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第2頁)

    這一條本來就是日常事務奏聞陛下,但戶部一句所積足支六年,可見其闊綽。

    要知道隆慶年間,大明每年度支只能做到三月,之後九個月全都是欠著,至於什麼時候給,怎麼給,完全沒有章程,而現在,大明真的很富裕,朝廷存了六年的度支所用,這還是在連年征戰的情況下。

    去歲十萬大軍北上,靡費極重,一應糧草等物折銀,就要超過百萬兩白銀了。

    朝廷負擔得起,甚至沒有把這件事專門拿到廷議上議論,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值得,北虜、倭寇、西南莽應龍的東籲王朝,已經夠讓大明頭疼了,這北虜和東夷建奴合流,大明花的可不就是這一百萬白銀了。

    “去歲八月彗星初見西南,至十月,光明大如盞,芑蒼白色長數丈,繇尾箕越鬥牛、直逼女宿,刑科給事中尹瑾、僉都御史高維崧論劾閣臣王崇古不端,聚斂興利,天人震怒,閣臣,當天下之重任,身系四海之具瞻,必正已,而後可以正百官、正萬民。”

    “陛下批曰:不得胡攪蠻纏,帶著眼睛去午門預約望天鏡觀星,天人哪來的那麼大氣性。”呂調陽又拿出了一本奏疏,說完嘴角就浮現出了笑意。

    上一次客星犯主座,張居正和皇帝都好一頓的折騰,現在輪到皇帝折騰這幫言官了。

    賤儒總是講一堆似是而非有道理的屁話,進而得出一個錯誤的結論。

    在萬曆五年,張居正的父親張文明病逝,張居正丁憂風波,再疊加上大彗星出現在西南天,一場波及整個大明的朝堂傾軋開始了,整個鬥爭持續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天象加法三代之上丁憂,張居正非常的被動,但是他又不得不留下。

    而現在,張居正在西山當老祖,這個鬥爭還沒開始,就平靜了下來。

    張居正到底是離開了朝堂,大彗星的天象就轉嫁到了王崇古的頭上,王崇古成了抗雷的那一個,對王崇古的彈劾又開始變多,皇帝十分認真的回覆了,無論是什麼理由,陛下都不是簡單的畫個叉,而是細細闡述理由。

    陛下和賤儒的爭鋒中,陛下始終佔據著巨大的優勢,皇家格物院的那臺望天鏡,就像是橫在賤儒心裡的那根刺,狠狠的刺痛著賤儒們的那顆脆弱的心。

    “戶部尚書張學顏領戶部部議上奏,有違法私鑄及勢豪射利阻壞錢法者,重治之。”呂調陽說起了今天另外一個議題,張學顏履任戶部尚書,而王國光兼領戶部尚書入閣,王國光的政治許諾是錢法,而張學顏的許諾是天下清丈,沒有獲准,而張學顏將火燒向了私鑄。

    “陛下容稟。”萬士和一臉為難的說道:“陛下,自古以來,未嘗有私鑄而不重治之朝,唯獨我皇明,自建極以來,從未威罰私鑄。過去錢法晦暗,皆仰賴商賈興販私錢至京,勢豪賤買射利遂至錢價頓減,還請陛下明察。”

    秦漢魏晉隋唐五代宋元,私鑄者死,漢武帝時候甚至廢除了藩王鑄錢的權力,任何人私鑄,都是死罪,藩王不說九族,畢竟藩王的九族裡有皇帝,一般都是令其自殺。

    唯獨大明朝,私鑄不重治也就罷了,甚至不禁私鑄。

    大明朝廷鑄錢,一年幾千萬錢,就幾萬貫,根本不夠民間使用,現在大明已經開始加班加點的鑄錢了,所以對於私自鑄錢之事,就該嚴查到底了。

    張學顏立刻從袖子裡拿出了幾十文銅錢,擺在了桌上,開口說道:“私錢多為鐵錢,而且不足重,百姓深受其害,民間用宋錢不用鐵錢,私鑄不過為謀私利而已。”

    “百姓無錢可用,鐵錢太賤,宋錢極少,則只能以物換物,錢法不通,則溝渠不通,商貿不興。”

