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零三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2頁)

    “不過如此。”朱翊鈞看了看張居正,說實話,他是有些失望的,他其實抱有一些對大明進士的僥倖心理,說不定這個鄒迪光是被人給騙了,或者是被人給當槍使了,但現在看來,全然不是如此。

    戚繼光-->>
                                         
欺負不得,因為他真的有十萬軍,張居正可以欺負,因為張居正是個君子。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這位,湯舉人,你呢?也是要踩著江陵公的名聲入仕不成?”朱翊鈞看向了湯顯祖,這位號稱大明戲聖和大明莎士比亞的讀書人,也和鄒迪光一樣,今天必須要踩著張居正的名聲,扶搖直上不成?

    湯顯祖現在也有點回過味兒來,略顯無奈的說道:“那江陵公的同鄉王篆的確在四處結納,串聯科舉,讓人故意寫的差一點,好給江陵公的三公子騰位置,即便是他為元輔,有功於社稷,我也不願認同這種行為。”

    朱翊鈞歪了歪頭喊道:“王御史,熱鬧看夠了嗎?要是看不清楚,就到裡面來看。”

    王謙本來只伸出了個腦袋,聽到陛下讓他過去,就樂呵呵的走過去一拜,滿臉堆笑的說道:“兄臺真的是好雅興!這個江陵公的同鄉王篆,我給皇爺帶來了,兄臺玩得高興就好。”

    “把人帶上來!”

    關鍵人證王篆,被兩個家丁給帶了上來。

    董其昌心裡已經在大吼大叫了,不對勁,完完全全的非常不對勁兒!

    王謙是什麼性格的人,董其昌太清楚了,王謙給過何人面子?是那種恨不得把《我的刑部尚書父親》幾個字寫在臉上的傢伙,可沒少給順天府找麻煩!王謙他就是真的惹不起,比如張居正幾個兒子,那也是繞著走,而不是服軟。

    看看現在這個京城闊少在幹什麼?在討好,還把人提前抓了。

    這黃公子究竟什麼人?董其昌其實已經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除了宮裡那位爺,沒人值得當朝次輔的兒子如此這般討好,張居正都不值得,面對張居正,王家人還是有點骨氣的,雖然不多。

    但,鄒迪光不這麼看,鄒迪光嗤笑一聲說道:“賊喊捉賊,蛇鼠一窩!”

    “鄒迪光,我給你臉了是吧!”王謙聞言面色大變,正準備發作,那怒氣又立刻煙消雲散,站在一旁,如同事不關己一樣,翻臉如翻書。

    “是這個人嗎?”朱翊鈞懶得理鄒迪光,看著湯顯祖問道。

    “是他。”湯顯祖點頭回答道,就是這個王篆四處結納,找人做陪襯,也找人做墊腳石,湯顯祖是陪襯,還有不少學子是墊腳石。

    “你在江陵公的全楚會館做事嗎?有全楚會館的腰牌嗎?”朱翊鈞看向了那個所謂的同鄉王篆問道。

    王篆用力的掙扎了幾下,他早上剛出門就被人套了麻袋,一肚子的氣,嘴裡的布被摘了,立刻大聲喊道:“我就是在全楚會館當差,放開我,讓江陵公知道了,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這是個傢伙肯定不是全楚會館的人,而且冒名頂替,朱翊鈞每月二十四日都要到全楚會館蹭飯,整個京師人人周知,朱翊鈞每次去都把全楚會館弄的雞飛狗跳,庖廚都認識他,他每次去都檢查廚房有沒有辣椒。

    全楚會館洗衣服的浣洗婢也認識朱翊鈞,朱翊鈞為了找波斯美人,可是挨個看過的,很確信沒有,朱翊鈞賞了兩個波斯美人,張居正沒要。

    “王御史,剩下的事兒交給你了。”朱翊鈞站起身來,帶著人直接離開。

    王謙,大明御史,大明的御史就跟聞著腥味兒的狗一樣,風聞言事,逮著誰咬誰,權責極大,就管兩件事,是這也管,那也管,這個鄒迪光可不是湯顯祖,鄒迪光有功名在身,還是工部主事,歸王謙這個御史管。

    “您走好,這兒交給我。”王謙趕忙俯首拜別,一直等陛下下了樓,才站直了身子,恢復了他囂張跋扈的模樣,他盯著鄒迪光,嘴角抽動了下說道:“你敢罵我蛇鼠一窩!我王謙活這麼大,就沒人敢這麼罵我!你得罪了我,罪過,大了!”

