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鎮庫大錢真的很大



 高啟愚和徐璠都是極為專業的使者,所以他們稱呼費利佩二世為國王而不是皇帝,費利佩二世不是皇帝,這是一個十分確定的連費利佩二世都要承認的事實。

 費利佩二世如果不是教徒,他還能搞一搞稱帝,但他的人設是虔誠的教徒,反新教的急先鋒,那這皇帝二字,註定和費利佩二世無緣了。

 唐胡安說費利佩二世,是想要營造出一種日不落帝國和大明的相同地位的假象來。

 但費利佩二世真的不是皇帝。

 皇帝這兩個字,在拉丁語中對應的是imperator,意思是凱旋將軍,意思是最高軍事統帥,是古羅馬時候對征戰歸來的將軍的一種尊稱。

 後來逐漸演化為了已知世界世界最高統治者的代名詞。

 其實高啟愚和徐璠都一直認為Caesar這個單詞才能更加精準的描述皇帝,這個單詞的意思是凱撒。

 皇帝在大明是如此定義的,已知世界的最高統治者、名義上的共主、已經習慣到難以割捨的定義。

 已知世界最高統治者非常容易理解,就是在已知的世界是世界共主,類似的稱呼有天可汗、萬王之主、四海一統之大君,四海一統之大君是藩國進貢的時候給大明皇帝的尊稱,大明曾經在永樂年間,將能到的地方,都打的俯首稱臣。

 名義上的共主,即便是權臣當道,他是皇帝就是皇帝。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曹操臨終也只是魏王,而不是皇帝,同樣,眼下大明朝是張居正當國,皇帝幼衝;之前是高拱、李春芳、徐階、嚴嵩、夏言等等當國,嘉靖皇帝和隆慶皇帝不太管事兒,這些首輔雖然能夠決策大明大多數的事兒,但最高統治者仍然是大明皇帝。

 第三個則是習慣到難以割捨,其實很早以前,中原王朝就已經意識到了世界真的可能很大,溥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只是一個美好而遙不可及的夢想,漢使張騫出塞,就已經為大漢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大明鄭和七下西洋,探索著世界的廣袤無垠。

 但是已經習慣稱之為皇帝了,也就不再計較德兼三皇、功蓋五帝的皇帝,為什麼不是已知世界最高統治者了。

 這種定義,是有些互相沖突和矛盾的,但是互相沖突且穩定的狀態卻是無處不在的。

 西班牙帝國即便是日不落帝國,但是費利佩二世不是皇帝,此時的泰西一共有兩個皇帝,一個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一個是攻破了君士坦丁堡的奧斯曼蘇丹。

 神聖羅馬帝國的確是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不帝國,奧斯曼的蘇丹更是異教徒,但人家確確實實是皇帝,奧斯曼蘇丹的皇帝尊稱,十分的正宗,畢竟奧斯曼蘇丹真的消滅了東羅馬帝國,取得了帝位。

 高啟愚接著說道:“國王為何會抱有這種心態呢?要遠渡重洋,進攻遠在萬里之外的大明,我們之間的矛盾已經激烈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嗎?我更不明白,國王為何會有如此信心。”

 “我聽說貴國的總司令唐胡安,前年的時候,似乎在爭奪突尼斯的時候,被奧斯曼人所擊敗,對方的將領烏里奇·阿里俘虜了突尼斯國王械送回了君堡,哦,現在應該叫做伊斯坦布爾。”

 “奧斯曼人的威脅近在眼前,國王居然要進攻萬里之外的大明,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高啟愚這話直接戳了費利佩二世的肺管子,說起了費利佩二世的戰敗。

 萬曆二年,唐胡安在突尼斯戰敗了。

 奧斯曼的烏里奇·阿里將軍,在之前勒班陀海戰中戰敗了,回去後,烏里奇臥薪嚐膽,在萬曆二年贏了回來,唐胡安在突尼斯的戰敗,是非常不利於西班牙的戰略的,因為唐胡安的戰敗證明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無敵艦隊並不無敵;第二西班牙並非不可戰勝;

 突尼斯海峽將整個地中海一分為二,東西地中海,而突尼斯就是鎖鑰之地,突尼斯地區在誰的手中,誰就擁有地中海的主動權。而奧斯曼王國在突尼斯戰場的勝利,讓奧斯曼王國在地中海的海權爭霸中,獲得了這個戰略主動。

 神聖聯盟的總司令唐胡安的戰敗,讓整個泰西十分不安。

 費利佩二世一聽高啟愚說到了突尼斯海戰的失利,面色更加難看,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若非唐胡安在突尼斯戰敗,他也不用被大明的使者如此嘲諷。

 事情的起因是費利佩二世挑起來的,他先起了個頭兒,說自己的軍隊戰無不勝,能夠征服一切想要征服的地方,才引起了高啟愚的反擊。

 而且高啟愚的反擊如此鏗鏘有力,讓費利佩二世有些難以忍受,但又不得不接受這種羞辱,沒打過是真的沒打過,打不贏跟大明使臣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是的,突尼斯的情況就像使者所言,但是,我們一定會贏回來的。”費利佩二世說了一點場面話,不再提及征服大明之事。

 “是嗎?那就祝國王早日得償夙願吧。”高啟愚逐漸降低了攻擊性,開始和費利佩二世談起了和大明的貿易往來,確定了彼此通商的一些細節。

 這種通商是部分對等,比如大明同意被費利佩二世指派的大帆船進入大明,那麼大明的帆船來到塞維利亞的時候,也不應該被阻攔,大明有生絲禁令,而費利佩二世發現自己沒有對應的禁令,難道要禁止白銀嗎?

 這種通商也是部分不對等,比如大明對貨物享有絕對的定價權,這一條費利佩二世則堅決反對,雙方在這件事上,並沒有達成一致,高啟愚也不急,更沒有吵架,也沒有吵嚷,只是跳過了這個話題。

 有強兵保護的時候,商品優勢就優勢體現的淋漓盡致。

 是你西班牙需要大明的商貨,而非我大明上門供應,這完全是賣方市場,費利佩二世就是明面上不同意,大明提價,西班牙也只能接受。

 商品優勢可以如此為所欲為的前提是,大明必須有足夠的武力保證大明的商品優勢。

 在這些關鍵性的問題上,有了一定的結果之後,氣氛便熱絡了起來。

 費利佩二世專門折騰了一間中國廳來展示從東方商貿而來的貨物,絲綢、瓷器、琉璃等等,而安東尼奧帶回來的南京琉璃塔的畫,被放在了正中的位置,費利佩非常喜歡這座琉璃塔。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建立一座這樣的全琉璃的高塔,但做不到,龐大的軍事開支,已經讓我破產了兩次,雖然我可以賴掉這些欠賬,但總會有些看不到惡果,在悄悄的綻放,比如低地國家的尼德蘭在普遍反抗。”費利佩二世帶著高啟愚參觀中國廳的時候,看著琉璃塔,充斥著一種嚮往。

 他也想修一個,但是沒有足夠的工匠,或者說他做不到。

 “您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您的勤勉即便是遠在大明,都有所聽聞。”高啟愚不吝惜自己的讚美,笑著說道,他說的真心實意,相比較可以說懶惰的大明皇帝,費利佩二世絕對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