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八十二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2頁)

    “總不能指望爺良心吧。”徐恆立刻反駁道,良心這東西,他們遮奢戶都沒有,指望天底下最大的遮奢戶皇帝陛下有良心,有信譽,這不是奢求嗎?

    姚光銘-->>
                                         
只是嘟囔了幾句,國失大信,人心啟疑,權力由上而下、亦由下而上之類的話,引起了大家嗤笑後,姚光銘只能連連舉起酒杯致歉。

    “姚公子是不是讀矛盾說了?”孫玄看著連連致歉的姚光銘想到了一個可能。

    姚光銘點頭說道:“是,家兄年中回來的時候,囑咐我讀一下。”

    “少讀點那些異端學說,那就是張居正蠱惑那位爺的妖言罷了。”孫玄搖頭,矛盾說那玩意兒多少有點邪門,讀過和沒讀過的人,看待問題的方式,完全不同,孫玄就不讀,所以他不去當監當官,也考不過官考遴選,孫玄一直在四處尋求門路,可惜,吏部的權力都在張居正手裡攥著。

    孫玄對張居正是有些不滿的,自己吃飽,連口湯都不給別人剩。

    “謝孫兄提醒。”姚光銘趕忙說道。

    “這個私市還要搞,但是現在大明水師兵強馬壯,要搞,得去水師到不了的地方。”徐恆發現大明治下的私市根本做不大,大明水師必須存在,因為海上有海寇、有土著、有倭寇還有紅毛番,但是在水師治下,私市根本沒有任何生存的空間,即便是雲集起來,也是被朝廷一鍋端。

    “氣煞我也,這次損失如此之大,那殷正茂都去了呂宋,還是朝廷的狗!”孫玄一拍桌子,多少有點想不明白,殷正茂的做法,可謂是把事做絕,一點餘地都沒有。

    “可是,大明水師到不了的地方,不安全啊。”姚光銘又是弱弱的說道,他想要表達自己的意見,因為他覺得這幫人說的不對,哪有好事都被自己佔了的道理,又不想交稅,又想安全,這不符合矛盾說的基本觀點,矛盾相繼。

    姚光銘覺得今天來的人,看待問題都很片面,比如孫玄說殷正茂是朝廷的狗,姚光銘就覺得不對,站在殷正茂的立場上,不把事情做絕,他呂宋總督府離了朝廷的支持,那紅毛番捲土重來,殷正茂如何應對?

    看問題,不能只看自己的利益,得多方面考慮,再做出決策。

    矛盾說,是一種朱翊鈞和張居正在思想碰撞之下,產生的一種模因汙染,一旦接觸,就會變得古怪起來。

    姚光銘就是那個古怪的人,他點出了徐恆這句話裡的根本問題,水師到不了的地方,非常危險。

    “反正死的也是些走投無路的窮民苦力罷了。”徐恆面色漲紅,仍然嘴硬了一句。

    姚光銘愣愣的問道:“可損失的銀子,是咱們自己的呀。”

    孫玄有點累了,徐恆有點後悔,就不該請這個姚光銘來,他們老姚家年輕這輩兒都長歪了,可是姚光銘的話,還是把所有人都提醒到了,死的的確是窮民苦力,受損失的卻是他們這些遮奢戶。

    “這私市的事兒日後再說,反正泉州趙氏帶頭,被砍頭的也是他們,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主謀,那位爺總不能把我們這些人一起砍了吧。”孫玄擺了擺手,略過了這個話題。

    徐恆用力的盯了姚光銘一眼,才開口說道:“說下一個事兒,建船廠,船廠不是說建就建的,一個船廠最少得三四千的工匠,上下各行各業,均有涉及,想要做成,得咱們齊心合力,這家有船板,那家有鉚釘,再一家有桐油,得齊心合力才能成。”

