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三十九章 大明廷臣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第2頁)
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規則的模糊化,有利於設限,設限有利於聚集可以謀利的工具人,而拿這個環節,就是收穫,要則是規則模糊化。
當一個官吏能夠熟練使用卡吃拿要這四個技能的時候,就是成熟的時刻了。
王崇古笑著說道:「大體而言,就這四個方面,具體的話,那門路就多了去了,其實吃點喝點拿點要點,這沒什麼,工程上的事兒,這都正常,最大的問題,還是層層撲買,這才是最要命的事兒。」
「卡吃拿要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海瑞愕然,他多少有點低估了這鼎建大工反腐的難度。
卡吃拿要的邏輯十分嚴密,現在居然還有更加嚴重的問題。
王崇古素來都是這樣的,他主持的大工鼎建,都是抓大放小,工程質量必須保證,窮民苦力每日口糧和勞動報酬必須下發,至於其他的,他就是再能幹,也無能為力了,能保證工程質量,能保證窮民苦力能拿到工錢,已經是王崇古的極限了,中間的人拿多少,他也很少去管。
讓王崇古在鼎建之中,恨得咬牙切齒的就是層層撲買和轉包,這意味著工程質量無法保證,同時勞動報酬的下發,過了太多次手,最終導致了幹完活的苦力,拿不到錢。
工兵團營的出現,某種意義上就是王崇古受夠了這種層層轉包的不可控,才自己拉了一隻建築隊,仿照京營的建制,進行了規劃,再加點官廠團造的生產法,隨著工程越來越龐大,最終成了現在的模樣。
一開始只是為了方便鼎建大工。
層層撲買代表著每多一層,就多一層的貪腐,層層轉包,代表著權責不明,不斷的轉包,追責困難的同時,涉及的方面太多,調查困難,踢皮球就成了常態,你去找誰都是不歸我管,最終時間一久,就沒人關切了。
拖字決,就是鼎建大工裡,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惡事,層層撲買和轉包,就是鼎建大工裡,最大的惡。
王崇古總結的說道:「一旦層層撲買超過了三層,那這個工程就會變得前途未卜,一旦超過了五層,這個工程必然無法完成,與其反貪,不如抓這個層層轉包,只要能夠權責清晰,卡吃拿要那點事兒,我覺得不是問題。」
「把主要精力放在層層撲買上,也是反腐抓貪,其實多數卡吃拿要,都是通過層層撲買實現的。」
「陛下講,輕重緩急,這層層撲買為重急之務也。」
王崇古在儘量說服海瑞,他講的其實是水至清則無魚。
他其實不喜歡海瑞,因為根本不是一路人,在王崇古看來,海瑞就是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骨鯁正臣,和他這個僭越聚斂佞臣,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海瑞來問,王崇古就照著自己的理解,進行了一番解釋,至於有多大的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謹受教。」海瑞聽完了王崇古分享的經驗,可謂是收穫滿滿。
「額,海總憲覺得王某說的有幾分道理?」王崇古極為驚訝的問道,海瑞居然認同了他的說法,這讓王崇古格外的意外。
「反腐稽稅,也是需要成本的。」海瑞搖頭說道:「只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影響更惡劣的事情上。」
實踐告訴海瑞,想要這天下哪裡都是乾乾淨淨,那不現實,他只能要求自己乾乾淨淨,也只能做到自己乾淨,而且從矛盾說的角度出發,就是抓主要矛盾,在緩解了主要矛盾的時候,次要矛盾會得到順帶的解決。
鼎建大工涉及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如抓大魚,然後拔出蘿蔔帶出泥,反腐效率更高。
輕重緩急,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海瑞還是能夠分得清的。
「原來海總憲也是循吏。」王崇古笑著說道:「都是為了陛下辦事。」
「自然。」海瑞沒有糾正王崇古的話,的確是為陛下辦事,但也是為大明辦事。
馳道的修建,陛下其實賺不了幾個錢,真的賺錢,多去海外弄點種植園來錢的速度更快,說到底,陛下心裡裝著天下黎民,所以政令上,還是以建設大明為主。
京開馳道可是真正的陛下自掏腰包修的馳道,陛下不掏這筆銀子,也沒有人指責陛下。
但王崇古說的也沒錯,陛下心懷天下,陛下大明,在陛下身上,是成立的,在道爺和隆慶皇帝身上,是不成立的。
自萬曆元年以來,皇帝沒有從國帑要過額外的一釐錢,甚至幫國帑度過難關,連利錢都不要。
陛下借錢給泰西 時,利息要的高利貸看了都豎起大拇指,展期的玩法,連大明勢要豪右都的說一聲,朘剝,還是得看陛下。
「我這裡有本奏疏,海總憲看看要不要一起聯名上奏。」王崇古抖了抖袖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本奏疏,海瑞看完之後,眼前一黑,多少有點沒繃住。
這奏疏的內容極為炸裂,是萬士和搗鼓出來的,送到了王崇古這裡,問王崇古是不是要。
海瑞想了想,還是在這三本內容大致相同的奏疏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選擇了告辭。
這本奏疏在大臣手裡兜兜轉轉,最後送到了文淵閣,而後送進了通和宮的御書房。
朱翊鈞看完了奏疏,也是一臉呆滯的問道:「這裡面怎麼還有海瑞、沈鯉的名字?」
「海總憲去尋王次輔問這鼎建大工反腐的事兒,王次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完了經驗後,就拿出了這本奏疏,海總憲不籤也得籤,否則日後,海總憲還怎麼去詢問王次輔呢?」
「少宗伯是禮部堂上官,這奏疏出自禮部,部議通過,少宗伯自然要簽字。」馮保說明了其中的詳情。
海瑞是被強行綁到一起的,但凡是這種事海瑞大多數時候都不參與,這次是碰到了,躲不過,只好簽字,沈鯉更是當事人,躲不過去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寫好自己的名字。
奏疏的內容,大抵可以歸結為一句話,那就是大明廷臣聯合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
五龍馳道要變成了六龍馳道,修往開封的馳道,本身就是京廣馳道的一部分,前期的繪測和規劃工部早就做好了,就等銀子到位後,開始徵召民夫,甚至連官廠的選址都確定好了位置,這個時候一個問題就出現了,馳道需要指示標牌。
比如北京西站、西直門、煤市口、菜市口、德勝門、北大營這些都需要掛牌額,每一個牌額都讓陛下親筆題寫,那是浪費皇帝時間。
那麼指示標牌全部用朱翊鈞的大字,挑選出來寫好的字,組成指示標牌牌額,就成了禮部給出的答案,陛下大字素來喜歡俗文俗字,而且讀書這十多年來,字體極為規範,極其容易辨認的同時,還能將忠誠二字,寫滿馳道的每一個角落。
忠誠!
將陛下這些年寫的字,都收集整理起來,活字印刷,這很有可能創造出一種類似於隸書、楷書、館閣體這類的字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