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三十章 大明真的存在嗎?(第2頁)

 鄭王世子朱載堉也是皇叔,雖然不是親的,甚至是出了五服,但皇叔朱載堉什麼待遇?皇家格物院院長,能從摳門皇帝這裡,以各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無差別的爆金幣,大明誰能從皇帝手裡,不分青紅皂白拿錢,而且動輒百萬兩起步!

 朱載堉被封了親王,住在禁苑,見陛下兩步路就到了。

 陛下每次有什麼重大活動都要帶著皇叔朱載堉出席,彰顯親親之誼,逢年過節動輒賞賜。

 朱翊鈞面對現在的朱載堉也沒有辦法,每次朱翊鈞都只能說:皇叔啊,看看白花花的銀子吧。

 燕王府造反是因為建文君明確表態要無差別一體弄死所有的叔叔,你沒孩子也要收拾;漢王造反,是因為當初朱棣的承諾;寧王造反是因為武宗皇帝無後。

 大明的確有藩王造反的舞臺,但也不是沒有任何前置條件的,無緣無故的,朱載堉的待遇就是一杆皇帝表達親親之誼的大旗,對於安定各地藩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有極強的作用。

 鄭王已經入京,並且入住了十王城,對十王城的諸多設施都非常滿意。

 燕王的案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當別人指責你造反的時候,你最好真的在造反,並且有造反的實力。

 大明的賤儒敢蹬鼻子上臉罵皇帝,還有什麼他們不敢幹的?大明賤儒們從不指責戚繼光,甚至戚繼光在外征伐的時候,賤儒就是陰陽怪氣也不敢指名道姓,提都不敢提。

 因為奉國公戚繼光真的有造反的實力,所以賤儒們總是大肆誇讚戚繼光忠不可言。

 朱翊鈞下旨令河南地方遷藩,這道旨意在正月十二日抵達了河南地方,山東河南總督凌雲翼收到了聖旨,這次來到河南地面的太監是李佑恭,宮裡的三號人物,這次遷藩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鄭王府早已經空空如也,周唐伊趙,四王府裡數開封周王府人數最多,有5235人,要動就從最難的開始。”凌雲翼目露兇光,他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啃硬骨頭,軟骨頭啃起來,沒勁兒!

 凌雲翼只有客兵1500人,周王府宗室在冊人數都比凌雲翼的客兵要多,而且事涉宗室,處理起來非常的麻煩,稍有不慎,就是大問題,這可是皇室宗親,鬧不好就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此番能不動武就不動武。”李佑恭開口說道:“到王府後,咱家先行進入宣旨,若是咱家死了,再動手不遲。”

 李佑恭的身份是皇帝的使者,是天使,他要是死在了周王府內,那就代表著周王實質性的謀反了,那平叛就恰當且合理了。

 皇帝對李佑恭耳提面命,告訴他不要刺激河南地面的王爺們,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要把裡面利害關係說清楚,要把待遇講明白,要深入瞭解各地藩王們的想法和訴求,如果實在不願意遷藩,要搞清楚抵抗情緒的原因。

 朱翊鈞在遷藩令上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先從朱載堉遷徙入京開始,再到鄭王府,一點點水磨的功夫,既有遷藩滅藩的打算,又不太想弄出藩王造反的亂子來,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

 當然,如果真的不肯遷藩,也可以多次商量,若是為了抵抗皇命而造反,那朱翊鈞也不會輕饒就是了。

 談的時候,都好好談,若是真的要打,朱翊鈞只能打出京營銳卒這張牌來了,朝廷也略有武力。

 凌雲翼帶著一千五百客兵招搖過市,向著周王府而去,周王府比鄭王府要富的多,但也有限,護城河的水都臭了沒人打理,客兵很快將王府圍住,李佑恭出示了信牌後,鐵林軍打開了城門。

 “這門怎麼回事兒?”李佑恭呆滯的看著面前的門。

 守著王府的鐵林軍嘆了口氣說道:“弘治年間就壞了,請銀子修,朝廷不給,一直拖到了現在。”

 周王府的大門一半是可以正常開合的,而另一半背後用木架支撐,顯然是壞了,但一直沒修,就只能這麼撐著了。

 鄭王府十室九塌,周王府好點,雖然入目不是破敗和荒蕪,但也能看得出雜草叢生,缺少修繕。

 “最後一次修繕是天順七年黃河水災,周王府被淹,那一次修繕之後,就再也沒修過了。”鐵林軍放天使入了城門。

 李佑恭剛剛走過蕭牆,就是外城牆的午門,走到龍亭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喊聲:“是天使來了嗎?天使終於來了!”

 李佑恭抬頭一看,看到了內城城牆上端禮門五鳳樓上有一個身影。

 穿著袞服的周王,揮了揮手,而後一溜煙的跑下了五鳳樓,消失在城牆之上。

 大明的藩禁不是禁外城,而是內城,也就是說,藩王就藩後,無詔不得出內城城門,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邁過輕則申飭,動輒鳳陽高牆禁錮,朱載堉的父親鄭王朱厚烷上奏說了道爺玄修之事,就被扔到了高牆內一關就是十五年。

 內城城門緩緩打開,李佑恭走了進去。

 已經老邁的周王朱在鋌等李佑恭踏入了端禮門後,一把拉住了李佑恭急切的問道:“陛下終於想起我們藩王來了?那鄭王老小子,就仗著自己有個好兒子,就能比我們這幫老骨頭早日逃出禁錮!咱們什麼時候出發?現在馬上?”

 遛狗、耍鳥、鬥蛐蛐、捧戲子!這樣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朱在鋌老邁,帶著周王世子,那真的是滿心滿唸的期盼,這副誠心誠意的樣子,不似作偽。

 “今天就出發吧,一刻也不要耽誤了,快快快。”周王朱在鋌還在催促。

 李佑恭也被這種熱情搞得有點蒙,總督凌雲翼在外面搞圍城,結果王府內,卻是如此急切的想要遷藩,到底是誰在主張遷藩入京?

 李佑恭只好對著朱在鋌說道:“周王接旨。”

 朱在鋌這才一拍腦門說道:“啊,忘了這茬,接旨接旨。”

 旨意很長很長,朱翊鈞將為何要遷藩說的非常清楚,主要是人地矛盾,再不遷藩,這些個地方鄉賢縉紳詭寄王府,大明長此以往就亡國了,一損俱損,大明亡了,宗藩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云云,聖旨裡講矛盾,但周王根本不關心這些,他只關心何時遷徙。

 當聽說還要準備三日的時候,周王顯然有點失望。

 “沒事,沒事,等了這麼多年,再多等三日也不是不行,可以等。”朱在鋌後抓著兒子朱肅溱說道:“兒啊,再等三日,我們就出去了。”

 “爹,外面真的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車嗎?”二十歲的朱肅溱,有些迷茫的說道。

 朱在鋌有點迷茫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你一樣,打小我就生活在王宮裡,就這麼點地方,從沒出去過,你爺爺也是,你爺爺的爺爺也是,我們在這王府裡,待了一代又一代,外面什麼樣,伱爺爺也沒告訴我。”

 李佑恭聽得眼皮子直跳!

 他終於知道了周王為何如此急切了!

 這生生世世出生在這裡,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會走出這道端禮門,生生世世皆是如此,這哪裡是個王府,分明就是個囚籠,他們生生世世生活的地方,就只是這四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