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九十七章 朕,尚節儉!(第2頁)

    都掌蠻,也成為了歷史長河裡微不足道的註腳,只留下了懸棺掛在懸崖上,任由風吹雨打,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朱翊鈞為此專門到皇極門,聽鴻臚寺官宣奏了四川克平都掌蠻的捷音。

    為了照顧小皇帝的體力,張居正和禮部議定,過年儀禮,除皇極殿百官行八拜禮、致詞慶賀之外,其餘禮儀皆廢輟。

    朱翊鈞其實想說,自己體力非常的好,每天十里地的跑步,那可是氣息綿長,只不過那些個禮儀又臭又長,流於形式,皇帝大抵都不樂意參加,從嘉靖二十一年起,連每年奉天殿(皇極殿)接見朝臣八拜和賀歲都取消了。

    現在皇帝好不容易肯出來見朝臣了,張居正跟禮部尚書萬士和商量,大家都小步走,搞那麼多的禮儀,萬一小皇帝生出了逆反心理,不肯再出來見朝臣了,如何是好?

    萬士和本身是那種純純的禮法擁躉,本來想堅持一下,但萬一小皇帝被這些禮儀給折騰煩了,再不出來見朝臣了,豈不是更糟,也就同意了張居正的提議。

    至此,過年的禮儀徹底敲定。

    臘月二十八日,皇極殿開殿,小皇帝聽百官賀歲致辭。

    臘月二十九日,朱翊鈞再至皇極門,見了覲廉能官,浙江左布政使謝鵬舉等一共二十員外臣,外臣見了皇帝一面,原來小皇帝長這個模樣!

    雖然這次的見面,仍然是流於表面,但是禮部諸官臉上都笑出了褶子來,尤其是萬士和,這可是敬天法祖的功勞!

    這見外官的禮法,自從永樂年後,就廢除了,再沒進行過,張居正做首輔,把這個撿了回來。

    只是讓所有人,包括萬士和在內,都不開心的便是:雲南大理府知府史詡回京述職,也在這次外臣覲見的名單上,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未曾出席這次會面,和那賈三近一樣,被朱希孝逮入了天牢詢問。

    這一問,史詡和賈三近不一樣,史詡是大雪失期。

    二十七日下了一場大雪,驛路仍然通暢,但史詡入京的時間還是因為大雪耽誤了,史詡那真的是連滾帶爬,也沒趕上,這緹騎逮他的時候,他剛剛入城。

    小皇帝聽聞後,再至皇極門,單獨接見了一下史詡。

    史詡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臣罪該萬死,致陛下奔波,失期當斬,臣惟請陛下開恩寬宥一二,令臣以效犬馬之勞。”

    朱翊鈞卻笑著說道:“小事,免禮,起來奏對,天大雪地冰如鏡,並非你有意違逆,更不是不恭順,失期情有可原。聽說四川總兵官劉顯平叛都掌蠻還問大理府借糧,他還了沒?”

    劉顯為了剿這都掌蠻還問大理府借了些糧食,一共兩萬餘石,這事兒小皇帝知道,還是戶部奏聞,也沒有個下文,這大理府知府入京,見了自然問問。

    “還了,九月份克都掌蠻後,劉總兵就把糧還了,分毫不差,劉總兵還以為要打到明年九月,這就多準備些,沒成想這都掌蠻就撐了三個月的時間,就被平定了。”史詡趕忙俯首回答道。

    “如此,以史太守看都掌蠻還有死灰復燃的可能嗎?”朱翊鈞詢問著都掌蠻的情況。

    “再無可能了。”史詡斟酌再斟酌後說道:“都掌蠻,不得人心。”

    “他部佔據要道,仗人多力強,常奴役其他夷民,劫掠其他苗寨,搶奪婦孺,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諸苗深受其害,西南沸反惡其久矣,這次劉總兵進剿都掌蠻,當地民壯影從指路,搶收都掌蠻的田禾,都掌蠻無糧可用,不能倚仗山林之險,只好決戰,被我大明軍擊敗。”

    “都掌蠻仁義不施,至人神共棄之境遇。”

    史詡算是簡單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說,劉總兵用兵如神,當地的生苗、熟苗聽聞天兵進剿,立刻大隊人馬給大軍指路,都掌蠻就在那裡!

