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零六章 封建禮教害死人(第2頁)

    “是的!”朱載堉十分肯定的說道。

    朱翊鈞試探的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它呢?你說它還在天宮運行著。”

    “臣不知,臣沒算出來,還請陛下恕罪。”朱載堉略微有些尷尬的說道,他實在是沒算出來,這顆彗星會什麼時候再次被觀測到。

    “無礙,無礙。”朱翊鈞仍然對面前這個模型非常感興趣,因為在這個模型上面,排列的順序,不是金木水火土,而是水金地火木土,地球成為了一顆普普通通的星星,不再是宇宙的中心,而且排序是距離太陽的距離,這個排序是正確的。

    “為什麼這麼排列呢?”朱翊鈞和朱載堉溝通起了排列順序的原因。

    朱載堉興致勃勃的解釋著自己通過三角繪測法得到地球大概的直徑,而後根據地球直徑,算出了地月距離和地日距離,月亮是距離地球最近的天體,太陽很遠很遠,遠到人走一輩子都走不到。

    地球的周長大約為八萬裡,月球從地平線完全升起的大約要十三分八十八秒(一日百刻一刻百分一分百秒的古代分秒),再根據月全食的觀測,算出了各個天體之間的距離,地球的直徑是月亮的直徑的3倍,地月距離的距離是地球直徑的29倍,日地距離的距離是地球直徑的12000倍,太陽直徑是地球直徑的110倍。

    太陽一個盤子大小的東西,居然比一望無際的大地要大出110倍來,朱載堉這話說出來,就已經有了欺君之罪,賤儒們知道了非要彈劾朱載堉妖言惑眾,讓朱載堉滾回河南去。

    可是根據朱載堉的測算,就是這個結果,他也想自己算錯了,可是入京之後,他一直在做這件事,最後他確定自己的數據無誤,才呈報了陛下。

    朱載堉還是呈報了,他希望陛下可以接受這一個事實,尤其是盤子大小的太陽,其實比地球大了一百多倍。

    朱翊鈞當然可以接受,他還知道太陽其實在圍繞著銀河系的銀心在轉動,他還知道除了金木水火土地球之外,還有天王星、海王星,還有一個被降級的冥王星。

    “在數學上,的確如此,可能還有我們未曾觀測到的影響因素。”朱載堉仍然採用了一種折中的辦法,這種模型在數學上是很完美的解決許多問題,比如日食、月食,比如四季轉換,比如天北極星辰變換,比如五星連珠。

    在民間五星連珠是凶兆,甚至有五星連珠天下將變的讖言,其實欽天監的官方解釋,五星連珠其實是吉兆,當初大禹即位就出現了五星連珠。

    五星連珠這種天文現象,就是忽悠人的。

    欽天監丞跟朱載堉洩露過機密,五星連珠,五大行星的經度差不超過30度,甚至45度,都算是五星連珠,不超過30度,每隔四十年左右都會出現一次,不是什麼改朝換代的預兆,也沒有什麼天人震怒,如果皇帝需要的時候,經度差大於45度也能五星連珠,那就更短了。

    根據朱載堉的測算,如果想要讓五星連珠之間的經度差等於0度,就是真正的一條直線,需要一百四十四億年才能見到一次。

    朱翊鈞在皇家格物院和朱載堉研究了很久關於如何測算三星連珠,其實就是根據他們公轉週期求最小公倍數而已,因為現在觀測手段有限,所以只能大致預測到哪一年。

    朱翊鈞玩的不亦樂乎,就索性在皇家格物院的行宮住下了。

    王崇古在營造皇家格物院的時候,也營造了朱載堉的家宅,德王府對面就是皇帝的行宮,皇帝如果夜裡不回宮,就可以住在格物院裡。

    朱翊鈞對行宮很滿意,其實就是廣寒殿的微縮版,佔地不超過三畝地,但是應有盡有,至少對於趙夢祐而言,做安保工作,沒有任何的問題的。

    王崇古很擅長自保,其實就是怕死。

    入了夜,朱翊鈞開始點燈看起了奏疏,而王皇后因為伴駕,也沒有回宮,本來今天該李敬妃侍寢了,但是皇帝沒回宮,也就不用折騰了。

    在朱翊鈞批閱奏疏的時候,王皇后是一句話都不會說,更不會看奏疏裡的內容,後宮不得干政是大明最高的政治正確,這和胡元亡國有著極大的關係。

    元順帝在位時間為三十六年,整個元朝一共一百零九年,傳五世十一帝,而元世祖忽必烈佔了三十五年,元順帝佔了三十六年,這就是七十一年,剩下的三十八年,剩下的九個皇帝平分,可想而知胡元的宮廷亂成了什麼樣。

    而元順帝的《十六天魔舞》,更是亂上加亂,汙穢不堪,不堪入目,這十六天魔舞,每次演出,這十六名美人不穿衣服,身上披著珠子做的纓絡,而觀眾,可不僅僅是元順帝,還有大量的和尚以及皇親國戚們一起玩。

    大明吸收了這個歷史教訓,後宮不得干政一直被遵守到了大明滅亡。

    明清兩代,只有清末慈禧這個老妖婆完成了臨朝稱制和垂簾聽政,慈禧死後三年,韃清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氣運,走向了滅亡。

    王夭灼打小就被兩宮太后耳提面命,而李太后更是以身作則,在萬曆三年就離開了乾清宮,選擇了歸政,讓小皇帝開始處理國事,不再過問,所以王夭灼即便是伴駕也不會開口說話。

    朱翊鈞處理完了最後一份奏疏,臉色不大好看,顯然是賤儒又惹了皇帝生氣,這不意外,因為經常發生,這是臣權和皇權博弈的一部分,將會伴隨朱翊鈞一生的宿命。

    “這些個賤儒好生叛逆!”朱翊鈞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說道,他其實可以理解這種現象。

    當個體遇到了與自身信念相悖的觀點或者事實時,除非這個觀點和事實強大到足夠完全摧毀原來的信念,否則這個個體就會忽略和反駁觀點和事實,原先的信念會更強。

    這種叛逆的心理,是有普遍性的,朱翊鈞用了四年的時間,仍然沒有完全敲碎張居正的思想鋼印,就是這種情況。

    這是一種認知矛盾和自我保護,人在被動的接受信息的時候,保護自己的信念,不受外來信息的干擾和侵害,緩解自身的認知矛盾和衝突,維持自己的認知平衡。

    除了叛逆之外,還有就是嘴硬,嘴硬的心態很好理解,黃悅忠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明明讀了矛盾說,明明知道自己觀點如何去完善,但是作為反對派又不能改變自己的立場,那就只能嘴硬,說自己沒讀過了。

    最後就是利益了,個人的信念和立場代表了既有利益,這個時候,任何觀點、數據都無法說服對方,只有利益受損才會對自己原有的立場產生懷疑,進而崩塌重塑。

    賤儒大抵有三類,就是叛逆、嘴硬、利益相關,但現實是,作為上位者,朱翊鈞完全無法分清楚這些個賤儒到底是哪一類,這就讓處置變得困難了起來,完全無法一刀切的處置,那樣會傷及善類。

    當皇帝很難,也很簡單,任人唯賢,遴選出賢才把他們放到合適的地方去。

    比如萬士和最開始的表現就是叛逆,他作為爬到了禮部尚書這個位置的明公,自身的信念和認知,早已經貫穿了他的人生,他能做出改變,那可是一巴掌一巴掌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