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二十一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暴(第2頁)
為了保證舊港總督府的完全忠誠,一個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就變得很有必要了。
而且一個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哪怕是分封制之下的國土,也有利於大明在西洋的利益爭奪。
這個雲南之外的東籲、老撾、暹羅,都將成為大明和泰西在海洋交鋒中的緩衝帶,這就是曾省吾的理由。
祖宗成法是過去,海洋環境的改變和泰西在海貿上的進取是現狀,大明和果阿總督府、菲律賓總督府已經實質性衝突了兩次,更遠的西洋,大明和紅毛番的衝突是現實,不是未來。
“沒打之前,一切都好商量,既然莽應裡非要挑釁,那就不能怪大明無情了。”曾省吾最後總結性的說道:“一如都掌蠻。”
曾省吾出身西南,是劉顯老將軍的總督軍務,平定東南,甚至親自帶兵打過仗,平九絲,就是曾省吾的實踐,曾省吾作為兵部尚書意圖滅亡東籲,不是說說而已。
譚綸其實不喜歡曾省吾,因為曾省吾過於保守,而譚綸是極其激進的。
實踐證明,過於保守和極其激進,出發不同,但在處理事務上,反而高度趨同。
“如大司馬所言。”朱翊鈞沒什麼意見,曾省吾有寶貴的地方實踐經驗,他既然如此下了評斷,那代表著西南的局面,遠沒有朝廷想象的樂觀。
“冒昧問一句,如果莽應裡沒有挑釁大明呢?”王崇古有些好奇的問道,如果莽應裡沒有挑釁大明,保守派的曾省吾,難不成就真的奉祖宗成法為圭臬,不在西南方向開拓嗎?就是懷柔?
曾省吾思索了一番說道:“現在是,他在挑釁大明,主動進攻,甚至兵逼大理。”
張居正笑了笑,曾省吾避而不談繞開了這個話題,不告訴王崇古他的想法,如果莽應裡不挑釁,張居正懷疑曾省吾也會找個恰當的時機對西南進行征伐,看看曾省吾的主張,他主張實土郡縣東籲,主要還是為了西洋海貿。
萬曆十年,是大明華麗轉身的一年,雖然林輔成這個嘴欠的傢伙,總是在提醒大明朝廷,大明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但一切都在變化,大明中興大勢已成。
石茂華奏聞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以前的關西七衛,現在的哈密國國王,對大明設甘肅,復設關西七衛之事,表現非常消極,對於使者前往,選擇了避而不見,這是個很不好的消息。
石茂華本來打算,以哈密國為核心,重新組建關西七衛,但哈密國王對這個方案並不認可,以嘉峪關為界限,已經很多年了,大明遣一個使者過去,哈密國王納頭就拜,這還是國王嗎?
“哈密國王什麼意思?找揍?”王崇古有些呆滯的說道:“咱們,剛剛拿下河套,俺答汗被斬首示眾了啊!他怎麼敢的?他害怕俺答汗,不害怕我大明?怎麼想的啊?他哈密又沒有在大漠之外!大明跨過大漠打仗的本事沒有,但打他還不是綽綽有餘?”
萬士和麵色複雜的說道:“哈密國王大抵覺得,大明勝之不武,俺答汗年輕的時候,大明沒打贏,趁著人家老邁無力,把人給滅了,大明能打敗老邁的俺答汗,不見得能出塞進逼哈密。”
“看起來,是不想叫哈密,想改名叫伊州了。”
自西山設立西域都護府後,哈密本來叫伊吾,到了貞觀四年,唐太宗李世民將伊吾改為了伊州,九十年後,伊州被吐蕃攻佔。
洪武元年,胡元舊貴威武王鎮守哈密不肯投降大明,永樂二年,大明冊封了哈密國王安克帖木兒為忠順王,設立了哈密衛,成化三年,不再冊封國王,只冊封哈密都督,不準主國事,遣官委任輔佐。
一直到正德九年,哈密衛被吐魯番並佔,哈密衛右都督(忠順王)一共經歷十一世,135年,在這個被吞併的過程中,大明給予了哈密衛支持,三立忠順王,但總是扶不起來,最終吞併發生了。
“現在的西域地界普遍信回回,不信佛教也不信長生天了。”萬士和說起了西域的情況,情況就是很不妙,都是回回信徒,這也是哈密王室不肯聽從大明號令,再建哈密衛的主要原因。
哈密王室也沒辦法,他們倒是想投靠大明,從嘉靖二十四年以來,哈密王室三年一次朝貢從未斷過,但完全投靠大明,那些信徒不答應。
“除了哈密之外,玉門關、瓜州、敦煌等地,倒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曾省吾介紹了下這幾個地方的情況,這些地方,不屬於西域,都是漢人居多,最少也有八成左右,玉門關的漢人數量更多一些,達到了九成。
盼望著王師出嘉峪關,盼望了一年又一年,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王師終於來了。
哪怕是沒有實際派兵,但朝廷能遣使詢問,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這麼多年了,朝廷對嘉峪關以外,不聞不問。
重開西域,是必然,並沒有太多人反對,因為要守住河套,守住綏遠。
大司徒王國光拿著一本奏疏面色極為複雜,甚至有些一言難盡的說道:“綏遠總督奏聞,這半年,除了修路,就做了一件事,拆壩。”
綏遠地方的荒漠化,既是因為天氣乾旱引起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建壩攔水,在河套,在黃土高坡那些個世襲的鄂拓克們(世襲虜酋的稱呼),最喜歡建壩攔水,但凡是一條清河,都有壩,攔水是為了給自己的草場澆水,絲毫不管下游的死活。
就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誰掌控了水源,誰就掌控了財富,而且這些個鄂拓克們,從來不放水,這讓下游的草場不斷的退化,田畝也無法耕種,而強制拆壩放水,就成了綏遠總督潘季馴的第一件事。
導致草場退化的原因,還有過度放牧,本來就沒多少水,過度放牧,更是讓草場更快的退化到了無法放牧的地步,荒漠化就是這樣在天災人禍之下,越來越嚴重。
潘季馴手下可不是工兵團營,而是大明的軍屯衛所,都是軍兵,所以和當地的鄂拓克爭水,自然無往不利,潘季馴對河套的治理也不是直接屯耕,除了富水的地方,其他地方不種米麥,只種牧草,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去鞏固水土,才能圖謀種地之事。
這不是說河套無耕種田畝,目前釐清可種植米麥的田土,大約只有七萬餘頃,足夠軍兵使用,剩餘全部種上牧草之後,用羊皮羊毛礦產交換大明腹地的糧食,鐵鍋等物,也是能夠維持生活的,生活可以安穩下來,而不是隨水而棲。
隨水而棲,可不是什麼浪漫而美好的事兒,是居無定所,是生活沒有任何的安定可言,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一輛輛車帶著一個個的包氈,追逐水草棲息,這是貧困。
這是生產造成的,不穩定的生產場地、不穩定的生產資料,根本無法獲得穩定的產出,沒有穩定的產出,就沒有任何穩定生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