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第2頁)

    

    小皇帝居然要親事農桑,朝臣們一定會上奏言事。

    

    這裡面還涉及到了農學和儒學之爭。

    

    農學主張“君民共耕”和“收穫均分”,君民共耕,就是君王親自參與農事,而收穫均分,意思是所有收穫要均勻的分給所有人。

    

    收穫均分在先秦的生產力是絕不可能達到的,類似於理想國、大同世界的政治理念。

    

    而君民共耕,這個更是被儒家聖賢——孟子,親自駁斥過的觀點!

    

    《孟子·滕文公上第四章》詳細的記錄了孟子如何親自跟農學陳相,辯論君民共耕的問題,以孟子壓倒性優勢獲勝,當然這是儒學的單方面記載,農學早已失去了道統。

    

    這都先秦時代的故事了,大明儒生們,還會拿著先秦時代的爭執來爭辯明朝的道理嗎?

    

    這不是拿著前朝的尚方寶劍,管大明朝的皇帝?

    

    儒學士們,還真的會。

    

    因為儒家是一個極其崇古的學說,儒學士是一個極其崇古的集體,群臣上奏,最喜歡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法三代之上,一張口,就是堯舜禹如何如何,似乎不如此引用一番,就顯得自己沒學問一樣。

    

    皇帝親自種地,那天下的肉食者們,豈不是人人都要種地?

    

    這打的就是儒家大聖人孟子的臉,打的就是天下儒學生的臉。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

    

    李太后是不懂學問,但是她懂大臣,這些個大臣們沒事還想說教一番,更別提有事了。

    

    李太后和陳太后,兩宮太后,對腐儒頗為不滿,陳太后更是覺得朝中大臣,是拿著儒家那些條條框框約編了一個筐,把皇帝放了進去,大臣不過是藉著聖賢二字,約束皇帝。

    

    那些個深受儒家教育的大臣們、勢要豪右們、縉紳們,對儒學經典,但凡是有一點恭順之心,還能置國家不顧,不弘只毅,就知道矢志不移的挖大明的牆角?

    

    李太后語重心長的解釋了一番原因,若是皇帝真想做,也可等到長大了,等到了親政時候再做。

    

    朱翊鈞全然瞭解李太后的擔心,點頭說道:“孩兒知道了。”

    

    他回到乾清宮內殿寢室之後,既沒有讀聖賢書,也沒有思考晉黨之事,而是在思慮著,如何把種植土豆、番薯這件事推行下去。

    

    朱翊鈞連收洋船的稅都顧不上,全部的心思都在這土豆、番薯之上。

    

    他在短暫權衡之後,就決定一定要走下去,而想要擺脫君民同耕的禮教束縛,這件事的關鍵先生,不是旁人,正是張居正。

    

    張居正掌控內閣,若是他能夠堅定的支持自己親事農桑,君民同耕,那這件事未必不能成行。

    

    張居正不是個傳統的、守舊的、迂腐的、冥頑不明的儒學士,但凡是改革派,都對舊有的制度會產生疑惑,進而想要改良它,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負。

    

    事實上這件事無論如何,朱翊鈞都不算吃虧,哪怕是最後不能君民同耕,引起大明上下內外,對土豆、番薯這些作物的重視,朱翊鈞這波就是血賺不虧。

    

    十歲的少年天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心懷天下,想要為這天下做這些事兒,只是沒有注意方式方法,畢竟小皇帝還沒學過孟子,論語都才認真學了三天而已,不知道其中的輕重厲害。

    

    大明群臣還是有這種寬容的,沒有這種寬容的臣子,自然是不修仁德、沒有恭順之心的臣子,理應啟動非刑之正,把此不忠不孝的臣子,送到解刳院內,把心肝脾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全都黑了!