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3頁)

  一直到萬曆十五年,河南仍然報孝宗以來的田畝數量,是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唯獨一處沒能完成清丈的地方。

  高拱至少是個清官,他的那些門生故吏聽聞高拱有了縉紳明公的待遇,也能安心做事,到時候朝廷對河南清丈的時候,高拱多少會有點助益。

  高拱拿著手中的一張紙的聖旨,是哭笑不得,只能搖頭,小皇帝真的是愛憎分明,說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聖旨連緞匹都不給,就給張紙。他早就聽說了小皇帝氣人有一把好手,果然如此。

  葛守禮和張居正送別了高拱。

  匆匆進京來,匆匆離京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代首輔,只有兩人送行。

  萬曆三年十二月七日,另外一個重要人物進京了,遼東總兵官大明寧遠伯李成梁,從山海關入關,要進京,這次是回京述職,也是進京謝恩,謝皇帝的世券。

  遼東並不會有事,戰爭是有間隙的,土蠻汗剛剛吃了大敗仗,還需要安穩他手下那些個萬戶們。

  察哈爾萬戶腦毛大,在大寧衛的糞坑裡被俘,土蠻汗失去了左膀右臂之一,喀爾喀五部雖然也是損兵折將,可並未折損大員,只會更加狷狂。

  李成梁入京最重要的事兒,就是見皇帝一面,李成梁也是張居正安排皇帝要見的外官之一。

  小皇帝對這個人選非常的滿意,而且李成梁居然沒有說自己身體不適、前線有戰之類的理由不入京,而是堂而皇之的入關了。

  聽調不聽宣,是藩鎮的典型特徵之一,就是隻聽調令不聽宣見,朝廷的命令可以聽,但是想見到人,想都不要想,而且朝廷的命令是有選擇的有代價的聽。

  比如在李成梁出塞作戰的時候,王國光就談到了欠餉問題,其實李成梁也沒想過欠餉能夠解決,他必須要打,不打遼東人心就散架了,他李成梁也不要做李大帥了。

  但是朝廷還是千難萬難的解決了欠餉和恩賞,從皇帝內帑裡出的錢。

  李成梁能入關來,而且還大張旗鼓,一路上熱熱鬧鬧的告訴所有人他入關了,這是個極好的信號。

  面子,都是互相給的,大家都體面,那就有餘地,不會鬧到友邦驚詫,讓泰西西班牙特使黎牙實看熱鬧的份上。

  李成梁剛到通州,皇帝的恩賞就到了,詔書的內容就是賜了一些金銀絹緞,恩賞的理由是李成梁舟車勞頓。

  李成梁剛到會同館驛,又是一封聖旨到了,詔書的內容是給二等功功賞牌,一枚全銀的功賞牌,銀光閃閃,功賞牌之外,還有一個銅券,上面刻著平虜堡之戰的功勳。

  李成梁拿著那枚銀製的功賞牌看了許久許久,看的眼睛都酸了,又用力的擠了擠眼睛,盯著看,不是他李成梁沒見過世面,是這東西,他真的沒見過。

  十月份的時候,兵部下章詢問關於五等功和四奇功,由人頭功變成戰線功,事功。

  李成梁是雙手雙腳同意,人頭功的弊病,是想打勝仗的軍將們都清楚的!

  沒想到朝廷真的要辦,而不是問問就算了。

  二等功銀勳,這是朝廷對他軍功的肯定,他其實對這次進京並沒有太多的期待,大明文官待武官如奴隸一般,但是拿到功賞牌的那一刻,他知道,朝中的風力,可能真的變了。

  朱翊鈞認為,五等功分別用玉、金、銀、銅、鐵,張居正則不同意,玉通御,大明連親王都是金印,只有皇帝能用玉印,一等功不能用玉,最後兵部部議暫定是金銀銅鐵鉛試行。

  武人居然還能挺直了腰板做武人,不需要四處磕頭就能展布,這對李成梁而言,是一種極其陌生的體驗,感覺覺太過於良好,讓李成梁覺得自己活在夢裡。

  朱翊鈞在文華殿偏殿召見了入京敘職的李成梁。

  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李成梁如同一座小山一樣走進了文華殿內,入殿後,跪在地上,聲如洪鐘大聲說道:“寧遠伯李成梁,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自遼東而來,特進京謝陛下聖恩。”

  “馮大伴,宣旨吧。”朱翊鈞笑著說道。

  馮保一甩拂塵大聲的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土蠻、海西女真、建州女真勾結為害,以不獲通互市,數入寇。李帥用奇出搗,使賊狼狽而返,乃孫臏走大梁之計。錄古勒寨、平虜堡之捷,功懋懋賞,國家自有彝典。”

  “先生曾言:將士摧鋒陷堅,躬冒矢石,披堅執銳,千辛萬苦,乃得一級之賞,而彼居廟堂乃掠而有之,何來折衝之勇?武伕力而獲諸原,書生坐而享其利。不惟以功蒙賞者,不知所勸,而旁觀逖聽之人,亦將憤惋而不平矣,非所以昭大公、明激勸也。”

  “茲特進李成梁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兼太子太保,封寧遠伯,賜世券,歲祿八百石,縷縷之忠,惟天可鑑!”

  “累朝成憲,布德施惠,詔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馮保唸完了聖旨,張宏拿過來了一件蟒紋鶴氅,馮保給李成梁披在了身上,算是完成了賜世券的恩典。

  李成梁跪在地上,卻是一言不發,他是個武夫,但還是能聽得懂聖旨,張居正的意思是,將士們冒死獲得了功勞,居廟堂的文官卻掠奪了將士們的功勞,坐享其成,這誰聽了,不是憤怒扼腕為將士們不平,這慶賞威罰便不是公平,不能明賞罰,那朝廷就好不了。

  這話說到了李成梁的心坎裡,去年抓逆酋王杲,平定古勒寨,李成梁專門受了點傷,就是為了萬一有人奪他的功勞,或者乾脆汙衊與他,他也有話說。

  天變了,天變了,天終於變了,天終於變了。

  這就是李成梁入關之後,最大的感觸。

  “臣,叩謝陛下隆恩。”李成梁頓首,語氣看似有些平淡,但是帶著幾分堅定,朝廷如此待軍士,軍士何不奮死效忠?

  “免禮免禮。”朱翊鈞小手一揮,笑著說道:“近前些來,李帥果然威武!”

  “臣就是個武夫。”李成梁笑著說道,這小皇帝他也是第一次見,非常和善的一個人,滿臉的笑容。

  “寧遠伯能親自入京來,朕很高興。”朱翊鈞再一次明確表達了對李成梁入京的欣喜,這給朝廷帶來了極大的主動。

  朱翊鈞看著李成梁頗為和煦的說道:“寧遠伯,朕最近有件事,需要寧遠伯幫忙。”

  “陛下吩咐,臣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李成梁十分真誠的說道:“真的,不騙陛下。”

  朱翊鈞笑著說道:“不是赴湯蹈火,那個土蠻汗的兒子布延在京師,禮部和他談的不是很愉快,寧遠伯能幫朕去跟布延,談談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便可。”

  李成梁聽聞,問道:“是打一頓,還是卸他一條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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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