    當地的百姓還搶收都掌蠻的田中糧食,最終把都掌蠻從山林裡逼了出來,這才只用三個月就平定了都掌蠻。

    史詡很清楚,都掌蠻餘孽,這怕是沒什麼活路了,大明擊潰了都掌蠻的主力,其他和都掌蠻有仇怨的苗寨,肯定會落井下石。

    小皇帝又詢問了很多關於大理府的風土人情,史詡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皇帝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朱翊鈞從馮保端著的盤子裡拿出了一本書,遞給了史詡笑著說道:“如此,元輔先生教咱讀書,得一本矛盾說,就賜予你便是。”

    “謝陛下隆恩。”史詡再次跪下行禮,算是謝過了皇帝的聖恩。

    賞賜矛盾說,是朱翊鈞今年的伴手禮,至於朝臣們看不看,反正他賞賜了。

    宮裡過年,四處都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但是小皇帝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要把福和吉字寫完,福字,在大年初一賜給朝臣;吉字,在正月十五上元節後,賜給朝臣封福吉之氣。

    過年要守歲,朱翊鈞就睡了兩個時辰,三更天就起床,開始在各個宮殿門前拈香,放鞭炮邀請各路神佛來宮裡過年,這轉悠半天,就到了中午的時候,小皇帝還要召集群臣到奉王殿,大宴賜席,大宴賜席之上,四品以上有座,四品以下就只能站著了。

    這大宴賜席是九爵禮,還有太常寺的樂戶奏樂、舞姬跳舞。

    朱翊鈞對這些禮節,都不是很感興趣,那些個舞姬也沒什麼看頭,不該露的不露,該露的也不露,極其無趣。

    朱翊鈞終於忙完了一切的禮儀,到了武功房習武去了。

    朱翊鈞擦著汗,對著馮保說道:“大過年的也不讓人安心,那族黨的黨羽,陝西道監察御史蘇民牧上奏說,俺答封貢以來,三年邊方無警,七鎮晏然,有贊襄之力,請恩賞宣大在鎮文武諸臣。”

    “去年俺答汗破虎峪口的事兒,權當不記得了嗎?還有那吳兌,謊報軍情,折騰了下朝廷,權當無事發生?”

    “還要朕再給王崇古加少保,蔭敘他一子為國子生,王崇古不是有三個孩子都入了國子監嗎?還有吳兌升副都御史,哪來的臉。”

    “元輔先生怎麼說?”

    朱翊鈞習武結束後,詢問著國事,大過年的也不讓人開開心心的過個年,這族黨過年也要給人添堵。

    王崇古的少保因為他女兒金字誥命的事兒被剝奪了,現在又要鬧著要這個少保,吳兌鬧著要副都御使。

    “元輔先生說無不可。”馮保趕忙將冰糖梨水給遞了過去說道:“眼下東南在查侵佔的事兒,元輔先生這是打算安撫一下族黨,畢竟這京營沒練好兵之前,追擊過深,恐有力有不逮之處。”

    朱翊鈞坐下休息,無奈的說道:“在複雜的事物之中,往往充斥著複雜的矛盾,而這些矛盾因為所處的地位,對事物的發展有著不同的作用,其中一定有一種矛盾,處於支配地位,對事物發展起決定作用,這種矛盾就叫做主要矛盾。”

    “主次之分,顯然在天下為公之中,南衙權豪侵佔和窮民苦力失地佃戶之間的矛盾,屬於主要矛盾。”

    “那就依了元輔先生的意思吧。”

    “兵部右侍郎吳百朋、給事中李樂、張鯨在宣大閱視長城鼎建,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朱翊鈞問起了宣府大同的長城鼎建,這王崇古二百萬兩銀子砸下去,超過了十九萬力夫在邊方勞作,這萬一修著修著成了元末治理黃河,挖出個莫道石人一隻眼,攪動黃河天下返來,才是麻煩。

    馮保搖頭說道:“王崇古這白花花的銀子都花了出去,並無大事,其實這件事王崇古討巧了,這些力夫修完了長城,難道還能回籍不成?也就留在了宣府大同兩地,充實邊方,開墾荒田,京營副總兵馬芳上奏說,開春他回宣府大同主持邊方墾荒,到六月份歸京。”

    “按照之前王崇古邊方發實物軍餉,朝廷監察無誤後,給銀,這筆錢,王崇古總是能賺回來的。”

    朱翊鈞錘了錘腿,嗤笑了一聲說道:“王崇古還是蠻會做生意的嘛,一魚兩吃,這力夫拿了他的銀子,不僅要修長城,還要給他當墾田種糧,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馮保想了想說道:“那是,蒲州王氏那可是山西權豪之戶,王崇古的大哥王崇義也是晉商之一。”

    朱翊鈞有些奇怪的問道:“說來也怪,上次宋陽山、汪道昆等一眾被南衙的權豪們給擺了一道,這擺的是宋陽山、汪道昆,打的可是元輔先生的臉,元輔先生這就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