”李佑恭眼睛閃著光,他在思考,要不要動手搶,搶這一筆,至少夠宮裡享樂十幾年,還不用出銀子了,他是皇帝的陪練,他親自帶人查抄,就以僭越之罪為名,名正言順。

    除了陛下,誰能為難他李佑恭?張居正都不行,張居正帶著內閣只能說兩句,陛下若想保他,輕而易舉。

    “算了,陛下說,讓咱家到地方,不要滋擾地方,咱家帶回宮裡的每一釐銀子,都是用陛下的信譽換來的。”李佑恭最終還是不打算這麼幹,雖然富得流油,雖然名正言順,但有旨意。

    李佑恭走了兩步,忽然看到了前面過來了一隊鮮花錦簇的車駕,這些車駕有點眼熟,看了半天,李佑恭確信,這都是皇莊出品,而且是新出的液壓減震系列的高端貨,一輛車從五百兩銀子到五千兩銀子不等。

    這個系列叫雲攆,象徵著神仙乘坐的車輛,出自《魏書·崔廣傳》。

    一分價錢一分貨,皇莊的刀法極為精準,每一輛車都是不同規格,比如車窗玻璃的透明度,車駕的鋼材、減震筒的簧鋼等等。

    皇宮不是沒有奢侈品,但大多數都放在了皇莊裡撲賣換成了銀子。

    “一二三……十二輛車。”李佑恭簡單一數,最頂配的豪華車駕,居然高達十二輛,光是車就六萬銀,再加上拉車的馬匹,都是清一色的駿馬,那價格就沒數了。

    “哪家豪門公子出行?”李佑恭有些疑惑的問道。

    閻士選頗為感慨的說道:“這十二輛車都是松江府花魁們的車。”

    “花魁們這麼有錢?”李佑恭都驚呆了,大明松江府的確非常富有,可是已經富到了,花魁都能買的起這等昂貴之物了嗎?

    閻士選五味雜陳的說道:“不是,這從何說起呢?簡而言之,就是在鬥富,其實是從倭國傳來的劣俗,不過倭國彈丸小國,長崎就是再富,能鬥出什麼花樣來?這等劣俗傳入了大明之後,變本加厲了起來,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李佑恭詳細瞭解了一番,才知道了倭國鬥富之風,這怪徐璠和孫克毅,他們發寶鈔,並沒有濫發,讓倭國的錢荒得到了緩解,短期內刺激了經濟,這倭國幾個港口附近,就富了起來,就出現了這種奇怪的鬥富競奢的文化。

    倭國有著十分濃郁的花魁文化,這是可以媲美朝鮮高麗姬的產業鏈。

    這些花魁出門,有六君子。

    一個是本命君,本命君就是日後從良要嫁去的人家,一定要找到一個地位崇高的本命君,剩下的五個君子就好辦了,這些本命君要麼是名田主大名的直系,要麼是朝廷公卿之後。

    有了本命君,出門六君子,就可以開始尋找了。

    第一個找的就是持君子,其實就是頭號備胎,本命君一旦捨棄了這些花魁,持君子並不能上位,因為持君子就只是騎驢找驢的那個備胎,只有花魁實在找不到本命的時候,才會給持君子機會。

    持君子之下,就是幕君子,這個幕君子,就完全不考量家室了,要長得帥,要孔武有力,負責幫助花魁們,搞定一切生活裡的煩惱,而幕君子並不能當入幕之賓,這幕的意思,就只是可以到花魁的閨房裡,解決生活瑣事。

    幕君子也是花魁們之間爭鬥的工具人,我的幕君子比你的高,比你的強壯,就更勝一籌。

    本命君、持君子、幕君子之外,還有三個君子,這三個君子,主要是富商巨賈之家的子弟,足君子負責跑腿兒,馱君子負責提供出行的車輛,觀君子則主要是負責附庸風雅,提供要唱的詩詞歌賦。

    本命君、持君子、幕君子、足君子、駝君子和觀君子,為六本木花冠君,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就是貢君子,就是專門負責上貢,這人就多了,這些貢君子,就是花魁出行們的錢包,他們負責提供花魁一切的開支,但是想見花魁一面都是難上加難。

    這些貢君子不見得有錢,但一定願意為花魁傾盡所有,而花魁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這些貢君子。

    貢君子不在六君子序列之中,因為舔狗不上桌。

    這些亂七八糟的君子裡,只有本命君能夠一親芳澤,偶爾本命君會召花魁入府彈唱一番。

    “瘋了嗎?”李佑恭聽完之後,目瞪口呆,他恨不得立刻請出朱程理學來!這不是胡鬧嗎?

    閻士選重重的吐了口濁氣說道:“松江府鬥富競奢蔚然成風,這倭國這套荒誕不經的路數,傳到了大明,這些勢要豪右的膏粱子弟們,趨之如騖,立刻競相效仿,學倭國搞起了松江花魁榜,上榜十二人,以十二月為花名,其實也不是對花魁多傾慕,就是為了顯得自己富有。”

    踏踏踏!腳步聲傳來,李佑恭看向了街道的盡頭,面色凝重,有很多人,正在跑向霞飛街。

    海龍幫找閻士選報仇來了嗎?

    隨行的番子和緹騎們,手伸向了手銃,眼神四處打量,尋找著待會接戰的有利地形,一個輕裝簡從的緹騎,一個助跑翻過了牆,消失在了人海之中,這個緹騎是墩臺遠侯,現在出去傳信兒。

    打起來,只要挺半刻鐘,衙役就到了,挺三個時辰,水師銳卒就到了。

    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手裡操持著拳頭粗的長木棒,衝進了霞飛街,也不打人,也不搶劫,直衝向了花魁車隊,裡面一個四人抬的轎子快速從李佑恭等人面前經過。

    李佑恭都準備好了要作戰了,結果家丁們看都沒看他一眼。

    “曲道成!好伱個龜孫!給老子爬過來!”轎子裡走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手裡拄著一個柺杖,精神看起來很不好,眼裡都是血絲,憤怒無比的嘶吼著。

    “這是?”李佑恭這才意識到不是衝自己來的。

    閻士選還真的認識這個人,他簡明扼要的說道:“曲家的老爺子曲鶴行,就是曲家灣那個曲家,原來縣衙都是人家的地,後來曲鶴行把地契送到了縣衙,算是松江府數得上號的大戶人家了,僅次於松江孫氏了,家裡光是二桅船就三百多條,三桅船八十多條,去年買了兩艘五桅過洋船。”

    “曲鶴行是曲道成的爺爺。”

    李佑恭簡單的理了下其中的關係,愣愣的說道:“不是,那曲鶴行罵他孫子是龜孫,那他是什麼?”

    “氣急了有點口不擇言。”閻士選笑著說道:“曲鶴行就是那種老頑固,脾氣也差,海禁時候,就下海討生活了。”

    一個眼眶深陷的男子,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但看這氣色,有點命不久矣,還不如曲鶴行好。

    “爺爺!你要做什麼!我就是出來玩。”曲道成大聲的問道。

    曲鶴行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閉著眼睛,大手一揮說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給我打!打死了衙門問起來算我的!”

    “爺爺,你就我這一個孫子啊!”曲道成嚇傻了,他毫不懷疑,他爺爺真的要打死他!

    曲鶴行能帶著曲家在開海事中,啃下這麼大一塊肉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自然說到做到。

    “沒事,你爹還有三個私生子,就是再丟人現眼,也沒你這麼丟人的!給我打!”曲鶴行從旁邊家丁手裡,奪過了拳頭粗的木棒,就打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