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不服就造反,上桌來賭命(第2頁)
馮保思索了片刻俯首說道:“陛下,遠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就以李樂奏聞的案子和戥頭案而言,發現一例就嚴懲一例,從重從嚴,以收威嚇之效,這矛盾說得好啊,矛盾生生不息,廣泛存在,在解決矛盾之後,必然會有新的矛盾產生,面對這種新局面,就會有新辦法。”
“臣倒是以為,穩中向好,畢竟各地清丈,遮奢戶佔的田畝,還是佔據了多數的,不存在廣泛犯罪,偷偷摸摸的撈一點自然是有,但弄到民怨沸騰的地步到不至於,畢竟,腦袋是自己的。”
陛下好殺人的名聲,和吝嗇的名聲是旗鼓相當的,-->>
誰不知道大明皇帝大婚頭一天還在監刑?真正的血色大婚。
“馮大伴這矛盾說讀的是極好的。”朱翊鈞非常認可馮保的意見。
馮保笑了笑說道:“臣也是看著矛盾說橫空出世,就是再愚笨,也是笨鳥先飛,學到了一些。”
“陛下,在臣看來,這件事可以納入考成法之中,如果地方自查解決不了問題,還不肯報到朝廷來,就用前四川巡撫羅瑤案為常例,將其流放,這新政執行是否妥帖和官帽子掛上了鉤,不怕他們陽奉陰違。”
“若是真的能把一省之地打造的鐵桶一樣,滴水不漏,一點消息風聲都露不出來,那還是別當巡撫、巡按了,乾脆造反算了。”
馮保說的便是各地巡撫擔責制。
作為地方的一把手,你甚至可以無能,無能只會被罷免,但不能失去信仰,必須要忠君體國,這是最基本的底線,觸碰了這一底線,要被流放甚至斬首。
大明朝廷是允許地方存在問題,甚至允許巡撫存在解決不了的問題,進而求助於陛下,這本就是大明帝制的一部分。
這是一種責任的下放,同時也是監督新政實行權力的下放,更是各地巡撫、巡按存在的意義。
“好辦法。”朱翊鈞寫好了硃批,遞給了馮保說道:“送文淵閣先生處,令先生擬章程來看。”
朱翊鈞很清楚馮保在幹什麼,他就是在給外廷的大員們上眼藥水。
這是宦官的天然職責,不對付文官,當什麼宦官?文官宦官天然對立,這是綿延了千年的遊戲規則,在皇帝面前進諂言是宦官的天職,要不這宦官就討人嫌呢?
出個孬點子,就把各地巡撫給坑了,自此之後,巡撫們得把眼睛放的大大的,解決不了問題,也要發現問題。
這個餿主意,朱翊鈞準了,他覺得這個餿主意不錯。
大明巡撫自永樂年間,設立至今一百七十餘年,已經成為了事實上的地方一把手,說一句封疆大吏不為過,如此大的權力,無法徹底貫徹政令是能力問題,但絕對能發現問題,不肯上報,那是態度問題,結果就是流放。
“陛下忠順夫人奏請面聖謝恩,已經在離宮外等候了。”馮保俯首說道。
朱翊鈞宣見了三娘子,並且收到了三娘子的抵押物,價值近二十萬銀的船舶票證,三娘子依依不捨的將船舶票證交給了皇帝,這個狠心的男人,就這麼直接收了。
朱翊鈞對三娘子仔細交待了一番,並且詢問了一下塞外過冬的細節,在漫天大雪裡,最先凍死的是牲畜,所以食物上並不會短缺,燃料不足,以及保暖之物不足,是塞外平民過冬的最大難題。
三娘子對山西煤炭的開採非常關注,希望在大同府附近的煤炭,塞外北虜也有購買的資格,朱翊鈞沒有答應,讓三娘子有些遺憾。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沒有煤炭,草原就無法冶煉,沒有大規模的鐵器,瓦剌、韃靼、兀良哈、東夷等等都無法大規模的南下。
只有等到大明徵伐之後,煤炭的供應才有可能提上日程。
三娘子再次鄭重的感謝了聖德庇佑草原之後,頗為留戀的看了一眼通和宮的御書房,披上了大氅,離開了通和宮。
這件大氅,是她入京後來自皇帝的恩賜,她是一品忠順夫人,大明京堂百官也都有,精紡毛呢製作,帶著一個毛茸茸的衣領,大氅的胸膛處,左邊繡著日月共輝旗,右邊寫著一個明字,三娘子到了冬天都會披著,根本不顧及俺答汗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
大氅上腰腹布左邊,繡著一個大紅色的小人兒,是三娘子的皮影畫模樣,這小人兒三娘子格外喜歡,她自己在另外一側秀了個陛下的皮影畫模樣,當然是常服模樣,也沒人說失儀的問題,沒人閒的沒事幹問那皮影畫究竟是誰。
朱翊鈞-->>
對三娘子保持著一定的尊重,這是個心繫萬民的政治人物,她的舞臺在遼闊的草原。
新都楊氏及其爪牙,共計二百三十四人斬首,刑場就搭在了大明午門之外的長安長街之上,大明京師百姓也都喜歡瞧熱鬧,天寒地凍也要來看看,朱翊鈞如期而至,到了午門監刑,在數百名緹騎齊聲大喝拿去的時候,人頭落地。
在需要殺人的時候,朱翊鈞從不珍惜自己的名聲,被罵暴君,好過新政夭折。
這數百顆人頭落地,代表著皇帝推動新政的巨大決心,不服就造反,上桌來賭命!
而大明僉都御史王謙、四川巡撫王廷瞻的奏疏,讓朱翊鈞長長的鬆了口氣,紋絲不動的四川清丈,終於開始了推進,而寒冷的冬風,不能阻礙清丈的腳步,這清丈的第一站,便是蜀王府。
王廷瞻在走進蜀王府的時候,才發現,這蜀王府遠不如傳聞中那麼豪奢,甚至有不少宮殿因為年久失修全都倒塌,甚至顯得破敗不堪,嘉靖三十一年,嘉靖皇帝停了藩王府的修繕宮殿費用,理由是打仗,自此以後藩王府就沒有了專項修繕費用。
蜀王府名下田畝超過了三萬頃,蜀王府的日子,其實過得不算太差,但決計和三萬頃田,三百萬畝地不匹配。
四川清丈的進程,也帶動了河南、陝西的清丈,尤其是河南,河南多王府。陛下這一查到底,堅決執行新政,絲毫不顧及親親之誼的做法,讓各地王府只能捏著鼻子,將掛靠在王府名下的田畝還給遮奢戶們。
王府是世襲官的一部分,他們其實不怕當地的遮奢戶的報復,大不了把城門一關過自己的日子,但他們非常害怕皇帝的怒火。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金安。”布延來到了通和宮朝見天子,感謝大明皇帝聖恩。
土蠻汗在萬曆七年六月被冊封為了懷義王,而布延就成為了懷義王世子,在三娘子離京之後,王世子也送別了車隊,他不會親自帶領前商隊前往塞外,而是留在了大明。
自從土蠻汗封王之後,布延就再也沒有回過草原,他是質子。
這次布延面聖,是為了討論明年春天土蠻汗入京朝貢的諸多事宜,或者說確定大明皇帝肯收留土蠻汗這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