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只是收買了仙姑的侍女(第2頁)

    很顯然,石茂華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殷正茂、凌雲翼、潘季馴、謝鵬舉、宋陽山、龐尚鵬、汪道昆、張學顏、石茂華等等一批地方巡撫,都是能幹的大員,清丈、還田這是個稅賦上斷人財路的惡事,但是他們完成了。

    可是萬曆十年之後,大明的人才就像是突然凋零了一樣,再沒有了能夠讓皇帝放心任事之人。

    不是人才凋零了,是因為考成法被廢止之後,大明朝的人才遴選制度,回到了過去依靠人情世故,而不再是立限考成、草榜糊名、底冊填名,升官不再以考成為準,那人才就會隱藏起來,皇帝就是想要找人任事,也無計可施。

    事兒,畢竟是要人做的。

    萬曆皇帝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對張居正展開了清算,哪怕是張居正真的夜臥龍床,萬曆皇帝都可以清算張居正,就像漢宣帝在霍光死後,殺了霍氏滿門,就像秦惠文王把商鞅五馬分屍一樣。

    萬曆皇帝作為政治人物,最不該的是廢除新政,考成法被廢掉之後,萬曆皇帝就失去了皇權最重要的一隻手,對天下百官的人事任免權。

    朱翊鈞以三等功功賞牌賞賜石茂華,相應的朱翊鈞也賜下了一件羊毛大氅,以示聖眷。

    禮部彙報了大明會典的修纂,而且都是經過了張居正斧正過,每修一卷,則放一卷刊刻,在張居正的規劃中,大明會典就代替大明律和皇明祖訓成為大明的綱領性、指導性的文件。

    大明會典是在皇明祖訓、大明律、弘治、嘉靖年間的大明律、問刑條例等等律法條文修纂,張居正這不是開闢,是繼往開來,這不是什麼違背祖宗成法的行為,因為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也曾經在洪武七年、洪武二十二年、洪武三十年,對大明律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改和刪減。

    朱元璋非常清楚,沒有什麼萬世不移之法,有的只有順應世勢的法條。

    在群臣極度緊張、上朝跟走鬼門關一樣的氛圍下,大明皇宮鼎建大工完工後,第一次大朝會順利進入了尾聲。

    朱翊鈞坐直了身子,看著朝官開口說道:“先生曾經跟朕講過一件事。”

    “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歲的先生,金榜題名,那時的先生才高氣傲,覺得捨我其誰,可是到了翰林院才做了庶吉士,才發現,大明翰林院裡臥虎藏龍,當時先生也沒想過會成為大明的宰執,日後會成為左右大明朝局甚至是興衰之人。”

    “當時翰林院庶吉士今日還站在朝堂上的又有幾個呢?”

    “先生告訴朕,那時候的他,並沒有想過日後會飛黃騰達,就是過好每一天,安頓好自己,晚上的時候,問一下自己,是否虛度,僅此而已,時至今日,依舊如是。”

    “朕不求諸位更多,但是每天晚上睡之前,問問自己是否虛度年華,如若沒有,便心安理得;如果虛度,次日就不要再荒廢了。”

    呂調陽帶領群臣恭敬的行禮齊聲說道:“臣等謹遵聖誨。”

    “散朝。”朱翊鈞擺了擺手,站起身來,向著皇極殿後殿走去。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再次行跪禮送別皇帝。

    在群臣紛紛站起來的時候,議論著今日的朝會,呂調陽有些奇怪,王崇古居然仍然在地上跪著,呂調陽輕輕推了一下,王崇古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兩手兩腳一甩一攤躺在了地上,面色蒼白,呼吸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這一下就嚇壞了所有人。