    “你,回去準備會試,別一整天跟個傻子一樣被人耍著玩。”王謙看著湯-->>
                                         
顯祖,湯顯祖都三十了,還被人當猴耍,這種事就該一句話不說,這鄒迪光在利用他湯顯祖的名聲。

    湯顯祖擦了擦額頭的汗,準備離開。

    王謙忽然喊道:“湯顯祖。”

    “王御史,何事?”湯顯祖腳步一停,疑惑的問道。

    王謙平靜的說道:“你入京來會試,當真沒想過,是有人打著太傅的名義,四處招搖撞騙嗎?還是明知道有人在招搖撞騙,但仍然前來?咱們都是官宦之家,像太傅這種地位,真的要操弄科舉,是該從上面動手腳,還是從下面動手腳呢?”

    “你若是想過是有人招搖撞騙,仍然來了,陛下是個論跡不論心的人,這次沒有證據,讓你你僥倖逃過,日後做事小心些。”

    “你若是沒想過,我勸你,會試也別考了,官場不適合你。”

    “言盡於此。”

    “謝王御史教誨。”湯顯祖再拜了一下,才扶著欄杆下了樓,湯顯祖到底是為了名聲,還是為了正義而來,只有湯顯祖自己知道了。

    王謙還在發力的時候,朱翊鈞也在派緹騎調查,趙夢祐沒讓朱翊鈞失望,從王篆入手,進行了全方位的人生側寫,最終將背後之人給找了出來,鄒迪光的座師王畿,嘉靖十三年進士,而後被罷官,四處講學,是心學七派浙中派的魁首。

    王畿是王明陽最為賞識的弟子之一,和張居正強調知行合一不同,大明的心學,在王陽明之後,就徹底走入了只論良知的歧路,這也是讓張居正十分心痛之事,知行合一致良知,嚴知辯識方為真,這門學問到了萬曆年間,已經逐漸變成了神感神應,不學不慮,自然之良,一念入微。

    張居正整飭學政,嚴格禁止了聚徒講學之事,這讓心學門人,都覺得張居正是個叛徒。

    王畿的目的其實也挺簡單,就是試探,就在前不久,大明皇帝和當朝首輔發生了一些摩擦,張居正和皇帝產生了間隙,那趁機將這個間隙不斷的放大,最終導致君臣失和,張居正失去了聖眷,到那時,就到了總攻的時候。

    但沒有任何證據指向王畿,反倒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衝鋒陷陣的鄒迪光。

    “果然如先生所言,這些人在忍,在等,忍到先生離開,等到朕孤立無援。”朱翊鈞將手中的奏疏扔在了桌子上,眉頭緊蹙的說道:“若是先生真的走了,恐怕先生的名聲,就會直接從社稷之臣,變成欺君罔上的奸臣。”

    “陛下聖明。”馮保俯首說道。

    張居正真的走了,馮保首當其衝,能去鳳陽種菜,那都是好下場了。

    萬曆八年二月的會試如火如荼的展開了,鄒迪光鬧出的亂子,以鄒迪光被革除功名,流爪哇而告終,鄒迪光如此慘烈的遭遇,也讓朝中蠢蠢欲動的人,再次按捺住了那顆躁動的心。

    這是刑部、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給出的處罰,依據的是《大明律》誣告反坐:凡誣告三四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五六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所誣重者,從重論;誣告十人以上者,凌遲處死,梟首其鄉,家屬遷化外。

    所誣重者,從重論,這裡的重者,就是五品及以上,所以從重論罪,是流放三千里,故流放爪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