    張學顏講事實,把勢要豪右們鑄的錢擺在了所有廷臣面前,大明的私錢,根本沒有銅,朝廷都搞不到銅來,更遑論勢要豪右了,他們鑄的是鐵錢,而且極薄,鏽跡斑斑,不是那種綠銅鏽,而深褐色的鐵鏽,這玩意兒根本不能錢用。

    沒有錢用,造成的錢荒,嚴重的阻礙了大明小農經濟蛻變為商品經濟,嚴重阻礙了商品之間的交換,阻礙了大明的發展。

    “陛下,雲南的滇銅自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以呂宋、倭國的海銅為主,白銀流入,銅也要留心為宜,一切私自鑄錢作坊,一年為期,必須關停,仍有私鑄者斬。”張學顏給出了具體的解決辦法。

    朝廷不許私鑄,改為朝廷官鑄,而朝廷官鑄的銅料來自於雲南,來自於呂宋,來自於倭國,倭國不僅有大量的白銀,還有海量的黃銅,銅料也是大明急需之物,甚至超過了白銀,至少白銀還有大帆船輸入,銅料從哪裡輸入?只有朝廷自己想辦法從呂宋和倭國弄了,雲南的滇銅當然也要採。

    比較有趣的是,大明宗室私鑄者廢為庶人,廢國。

    誰讓燕府真的打下了天下,藩禁防的就是藩王造反,即便是大明不禁止私鑄,也禁止藩王聚斂,防止再出現一個燕府。

    燕府打得好是一方面,太子府朱允炆配合的好也是一方面。

    “曉諭勢要豪右之家,私鑄者斬。”朱翊鈞硃批了這道奏疏,言先生之過者斬,是一條限時的斬殺令,等到張居正回朝後,就可以繼續攻訐張居正了,先生在的時候,是可以罵他的,楊博已經多次證明過,君子欺之以方,不在的時候,小皇帝不許罵。

    而這一條私鑄者斬,則是長期的禁令。

    大明鑄錢是需要海外的白銀、黃銅輸入才能繼續推行,而錢法的推行必須要一以貫之,就是一股勁兒走到底,不能有猶豫不決,更不能半途而廢,否則還不如不做。

    呂調陽總結後寫成了浮票,他沒有自己的意見,就像是張居正在朝的時候,呂調陽也沒有自己的太多的意見,他知道自己是個代辦,他也沒打算做帝師,陛下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兒,西山的張居正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呂調陽作為首輔是很稱職的,他將奏疏齊縫下印後,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面色沉重的說道:“順天府丞王之垣,統計了下庚戌虜變和隆慶元年土蠻汗入寇,順天府原有戶六十六萬九千三十有奇,口三百三十四萬有餘,至隆慶五年,戶止十四萬七千三百有奇,口七十三萬六千有餘,至萬曆五年六月,戶復四十二萬三千有奇,口二百一十一萬五千有餘。”

    順天府在嘉靖二十九年之前,有66萬戶,334萬人,到隆慶五年只有14萬戶,73萬人,到了萬曆五年六月的時候,恢復到了42萬戶,211萬人,這是順天府的戶口數。

    虜變是兵禍,不是被北虜給擄掠了,就是因為兵禍而逃難了。

    逃難者居多,君出、虜入、播遷、黨錮,四大亡國之禍患,出現一個都能要了一個朝代的命。

    萬曆年間,大明京畿順天府的人口恢復到了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數字。

    “除虜變擄掠,躲避戰亂外,其餘逃難,蓋因租庸正額之外,更多雜派錢糧,以致民不聊生、日漸凋耗。”呂調陽繼續念著奏疏。

    虜入的危害是長期的,不是陣痛,為了防止北虜再次入寇,京畿地區的攤派越來越多,倖存的百姓因為雜派錢糧日益增多,只能逃跑了,天子輦轂之下,京師首善之地,變成了這個樣子,順天府丞痛心疾首,而最近因為和北虜和解,大明主動出擊,京畿變得安穩起來,攤派減少,百姓又逐漸的回來了,並且留下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