    “王次輔昏倒了!”不知誰大喊一聲,整個皇極殿上直接沸騰了起來,都是吵鬧之聲。

    朱翊鈞聽到了驚呼聲,腳步停頓,腦門出了一堆的汗,急匆匆的讓馮保去請解刳院請大醫官,來到了皇極殿內。

    緹帥試了試王崇古的呼吸,萬士和切了切脈,面色古怪,因為王崇古的脈相十分的平穩,並無惡疾,萬士和懂些醫術。

    李時珍和陳實功一聽次輔在皇極殿上昏了過去,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皇極殿。

    群臣已經被疏散,只留下了內閣幾位閣臣,朱翊鈞在皇極殿裡焦急的走來走去。

    “爹!爹!”王謙從皇極殿內衝了進來,人跑的衣冠不整,神情焦慮無比,他要闖進來,被緹騎攔住,只能大聲叫喊,朱翊鈞揮了揮手,讓王謙進來。

    經過李時珍和陳實功的仔細查驗,得到了一個結果。

    “陛下,王次輔,睡著了…”李時珍經過了詳細的驗看後,得到了這個結果,是昏睡了過去,不是暈倒了。

    朱翊鈞面對這個結果,眨了眨眼看向了王謙,王謙一臉尷尬的看著皇帝,也對皇帝眨了眨眼,這個情況,王謙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跟皇帝交待。

    皇極殿上睡大覺,虧自己老爹能幹得出來!

    “次輔幾日沒睡了?”朱翊鈞眉頭緊蹙的問著王謙,王崇古從來不是一個不講規矩的人,顯然是事出有因。

    “臣不知。”王謙沉默了一下,說了實話,他不知道自己老爹多久沒睡了,他只知道最近皇宮鼎建完工,老爹一直在忙碌皇宮拆除圍擋和最後的驗收,因為工期很急,王崇古一直親自盯著。

    王謙也有自己的事情忙,一天也不跟老爹見一面,自然不太清楚。

    朱翊鈞想起了前日見王崇古的時候,王崇古的眼睛裡都是血絲,嘴唇青白,眼袋和麵堂有些發黑,那時候朱翊鈞見王崇古思緒敏捷,就沒多想,看來那時候開始就沒怎麼睡了。

    “最少七日。”馮保倒是知道一些,問了問刑部的司務,就清楚了。

    司務就是六部衙門的秘書處,六部衙門的大秘書,正九品,而每一個侍郎、郎中、主事都有自己的司務,這種司務則不入流,給主官辦事,一般都是師爺幕僚擔任。

    “眯一下也好,抬回去吧。”朱翊鈞摘下了自己的大氅,給王崇古披上,示意王謙帶著緹騎,把王崇古抬上轎攆,讓王崇古回家睡去。

    皇極殿的地上太涼了。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會分泌各種激素壓制疲憊,當心事放下的一瞬間,積累的疲憊就會全部襲來,所以在皇帝宣佈散朝的時候,王崇古跪著就睡著了,皇宮鼎建的收尾工作,一點都不輕鬆,因為涉及到了皇帝的安危,很多事都得王崇古親自查驗。

    比如朱翊鈞要去的乾清宮,乾清宮暖閣,是一個鋪設了陶管地暖的地方,需要王崇古每日查驗,皇帝入住後滲水漏水,那王崇古萬死難辭,這類的事兒很多很多,他也是為了確保皇宮鼎建之事順利交割。

    朱翊鈞對新皇宮非常滿意,連一點漆味兒都沒有的新家,哪裡都好,就是不像是個家。

    “回西苑。”朱翊鈞在乾清宮溜達了一圈,他在這裡住了很久,一切陳設和當初幾乎沒什麼區別,沒有什麼陌生感,但他還是喜歡在西苑,這樣可以少走二十年的彎路。

    住西苑安全。

    人是個活物,王崇古能累的在皇極殿上打瞌睡,馮保和張宏這兩頭宮裡的老虎也有打盹、鬆懈時候,朱翊鈞直接住西苑,不走彎路,保證自己的安全再說其他。

    朱翊鈞作為皇帝的權力是無限大的,但他也是個活物,只要物理意義上消滅就足夠了。

    皇帝推行新政,除了為了那縹緲的後世名之外,其實沒有推動新政的動力,因為那是用自己的命跟肉食者們博弈,而且往往結果不是那麼美好,這是嘉靖皇帝前二十年和後二十五年截然不同的原因。

    王崇古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睡迷糊的王崇古第一時間感覺是餓,就是那種抓心撓肺的餓,他一看天光,就立刻醒了過來,這要耽誤廷議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