    姚光銘又想說話,但是被徐恆的眼神逼退,姚光銘其實十分贊同徐恆的說法,建船廠,姚光銘雙手雙腳贊同,他們家是桐油大戶,供應朝廷五大造船廠之餘,還有很多。

    即便是姚家有秘法保存桐油,可以讓桐油使用時間從三個月,延長到兩年,但還是賣掉的好。

    這秘法其實朝廷也知道,就是密封和加幾片生薑,就跟桃葉防蟲一樣,原理不詳,管用就行。

    徐恆不讓他說話,他只好閉嘴,前段時間松江府巡撫汪道昆寫信給姚長興等人,明年造船廠又要增產,姚家決定再建四個桐園,這可是朝廷的大單子-->>
                                         
,大大的肥肉,決不能丟了。

    建船廠這個事兒,倒是引發了熱烈的討論,船,一個漫長的產業鏈,上下游可以養活許多人,關鍵是建好了船,就得有貨物去海貿,這又是涉及到了無數的產業鏈,涉及到了千家萬戶的營生。

    朱翊鈞這邊極為安靜的用膳,菜不是很多,兩個人的飯菜,四菜一湯,再加上一些乾糧,這些菜都不算昂貴,但葷素搭配,做的極為精美,一道紋絲豆腐羹,讓周仃芷大開眼界,那豆腐絲能切成那樣,可見刀工精湛。

    “吃好了?”朱翊鈞漱口後,擦了擦嘴,笑著問道。

    “謝公子款待。”周仃芷趕忙說道,黃公子吃的實在是太講究了,黃公子不說話,周仃芷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我家規矩大,這拖油瓶咱也沒什麼好辦法。”朱翊鈞說明了今日相親的結果,這很潤的周仃芷他很喜歡,但是那個十六歲的女兒,就有些問題了,大明真的沒這個祖宗成法。

    “我是很喜歡公子的,終究是有緣無分了。”周仃芷極為遺憾的說道,她真的很喜歡這個黃公子,即便是做妾室,以蓬萊黃氏的家底,她也吃不了什麼苦。

    可越是大戶人家,規矩就越多,可是小戶人家,周仃芷自己可以吃這個苦,可是這個閨女,多少有些麻煩。

    “這是一千銀,姑娘不顧清譽養了忠烈後人七年,是姑娘該得的。”朱翊鈞讓馮保拿來了早就準備好的銀幣,一個木箱被抬了上來,一千銀62.5斤,這重量,可不是周仃芷能提得動的,箱子裡是打開的,裡面是一排排的紅綢包裹的銀幣,引人奪目。

    真金白銀的衝擊力比銀票要強得多,周仃芷呆滯了下說道:“公子要是要了我,我就要了這銀子,公子要是不要,那便算了。”

    “忠烈之後,應該的,也不能讓姑娘白來不是?”朱翊鈞擰開了自己的水杯,笑著說道:“姑娘不用怕麻煩,咱差人給你送府上去。”

    周仃芷在周府的處境不妙,拿走了銀票,也拿不到銀子,朱翊鈞差人去,其實就是給周仃芷撐個腰,終歸是有了這筆銀子,周仃芷也不必過分委屈自己。

    至於這一千銀,是賞賜,裴承祖和手下二十四人死在了撫順,是建了忠勇祠的,是為了大明利益戰死,李成梁攻滅了古勒寨,為裴承祖等人報了仇,可是這撫卹給到了這拖油瓶的家裡人,尖酸刻薄的嫂子,軟弱的兄長,最後這拖油瓶只能顛沛流離。

    周仃芷不肯放棄拖油瓶,朱翊鈞真的納了周仃芷,豈不是十七歲的自己,有了個十六歲的女兒?這個女兒禮部如何定性?公主嗎?萬士和就是洗地再厲害,這也不太好洗了。

    大明皇帝也不是為所欲為的,武宗皇帝那般荒唐,強納了劉良女,還給劉良女的夫君樂工楊騰一百兩銀子。

    朱翊鈞倒是很想盤一盤周仃芷,正如周仃芷所言,有緣無分。

    “謝公子款待。”周仃芷是有見識的,她爹是嘉靖年間的左都御史周延,她見過很多世面,一頓飯,讓她對朱翊鈞黃公子的身份,產生了一些懷疑,蓬萊黃氏哪能講究到這種地步?

    大抵是皇親國戚。

    周仃芷帶上了帷帽,走到了門口,兩個宦官打開了房門,兩個緹騎抬著銀子,周仃芷忽然站定,回頭看了那位黃公子一眼,這一眼滿是遺憾。

    周仃芷忘記了戴狐狸面具,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有意。

    周仃芷走出了房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她走的很慢,希望能在黃公子心底留下一個背影,至少偶爾能想起自己,那個面具也是她故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